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郑一日有好几天没去养老院看过了，总觉得哪儿还有什么遗漏的线索。和尚离开寺庙两天了，寺里一堆事情等他去处理。他将一日送到楼下便扬车而去。
这时正值下午三点半，她想这时候回去洗个澡还能在睡会，虽然下午三点过后睡觉总是让人很不舒服。和尚跟她约好今天七点过来，在这之前她得好好休息一下。
太阳在顶头像聚光灯一样，抬头仰望不出两秒视网膜都要晒死，土地烤得焦巴巴，散发出一股水蒸气的味道。
她从楼梯走上去，外面是一片明亮，楼梯却越发昏暗，郑一日住的不是高楼大厦，而是一栋快要拆迁的楼房，这栋楼在两栋新建的楼房中间，像夹心饼干的馅，她住在六楼，上次和尚帮她帮东西累得要死的情形历历在目，一日忍不住笑起来。
郑一日喜欢这栋老旧破烂的房子，这种房子让她觉得更适合自己，和尚对此嗤之以鼻。
她踩着轻快的脚步上楼，却在三楼的楼梯口看到个熟悉的身影，对方也看到了他，深邃疲倦的眼睛里充满惊讶。
“孙警官。”她小声怯弱地说，真想低头当什么都没见过，不过他怎么会来这里？看来是为了刚才的事。
孙颉愣了下，随即恢复正常道：“你住这里？”
“嗯。”她点点头。
“哦。”孙颉哦了声，过了一会忽然开口道：“你认识这户人家吗？”
一日这时已经快走上楼梯了，被他一问，便从楼梯转过身摇摇头，她并没有想停下来的意思。
“哦。”孙颉又哦了一声，并随口问道：“你昨天晚上在家吗？”
“诶？”
“哦，不，我就想了解一下你昨天有没有遇见他。”他笑了下：“上下楼有时候会撞上不是吗？”
“哦哦，没有我，”一日没头没脑地回道：“我昨天没回家。”
“哦，是吗？”孙颉笑了笑。
一日觉得他似乎松了口气。也许是错觉，她想。她快步地走上楼，总觉得孙颉的目光像狗一样紧紧跟随着她。一日跑上四楼才敢往后望。
什么都没有，是她多心了吧。遇到孙颉着实叫她吓一跳，这么说的话，刚才是有人死了，而且那个人还住在三楼，她在脑里搜索了下，记得三楼住的一直是个中年的男人，她自然是从没跟他打过招呼，也很少遇见他，话又说回来，真的是死了人了吗？
一日不想想太多，元元的事情已经够她烦了，昨天还没洗澡，又跟和尚玩了一宿，现在全身黏糊糊的，她只想赶快洗个澡，在床上躺。
她回到家，打开门又锁上，反正和尚自己有钥匙，这么想她跑去洗澡，洗完澡便去睡觉了。
醒过来已经是六点多，和尚还没来，天还亮着，她也不觉得肚子饿，却又无事做，便打开电脑，又看了一遍视频。
视频没什么，还是和以前一样，只见一个穿校服的女孩从楼顶跳下去……
她有些烦躁，猛地盖下电脑，什么头绪都没有，不是，如果元元真的在外面被人包养，而包养她的，是孙老儿……她并不觉得孙老儿有能力可以养一个小情人，尤其是现在的学生，消费那么高，孙老儿的生活环境那么差……她想起那张破洞的棉被，顿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不过话又说回来，孙老儿又为什么收集那么多关于赵乐的报纸？养老院的人曾经说他杀了人，难道赵乐是他杀的？
一日摇摇头，报纸上说他是自杀，他们有什么联系呢？她想不明白……忽然间一个念头闯进她脑里，那时莉莉在说到孙老儿的时候，脸色变了，难道他们是认识的？
莉莉惊恐的神情在她脑里挥之不去，她想，她大胆的想，也许凶手不仅杀了孙老儿，并且还打算杀死莉莉，但是元元代替了她……搞不好连赵乐都是他杀的。
“同一个村子出来的，怎么会不认识……”莉莉曾经说过这句话，这么说他们是同村的，孙老儿杀了人，郑一日无力的扶额，莉莉也有参与在其中，她心里有些纠结，但很快说服自己，这只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的推测，还不一定是真的。
但是当时一听到报复的时候，莉莉脸色的惶恐是那么的真真切切，实在叫人很难不信她没有参与。
她叹了口气，眉头拧成麻花，确实不应该参与这件事，孙老儿的惨死还有他收集的信息，让她不禁开始怀疑，赵乐是真的自杀这件事了，毕竟元元也是自杀。
和尚还没来，她也不开灯，又一次打开电脑，这次却不再看元元死去的视频了，她在找十几年前的大火灾，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网上有许多火灾的信息，但找到符合她要求的并不难，一个村庄，烧死了十条命，她很快找到了。
一个不起眼的村落，因为重工业发达，好景不长，村民多患上肺病，大多数人都搬走了，重工业渐渐衰退，终于在二十年前一场意外的大火夺去一户人家十条人命后，村里的人一夜间全搬走，这个村落也消失了。
郑一日特意留意了一眼那座重工业的地理位置，在这座重工业旁边还有一个塑料焚烧炉，而它正好位于迎风坡的上游，村子却位于下游，这种位置分布情况，怪不得村民会患上肺病！
一日托着腮，一边看，一边想，烧死的一家正好是工厂的老板，姓钱，死的时候一家子加上佣人刚好十个人。
怪不得莉莉会害怕他们报复，这明显就是杀人嘛，她摇了摇头，不可妄下定论！
着火的原因是：天然气爆炸，引起厨房堆放的木材起火……这家人本可以逃走，却因为门窗被封死打不开。一日看到这几乎可以断定是纵火杀人了，然而报道的片尾却说，因为这座村落空气污染严重的原因，村民们平时的窗户都是悍死的，门之所以打不开是因为大火烧融了铁门……
这是什么无稽之谈！她气愤的想！这时在屏幕上出现一个人头影，刚才她认真看着内容没发现，这时候骤然看到的吓了一跳，她听到自己心脏砰砰跳，那人影很模糊，却不断在放大，他在靠近自己！
他来到她旁边，呼出的热气也叫她寒毛一根根竖起，一日不敢转过头，却听见对方开口说：“看什么呢？”
她吓了一跳，油然而生出一股怒火，差点将和尚从床上推下去！
和尚没发现她愤怒的眼神，眼睛睁得大大的，像要吃了他似的，他只顾着摆弄鼠标，将她刚才看的内容再看一遍。
“你什么时候来的。”郑一日咬牙切齿地问。
“刚刚。”他刚才到的时候发现门锁了，以为她不在，便开了门进来，没想到她却坐在床上，盯着电脑一面叹气，连灯也不开。
“你怎么不开灯！无声无息的吓死人了！”郑一日恼怒地说。
和尚嘿嘿地笑了笑：“你在看什么恐怖的东西？一个能在树林里睡着的人，还会害怕什么？”
一日害臊得脸红了，狠得掐了他一下，又瞪了他。和尚倒不在意，又厚着脸皮将不情愿的她抱在怀里。
他一边看着电脑，一边问：“吃饭了吗？”
“没有。”
“要去外面吃还是？”
“就在家里做吧。”
他觑了她一眼，她家的冰箱有菜吗？有素菜吗？
“你吃了么？”她问。
“没有。”
“寺里的事情处理完了？”寺庙的事情应该不会太过繁重吧，她想。看到他难得露出的倦容，她不知不觉有些心疼。
“好了。”他收紧手臂，将头抵在她头上：“这篇报道是很久以前的了。”
“嗯。”一日点点头，并一股脑的将她的想法告诉了他，她思绪清晰，说起话来条条顺顺，目光炯炯发亮，期待地看着他。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那会是鬼从地狱里出来报仇吗？”和尚笑道，他虽然嬉笑，却认可她的想法。
“我又不是说这个！”一日伸手拍了他一下：“我在想会不会有当时存活下来的人，或者什么离开的亲朋好友……给他们一家报仇。”
“这种事情也不是不可能的。”和尚喃喃地想，“但是按你的说法，这个鬼已经杀了三个人了，也许还不止，你看上面不是写了，最后只剩下五户人家住哪里，除了烧死的姓钱的，还有赵孙李王。”他忽然打住不说。
“你也觉得这几个姓很熟悉是吧。”
和尚瞄了她一眼，慢慢地说：“也许真的是恶鬼从地狱里出来。”
一日忽然想起什么，仰起头问道：“对了，你认识三楼的那户人家吗？”
“三楼？”他想了下，“认识，怎么了？”和尚和一日可不同，他上楼的时候每遇见一个人都会和他们打招呼。
“我刚才看见孙颉在哪里。”她说。
“孙颉？那个警官，你是想说下午死了人就住在你家楼下吧。”他笑了笑，眉头却皱得更深了，因为他知道，三楼住的那个人，叫王大叁！而这报纸上写的哪几家，正好也有姓王的！
“这样就齐了。”他低声喃喃道。
“什么齐了？”一日不解的问。
“赵孙李王。”他一脸严肃地说：“三楼住的，正叫王大叁！”
郑一日吃了一惊，脸色既惶恐又不安，忍不住往和尚怀里躲了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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