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精神崩溃的第一步——熬夜！她想自己应该隔三差五来见上和尚一面，这样他就不好每次见面都像喂不饱的野兽一样，把她折磨得死去活来的。
她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告诉她他叫唐和善，那是小学一年级的时候，九月的天气，他穿着一件不合时节的毛衣，鹤立鸡群的看着穿短袖的他们。
一日抬起眼皮看他，他眯着眼，长长的眼睫毛下一条小沟谷，他长的很俊，在读书的时候，总是有一大群女孩子特意跑到窗口来看他。一日伸手摸摸他的头，小刺毛又长出来了，如果他留头发的话，现在会是什么样的呢？
和尚早已经醒了，五指抓住头顶的小手，顺便将小手的主人带到怀里：“再睡会吧。”
“你不用晨读吗？”
和尚叹了口气，侧起身子坐起来，瞪了她一眼。
日出东头，脆嫩的阳光刚从东方酝酿了一场金色的沙子，在一秒过后洒遍整座城市，璀璨的光辉带着生机的味道，催促着花叶舒展，百兽出笼。
郑一日是被门外的游客吵醒的，她极不情愿的翻了个身，想睡又睡不着。她想起来找和尚的原因，不知道他打听得怎么样了。
她记得自己在一个星期前第一次见到孙老儿的尸体，不管是那匆匆一瞥还是后来仔细观察，那时候一定有什么东西被她遗漏了，某种和元元有联系的东西。
“听说她在外面被人包养了！”这句话像天降陨石般出现在她脑里，一日马上否认了这个想法，这是一件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她了解元元。她真的了解她吗？她们只见过几次，更多的是听莉莉提起的，她实际上并不了解她。她想，青少年的心理是很难被了解的。
她听莉莉说过她的父母离了婚，而她跟她父亲住在一起。如果元元没有得到应有的父爱，或者因为父母亲的离婚造成影响，那么她寻找一个能给她带了她缺乏的东西的男人，也不是不可能的！
可能是爱，也有可能是金钱！她不能否定这个想法，哪怕是对死者的亵渎。
一日给和尚发了条短信：走了。便出了臧地寺坐上出租车漫无目的地到处去。她本想去老人院探望一下莉莉，但那日的情况看在心里，她知道再去了也是一样，她顶多只能安慰她而已。
她到商场门口停了车，直走到二楼的超市里，逛超市能让她脑袋清醒，也能让她口袋空空。一日喜欢特价商品，尤其是那些打了一元标签的商品。她推了一只购物车，没一会车里就堆满了小本子、饮料、纸巾、洗衣液……她购买了许多日常用品，和食物，就是没有买酒，和尚禁止她喝酒。
超市里人不多，有时候她还可以在将推车当滑板，趁着售货员不注意，飞快地溜过一个个陈列区，她想起孙老儿，老人院里的人大多对他嗤之以鼻，小镇曾经说过，他杀了人，十条人命，这么说的话他一定有仇家了。
不知道警察调查得怎么样了？
孙颉回到警察局，他的上司正因为他的丰功伟绩而忙得焦头烂额。一个城市死了一两个老人并不能引起人们的注意，然而，如果是一个正读高中的学生就不一样。
一切按照他的计划进行着。警局里已经少有人再纠结孙老儿的死了，孙老儿的案子他打听到交给一个将要退休的警察，作为他最后一件谋杀案，真是难为他了。
对于元元的跳楼，他相信不久又会被人遗忘了。她是自杀的，这是铁铮铮的事实，她和赵乐一样，都是自愿选择死亡，只有姓孙的是愚蠢的，才会反抗他。
孙颉走进周浩的办公室，难能的脸带微笑地站着：“您找我？”
“你有没有看过那个女学生跳楼的视频？”周浩对着电脑，头也不抬地问。
孙颉不知道已经看过多少遍那个视频了，他摇了摇头，和往常一样严肃又认真地说：“我最近都在休息，那件事情略有听说，只是没机会看。”
“实际上……我觉得很奇怪？”周浩偏着头，顺手扔给他一个档案：“她是一个乐观、成绩又好的学生，怎么会突然间想要跳楼呢？”
孙颉一手接过来，一边打开档案，一边说：“也许她是个外向型孤独患者，乐观的人也会得抑郁症的。”白线在他中指缠绕了三圈，而后又像泡过水的纸巾一样散开了：“大多数人都是这样。”
这是一份口供，是她的朋友和学校录的口供。他一字一句的看了下去，恨不得将文字咀嚼了咬下去。这些滑稽可笑的文字只是来自她家人朋友的猜测，而没有视频来得真实。她的学校认为她不可能会自杀，她的朋友也认为不可能，她的父母请求立案，他们怀疑她是被逼的。
她倒是读了个好学校。
这一张张的白纸黑色仿佛在勾起他的回忆。夜色朦胧，学校的街道比公路要冷清得多，他在校门口等她，他知道她会来，他心里不希望她出来。
他烦躁的在车里抽了两根烟，直到看到她弱小的身影，才敢确定事已至此，已无法返回了。
他没有下车，尽管街道冷冷清清，还是有些夜游的学生走过，道路两旁还有人摆摊呢。这天夜里难得有风，风像似来给她送行一样，湿哒哒的有带点凉。
他给了她两个选择：“你可以选择为你家人去死，也可以选择让他们为你去死。这是他们应得的报应。”
他记得她没哭，只是两眼空空的，有些绝望。她狠狠得踢了他的车门，大声地骂了他一句：“狗娘养的，你活该断子绝孙……”
“有很多学生总是出乎人的意料选择自杀，校园里除了读书还有其他别的事情。”孙颉笑了下，将几张薄纸塞回档案袋里：“且不要说金钱与凌霸，高考的压力也会使人精神崩溃的。”
“她的父母也离了婚。”他继续说道：“离婚在小孩的成长过程中给他们造成不可磨灭的伤痛，我想她应该是坚持不下去了。”
“但是我们仍需要调查一下。”周浩把他放在桌子上的档案拿回去，随手一放：“人们要的是能接受的真相，而不是一个视频。”周浩难得语气重些。“事实往往不如表面那么简单，我希望你调查一下！”
孙颉点点头，离开了周浩的办公室，调查，他就只会随口说说，出力的都是他。既然他要结果，那他就给他一个结果！他忽然想到一些好玩的事。
郑一日回到家的时候，出乎意外地看到和尚在家楼下等她。和尚站在楼梯口，手持佛珠，站的像一根松一般，一见到她，便迈开长腿向她走来，郑一日心里一惊，她今天刷的是他的卡，该不会来要钱的吧。
“我今天收到农行发来的短信，”和尚看着她手里大包小包的购物袋，难以想象她是怎么把这么多东西带回家的，怎么会有人一思考就要买东西的呢，这样下去，元元的案件破了，他的银行卡也该穿洞了。“你买了一千块！”
一日不好意思地尬笑，傻傻地吐了吐舌头，“帮我拿，重死了！”
和尚有上千百个不愿意，还是接过她手里的重物，“买了什么？”他脸臭臭的，语气也不怎么好。
一日纳闷一个做和尚的人，怎么能那么容易生气呢！钱财乃身外之物，这句话不是他自己说的吗。她假装没听到他的话，虽然他脸黑黑的，但她却一点也不怕他，不仅不怕，还故意逗他，趁着他拿着重物爬楼梯的困难，她故意爬在他后面拉着他不让他走那么快。
她这种小孩子的脾性只会在他面前展现，和尚早已习惯了，健身就是为了能把她背到楼上去，只是她怎么越来越重了，该死！阿弥陀佛，她到底都买了什么东西啊！
和尚来来回回跑了几趟才帮她把东西都拎了上去，满屋子里的白色购物袋，好像一个个堆不成型的雪人，“这都有什么？”他边喘边掀开袋子，“纸巾……你用得着这么多吗？”
一日呆在他身边像个小妇人的一样，点点头，在他生气的眼神中大声地笑了。
“这是什么……你是要把这辈子要用的卫生巾都买了吗？我记得你衣柜里不是还有吗？……牙膏两三条就够了！牙刷你准备那么多跟要给谁用……你买碗做什么……”
和尚一掀开一个购物袋，都要大声地嚷上一句，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几乎一大半她根本就不用到！一日总是这样脑袋一热就买了一大堆没用的东西，她甚至还买了一大袋保险套！和尚整张脸都红了，心里既高兴又无奈，高兴的是她确实有在为他着想，无奈的是她根本就不会挑！
他在帮她收拾屋子，她懒得跟一日猪一样，不对，应该是比猪还要懒，至少猪还会知道饿了要找吃的！
和尚在早上收到她简短的信息后那担心的心情，这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气得往她身上扔了个白色的小U盘。
“你拿到了！”一日从床上一跃而起，跳到他身边抱着亲了下：“真能干，不愧是我的男人！”
她总是这样，让他又爱又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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