第七章 青
在距离拉近的同时，羌托也把那副金色面具看得一清二楚，方形、广额、长眉、直鼻、长耳、像打开的伞一样巨大。面具的上部分边缘处镶嵌着很多大大小小的金色树枝，如同飞扬的头发。而脸部则像太极分隔一般，上部分刻画着鸟的羽毛，下部分刻画着鱼的鳞片。
这些和刚才的青铜盘还有光影壁画都有共同之处，代表地上的天空鸟和代表地下的江海鱼。这副金色面具难道是上天下地贯通阴阳的意思吗？
不过这些共同符号至少表明了这个巨人与石庙关系非浅，甚至有可能就是这座石庙的建造者。
在羌托分析的同时，面具巨人显然已经不耐烦了，不断地向前试探，顿时强大的压迫感直逼羌托而来。
这下羌托也淡定不了了，面具巨人在红光照射下依然比较清晰可辨，这代表着这个巨人不是影像。
但让羌托想不通的是，面具巨人不是和他在同一维度上。面具巨人是踩在影雾幻化出来的走道上面的，因此面具巨人有一半以上的身体都在石块以下。而羌托自己则是踩在了真实的石头上的。所以这个巨人即不像影雾幻化出来的也不像现在这个空间所存在的，它到底是什么？
羌托心里知道他现在是得不到答案的，便盘算着反正现在可以看清地面情况了，三十六计走为上。
于是羌托转身就跑，但才跑了几步羌托就意识到犯蠢了，因为这样的话自己的背面就挡住了红光，暴露在了面具巨人的眼前。
意识到不对劲后，羌托立马转了回去，结果贴面而来的是那副金色面具，羌托的心顿时凉了一截：晚了，己经被看到了。
一瞬间，羌托看到了面具之后的眼睛，没有眼白的眼睛在红光照射下如同一对红色的鬼火，红得如此鲜艳，直直地勾着羌托。
就像被追杀躲了起来的人被找到了一样，羌托无法控制地叫了出来，随后在后退的过程中失去了重心摔到了石块上。
连疼痛都来不及顾上，羌托马上就感觉眼前一黑，有什么东西瞬间穿过了他的身体。那一刻羌托感知不到了自己的身体，如同灵魂也要跟随而去了一般。
但幸好只是那一瞬间而已，随后一切又恢复了正常。羌托挣扎着往后看去，刚才果然是那个面具巨人穿过了他，他们果然不是一个维度上了，但又不能完全这么说。
看着面具巨人狂奔而去，走道里又变得无声无息。羌托松了一口气之余，又想起了大殿里那张灰青色的笑脸。便立刻挣扎着爬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外狂跑。
有限的红光压不住恐惧的气氛，在走道里奔跑的十来秒钟如同十来个小时一样漫长。
由于冲得过猛，一口气跑了出来的羌托依旧停不下脚来，最后被地上的什么东西给拌了一下。幸好的是那时速度己经不快了，羌托只是打了个大踉跄并没有摔倒在地。
此时的羌托如同虎口脱险一般，上气不接下气地深呼吸了好久才慢慢平复了过来。
接二连三的惊险遭遇已经快要了养尊处优多年的羌托半条老命，可笑的是进去的时候还是满心欢腾，现在出来倒成了满心惊腾了。
羌托看着手中的黑珠子，不知为何黑珠子发出的红光变弱了很多。羌托又拿出怀表看了看，差不多到零晨两点钟了。
平复过后，羌托四处望去，那个面具巨人已经不知所踪了。石庙则依旧竖立在那里，但是羌托连碰也不想碰了。
羌托拿着黑珠子回过头去，找寻拌了自己的东西，因为凭着刚才的触觉感觉像是一个肉体。结果找到后发现是一头死掉的山鹿，羌托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尸体，发现这只山鹿没有伤口、没有骨折和内伤也没有中毒，但就是死僵了。
羌托站了起来，借助黑珠子的微光环绕了大山弯一圈，沿途发现偌大个山弯居然星星点点地分布着各种各样的死物，而且死法相同，真是惨不忍睹。
羌托通过回忆推断，惨剧应该发生在自己在走道里昏迷的时候，难怪一醒来耳根都清静了。羌托现在想起来，自己那时走进了石庙里也不知是祸还是福。
不过羌托看着眼前这种情况，心里就更加忧愁了，担心会殃及到寨子。思前想后一翻，羌托还是决定先找到白、赤、玄、黄再说，毕竟它们是实在的出问题了。
入谷的路上都是尸横遍野，仿佛全山里的动物都死光了。羌托想想也觉得这里实在不适宜生存，他小时候就目睹过一桩惨案，十年前猎犬们大开杀界了一次，现在又死得遍地都是。
神的脚下，动则生灵涂炭。羌托似乎也预感到了自己的下场，但他很久以前就决定了会坦然面对任何的结果，所以他回来了。
感慨之间，羌托手里的黑珠子像放出的红烟花一样，瞬间炸亮了。
羌托察觉到了异变，迅速地警惕了起来，就在这时前方出现了一群人影。
那些人虽然看着人模人样的，但羌托肯定不信这个时间点了还会有活人在山里跑来跑去的，当然除了他自己。
那群人在慢慢地走近，走在前面的人被红光一照就马上消失了。羌托知道那些人没有威胁，就收起了黑珠子，红光一灭消失不见的部分就又重现了。
羌托站在旁边看着这群人从他身边经过。带头的那个人身披牛皮铠甲，右手执刀，左肩挎枪，枪头挂一牛舌，头戴鸟形羽毛面具，一边跳着祭祀的舞蹈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词。
紧跟着的还有十几个人，也是头戴各式各样的面具。前面的人右手摇着手皮鼓，左手摆着铜铃，而后面的人则在敲打羊皮鼓。
后面又陆陆续续地走出了上百号人，那些人排成一字长蛇阵，一边唱一边跳，右手持刀，左肩挎枪，枪上缠着彩色的飘带，场面相当严肃壮观。
羌托对于这些场面是再熟悉不过了，因为这些是羌族传统的丧葬仪式。带头的人叫释比，释比是羌族中最权威的文化人和知识集成者。羌族人相信万物有灵，信仰多神教，而释比是被尊奉为可以连接生死界，直通神灵的人。
所有人的衣着打扮都相当的古老，羌托仔细看了一遍一个熟面孔都没有，而且可能是薄雾影响的原因，这些人个个脸色灰白带黑，看着亳无生气连笑都是阴森森的。要不是羌托看多了自家的丧葬仪式，准会以为是什么百鬼开道。
但丧葬队伍里也有羌托看不懂的地方。在那些人中间混有一副大棺材，棺材用红心黑边的麻布包裹着。前后一共有十六个人抬棺，这十六个人披麻衣戴斗笠，与其他人形成的鲜明对比，并不是羌人的风俗。
那十六个抬棺人走近时，羌托看着他们都包得跟个棕子一样，实在看不清他们的脸。
而比较搞笑的是，这十六个抬棺人身形实在太不搭了，高矮肥瘦差距甚大。所以为了保持平衡，他们抬棺的姿势也各不相同的。一般高的就用肩膀抬，高一些的就用手肘勾着抬，太高的就直接垂着手抬，过于矮的只能举高手去顶着抬。羌托在一边看着都觉得辛苦。
然而就算是这样，抬棺的人也是走得东摇西摆步履蹒跚的，难为他们还能坚持得住没跨掉，更难为选的人了，这得要多瞎多奇葩才能凑得齐这些人。
前面走着的上百号人也不管管，就不怕一会连人带棺全摔散了吗？这多不吉利啊。
棺材也是跟着摇来摇去的，上面放着的一只羊都要掉下来了。就在羌托看清棺材的那一瞬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看到了麻布之内有一条条东西在蠕动，感觉像是有几条大蟒缠绕着棺材一般，想想就觉得怪异恶心。等不及羌托再去细看，那些人就突然加速奔驰而去了。
虽然有很多奇怪的地方，但羌托此时也顾不上这些了。匆匆忙忙地继续前行，最后终于有惊无险地来到了谷口。
羌托看到谷口处蒙上了一层浓雾，但谷口像被人安上了一块玻璃，浓雾基本上只涌动于谷内，只是时不时会溢出一些雾体并散播开去。
羌托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样的情况，便走过去拿出黑珠子一照。但是没想到拿出来的黑珠子效力，直接由蜡烛等级飙升到了强光灯等级，差点闪瞎了羌托的老眼。看来黑珠子的力量与影雾的力量是呈正比的。
羌托被逼得只能把黑珠子举得老高的，然后用另一只手遮着自己的眉头，这才好受了一些。
不过强红光确实穿破了浓雾。然而让羌托意想不到的是，看着很厚的浓雾其实只有薄薄的一层，红光一照，里面就直接豁然开朗了。而且羌托本以为里面肯定是迷雾重重、风云巨变的。现实上谷内却是一反常态的悠然如旧，连外面的那层薄雾都没有，月光皎洁明亮，虫儿声声不息。
羌托自然不会相信眼前所看到的，这样一来他反而不敢进去了，干站在外面琢磨着要怎么办。
“羌，进来吧，没事的。”就在羌托不知所措之际，谷内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这个声音悄然宛转、低沉而神秘，似山中精灵的幻语。
羌托听到声音后，便快步越过了雾层，但进去后却看不到说话的人在那里：“青，你在那里？”
“把那东西收起来，影响到我了。”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好。”羌托听着连忙把黑珠子收了起来。
红光消失后，坡下的密林中现出了一双青色的眼睛。羌托发现后便跑了过去，只见青盘坐在一棵老槐树下，正悠然自得地等着他。
青看着像一只老犬，一身青灰色的毛发，只有一只耳朵，额头两边鼓着两个大包，那里的毛发则是淡红色的，似有龙角要破皮而出。尾巴比豹子还要长得多，毛色是一节一节的，看着像是不断生长的痕迹。此时它正清理着自己的尾巴，一副养尊处优的样子。
“它们怎么样了。”羌托担忧地问青。
“它们只是太兴奋了而已，想着可以回家了，让它们跑会消消劲就好了。”青淡淡地回答。
羌托听到后松了一口气：“那它们腹部的脸是怎么回事？”
青没有回答他。而是站了起来，把尾巴一圈圈地缠绕在自己的身上，看着顿时就胖了一圈，然后上坡往谷口处去了。
羌托知道它不想透露太多的信息给自己知道，便默默地跟在青的后面。
这时一声雷响打断了他们的步伐，羌托回头看去只见远边的深谷处电闪雷鸣，大片大片的乌云涌来，风也狂躁了起来，惹得重林摇动、群山失色。
“大雨要来了。”站在后面的青淡淡地说。
“是谁要出来了？”羌托回头看着青。
“不知道，我们虽是守门的，却是生在门外长在门外，没进过去，没见过出来的。”青的神色不明。羌托好像在它的眼睛里读出了一丝惶恐……明天的太阳一定会是从西边出来的。
羌托想着居然能在有生之年看到青这样的神色，那当然要好好安慰它一翻。
但青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没等到羌托说话就对他翻了个白眼，然后转身继续上去了。／
羌托只能闷闷地继续跟在它身后了，走着走着羌托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着急地往谷口右边不远处的一座小山坡上望去，只见坡顶处有一座木屋子，残破而暗沉，一看就知道废弃了好久了。
羌托看到木屋子还在便放心了，然后又眼睛放光地盯着屋子，好像想从那里看到什么东西。
“不用看了，现在谷内一切的力量都乱套了，能看到的只有那个。”青幽幽地望着山谷远处。
羌托顺着青的目光而去，除了一座座昏山一重重影林什么也没看到。只是渐渐地从漫山遍野的风吹雷响树摇之中，听到了一种很细微的运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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