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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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又是一个乌云密布的早上,小镇上的清晨总是灰茫茫的一片,空气里充满令人作呕的尖锐难闻的刺激性气体,这已是这座小镇人人习惯的事情。

    中午,太阳稍稍冒出头,阳光驱散了天空中的乌云和空气里难闻的味道,这时候,小镇上的人才慢慢的从床上爬起来。

    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作息,严重的雾霾使得人们不得不只能在下午的这一段时间内活动。他们也反抗过,然而拥有巨大经济实力的重工业制造厂无情的告诉他们,生为无产阶级的他们只能默默的忍受毒气的熏染。

    傍晚过后,浓雾又一次入侵,人们只能回到家里,像蜗牛缩进自己小小的壳中一样,在自己狭小的房子里活动。

    大约过了五十多年,忽然间一种慢性的肺病开始在小镇上传播,两年内,镇上的人相继去世,没死的也大多搬走了,重工业制造厂被迫停止生产,因为已经没有劳动力可供生产使用了。小镇上只剩下五户人家仍在哪儿苟延残息,然而,一年后,就连这五户人家也消失了。

    曾经繁华一时的小镇,如今如同死镇般,杳无声息,渐渐的消失在人们的记忆了。

    红灯总是不适时宜的亮了,孙颉只能被迫将车停下,救护车从他身边呼啸着经过,带来一阵心惊胆颤的血液涌流。

    第一件事情已经解决了,他沉默在黑暗里,盯着救护车不断闪烁车灯远去的车影。

    黄灯三秒很快过去,他拐了个弯,消失在左转路口的车流中。

    周浩是这个地方唯一一所警局的探长。他是一个即将步入四十岁的中年男人,智商和他头上所剩无几的头发一样。他的身材微胖低矮,并总是喜欢穿着一件和身材极不相称的衣服,狭小的衣服把他身上的肉变成一条条绳索凸了出来。衣服是一件洗得褪了色的警服,是他年轻的时候穿的,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显出他十多年的警龄。

    当他开着和他从业年龄一样长的车子来到现场的时候,伤者早已被送往医院,只留下浴缸里一池令人触目惊心的血水。

    看到这一池血水,他唯一能判断的是伤者无论是谁都救不活了。鲜血的味道浓得叫人想吐。事实上也正如他所判断的一样,死者在送往医院的路途中就已经死了。

    他在浴室里看到自己得力的助手,孙颉。他高大欣长的身材无论放在哪里都显得显眼。他是个沉默寡言,行为低调的人,以至于他的上司总是能够轻易的夺走他的劳动成果。

    他暗黄的脸有些营养不良,眉头从来都像没长熟的枸橘子一样皱着。尽管他五官端正,眼睛却总是像蒙着一层灰色的气体一样黯淡无光。只有当他在推理的时候,你才能在他眼睛里看到一丝炯炯发亮的火光。

    “是自杀。”不等周警官开口,他便说道。他在一边已经站了很久了,这句话在他脑里不知上演了多少遍了,他甚至连下面周浩可能会问的所有问题的答案都事先想好了。

    周浩点点头,像往常一样,用一种惋惜的声调略带惆怅的说:“真是可惜……是谁来的?多大的人了?”

    孙颉看了一眼浴缸里的血水,一阵快意迅速的掠过心头,他用自己一贯熟悉的严肃的语调平缓地说:“是一个叫赵乐的孤寡老人,和左邻右舍也不怎么亲近,只听的附近的人说他最近似乎心情不好……有时总能听见他自己自言自语的和别人吵架……也没听过他有什么子女。”他顿了顿,继续说:“大概是觉得自己老来无所依靠,一时忍不住产生轻生的念头,你知道,死亡总是像空气中的二氧化碳,无时不刻的想方设法想要进入我们的身体。”

    周浩又点点头,心想真是个可怜的老头,没准还是个疯子。

    他甚至不去医院看一眼尸体,就像往常一样从不质疑自己助手的话而轻易的在结案书上盖章。

    孙颉回到家,信赖忍不住一阵狂喜。今晚是刺激又危险的一晚,但是冒险是值得的,喜悦像雨水冲刷车盖一样冲刷他的身体。成功的感觉让他一阵眩晕,尤其是死者死前惊悚无奈的表情再一次浮现在他眼前时,心脏又突突的跳个不停。

    他兴奋着,颤抖着手从冰箱里拿出一罐的珠江啤酒,冷空气在遇到铁皮后像蜡泪般流下,晶莹剔透的水滴不带任何杂质,他宛如一个毒瘾发作的人,贪婪的大口大口的喝着冰凉的啤酒。

    夜色正浓,人们在梦里做着各种各样的梦,孙颉盯着书桌上的A4纸,上面用正楷整整齐齐的排满人名。

    他拿起桌子上的钢笔,沾了沾红墨水,毫不犹豫的划掉纸上的第一个名字——赵乐。

    两天后的一个清晨,周浩正式接受一单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破解的杀人案。

    这是多雾的清晨,太阳还没来得及将绿草上的垂滴蒸发,雾水沾在青草竖立的茸毛上,像似珍珠粉撒在绿从中。在这自然悠静的世界中间,横放着一具赤裸的尸体,若不是开车的人轮胎不小心被地上的钉子扎破,而司机在等待的过程中无聊的站在路边抽烟,也许谁也不会发现这具白花花的肉体。

    周浩开着他老旧的白色吉普车,慢慢的赶到现场,他确信他独立的助手已经在哪儿着手调查了。

    警察在公路的两旁,包括尸体周围三米内拉了一条黄色的警戒线,几个交警站在公路的另一端指挥交通,又有几个警察在采集证物。

    救护车已经来了,医护人员正在警察的帮助下吧尸体从草丛里抬出来,这儿的草长得很茂密,长及膝高,警察必须小心翼翼的抬着才不至于摔倒。

    周浩正好有机会可以目睹死者的尊容,正好在他下车的那瞬间,尸体从他身旁抬过。

    那是个将近六十岁的老人,身体臃肿,皮肤白而皱,死人斑在洁白腐臭的尸体上宛如发霉的白面包沾满芝麻般显眼。他眼睛因为惊恐而凸出,白色的眼球几乎要将他黑色的瞳孔淹没。

    “啧啧,真可怜。”他摇摇头,快步走开,两边的短发随着摇摆的头部又掉了几根。他总是想方设法的让头发贴近中间,好让光秃的部分看起来像森林一样茂密,他甚至曾经想过用植发的方法来使头上长毛,然而最后却在植发的费用和自己微薄的薪水之间,败给了他老婆喋喋不休的抱怨。

    他往四周巡视了一圈,并没有看见孙颉的身影,这时他才忽然想起,噢,他昨天晚上给自己发了请假的信息。孙颉今年也三十一了,他忍不住想,现在还是单身,似乎今天他要去参加什么同学聚会,也许他会在哪里遇到自己的初恋,如果对方还没结婚的话……周浩对下属的私生活并不感兴趣,他埋怨的只是他早不请假晚不请假,偏偏出了事就请……

    周浩有个刚毕业的女儿,而他的女儿又有一个非常要好的朋友,今天俩人正好一同坐着他的车出去玩,此时正被耽搁在后座上,他心想女儿一定怨死自己了。

    实际上周桐童并不在意,只是有些无聊的玩着手机,她是个读计算机专业的貌美的女孩,由于那个专业的男女比例严重失调,并且她拥有一副美丽的外表,所以身边从不缺乏追求者。她阳光开朗,活泼幽默,生活就像夏天的蝴蝶,无忧无虑又快活只在。

    她最好的朋友郑一日却刚好跟她相反,她有一种不爱说话的怪癖,尤其在陌生人面前,她窘迫,尴尬,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比起跟人交流,她更喜欢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也有一张精致的外表,一双大而深的眼睛,深黑色的瞳孔美得连黑夜都感到暗淡,但是她太害羞了,太不善于交际了,以至于她没有几个朋友,也没人发现她的美。

    甚至在周桐童和她说话的时候,也总是能听见她从喉咙里发出的音中带着颤抖的色。

    “有点倒霉,是吧!”周桐童小心翼翼的说,她在别人面前,乃至父母面前那种放肆在和郑一日面前总能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这是为什么,但她却将这称之为“一日魅力”,并且乐于其中。

    郑一日点点头,随即猛的又摇摇头,巨大的落差像极一个正睡得迷糊的人晃的一吓醒了过来。

    她正在想刚才从窗边抬过的尸体,并着魔似的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从尸体的腐化程度看至少应该死了三个多小时了,而现在是八点半,也就是说那人也许在四点至五点半这段时间杀害了他。

    当然这儿有可能不是第一案发现场,这是条人来人往的公路,虽然有些偏僻,但在早晨市中心塞车的情况下,更多人愿意开这条路去上班,将一个死去的人放在后备箱,开到一个公路旁神不知鬼不觉的扔掉,几乎人人都可以做到。

    她没得仔细看尸体,否则一定能发现更多的细节的,可恶的白布像亚当夏娃身上那几片薄薄的树叶一样,遮住了重要的又引人遐想的部位。

    也许他们是认识的,她想,死者的眼睛瞪的那么大……

    周桐童推了推她,她不得不从自己的思绪里回来。她有些蒙地看了看她,又不知该说什么好,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

    周桐童忍不住发笑,小声问道:“想什么呢?”

    她摇摇头,傻傻的,呆呆的,“你刚才说什么来的?啊!你说他啊,他还是跟以前一样,每天不是诵经就是念佛,哈哈。”

    周桐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真搞不懂,和尚有什么好了,让你这么死心塌地的跟着他!我听说和尚是不能做这个那个的!”她揶揄的用手指捅了捅郑一日的手臂。

    他们俩认识的时候她们还不认识呢,但是她却打从心里认为能和自己一样了解到“一日魅力”的,绝不是凡人。

    郑一日脸上的红潮从下巴蔓延到脖子,宛若墨水在纸上漫开,晕出它本有的姿态,她结结巴巴地说:“是挺清心的,但是,但是现在的和尚不是这也可以,那也可以了嘛……”在周桐童探究的眼神中,她渐渐囧得说不下去。

    “这也可以,那也可以……”周桐童重复她的话,带着狎昵的笑,“这是什么,那是什么呢?”

    “啊……那个,这个……我……他……那个……”郑一日几乎说不出话,忽然一个念头从她脑里冒出,她问道:“你,你自己呢?你跟孙颉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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