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虚极
司徒雪的父亲是大将军，铁血铮铮，驰骋沙场。受其影响，司徒雪自小便爱骑射之术。
遇见虚极那日，天空飘着绵绵白雪。
那日，司徒雪央着父亲带她去马市，她想要一匹小马。回程的路上，她吵着要吃糖葫芦，便下了马车，一眼便看见了虚极。
他衣衫褴褛，浑身脏黑，正跪在街边乞讨。
司徒雪看着他，心生怜惜，便向他走过去，她想把自己的糖葫芦给他吃。
虚极自幼流亡，幼时日子过得极苦。被贩卖，做奴隶，被逼着去乞讨，去盗窃，吃不饱饭，还常常挨打。
司徒雪朝他走来的时候，他已整日米水未进，加之冬日严寒，精神恍惚。
他看着司徒雪，她穿着一身桃红色的袄裙，像漫天白雪中绽放的一朵红梅。她的皮肤白的像雪一样，眼睛乌溜溜的，像夜深的星空，还闪烁着光芒。
那么干净漂亮的小姑娘，令虚极看得呆了。
他神思恍惚，竟以为她是仙女下凡，是来拯救他于水火的，一把便拽住了她的裙角。
司徒雪吓了一跳，手里的糖葫芦都掉了。还不待她作出反应，身后的护卫已如狼似虎的扑上来，将虚极一脚踢飞。
虚极被踢中肋骨，趴在地上一时无法起身。松开司徒雪裙角的时候，那上面已留下了一个又脏又黑的手印。
虚极爬起来跪在远远的地方，不敢抬头。他想，她那么干净的小姑娘，裙子被人弄脏，一定会很生气的吧。他怕那些护卫再来打他，硬是忍着饥寒和疼痛，连大气都不敢出。
那样绝望的时刻，却突然听到了司徒雪的声音，脆生生的，像黄莺啘啭，那么悦耳动听。
她指着虚极对她身边那个高大威猛的男人说，“爹爹，我想要他和雪儿作伴。”
于是，宠爱女儿的司徒将军便将虚极买下，带回家中作为仆役，给司徒雪养马。
虚极这才知道，原来司徒雪口中的雪儿并非她自己，而是她的爱马。
那是一匹刚刚出生不久的雪蹄青骢马，青白杂色，马蹄雪白，清灵俊秀的模样看起来极通人性。它的名字叫做雪风，司徒雪喜欢叫它雪儿。
虚极住在下人房，一间通铺上睡十几个人。他生的矮小，被众人挤来挤去，无处安身。夜半睡不着，只好起身，倚在窗边看月亮。
这样孤寂凄清的夜晚，反而是虚极最为享受的时刻。因为只有这样的时候，他才能不为生计所迫，静静地享受那一弯月光。
窗下却不合时宜的冒出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打断了虚极闲情逸致的时光。他探头去看，对上一双黑珍珠般水润的眼眸。
司徒雪站在窗外，她披着绸白色的外袍，漆黑的长发如同乌木一般。她正看着虚极，眸光莹润，像一个暗夜里的精灵。
虚极立时变得慌张，窘迫的目光无处安放。他自知与司徒雪有云泥之别，每每见到她都觉气短。
他只干巴巴的叫她一句“四小姐”，便再也说不出旁的话。
司徒将军一妻一妾，各为他生了两个女儿。司徒雪是正妻所出，排行第四。
虚极初到将军府，便听人说，四小姐虽年幼，却生的玉雪可爱，又冰雪聪明，是将军最宠爱的女儿。
司徒雪看见虚极，惊喜的“咦”了一声，然后眯着眼睛对他笑，“小哥哥，我在找你呀。”
她的声音软软甜甜的，眼睛弯起来像天空上挂着的那轮上弦月，清丽又明亮。
她一开口，便仿佛一个咒语，虚极被钉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司徒雪见他模样呆呆的，便踮起脚尖向窗内伸出两只手，摊开在虚极面前。她一只手里捧着一个白白胖胖的肉包，另一只手里是一小瓶金疮药。
她对虚极说，“你那么瘦，一定被踢疼了对不对？这个是我爹爹的金疮药，很管用的，抹上就不疼了。还有这个是我最喜欢的肉包，也送给你吃。”
虚极愣愣的看着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别的人不是打他骂他，就是嫌弃他厌恶他，他从未被人如此和善的对待过。记得他受伤，给他送药，还给他自己最爱吃的温热的肉包。
司徒雪见他发呆，又叫了一声，“小哥哥？”
虚极这才抬起眼，不知不觉间眼眶已微润。
他很感动，也有些不可置信，“四小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司徒雪笑眯眯的说，“因为你长得好看呀，我喜欢你。”
虚极一愣，从来没有人说他好看呢，白净的脸颊上顿时浮起两朵红霞。
司徒雪用小短手戳着虚极手里的肉包，催促他道，“你快吃啊，凉了就不好吃了。”
虚极缓过神来，赶紧咬了一大口。皮薄馅大的肉包香香软软的，让他的胃和神经都变得暖和。
那是虚极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后来他穷其一生，却未曾再吃到过这样美味的食物。
虚极安安静静的吃着肉包，心中暖流涌动。
司徒雪却叹了口气，垂下脑袋，“小哥哥，可是我不能跟别人说我喜欢你，也不能让别人知道我喜欢你。我二姐就是因为喜欢家丁，和他私奔，才被我爹爹阿娘逼得嫁给了一个她不喜欢的人，离家好远好远的，唉。”
她摇头叹气的忧愁模样那么认真，可爱的令虚极忍不住抿唇角浅笑。
司徒雪对虚极的喜欢，与她二姐对家丁的喜欢定是不同。可是她太小，不懂得区分什么是爱，什么是喜欢。
那时虚极也不明白，为什么司徒雪喜欢他会是一件给她带来忧伤的事，可是他喜欢她喜欢他。他单纯的想着，司徒雪是他的小主人，他一定会乖乖听她的话，像她喜欢他那样喜欢她。
后来，虚极才知道，为什么司徒雪不能喜欢他，为什么司徒雪的二姐不能喜欢一个家丁。因为身份的天差地别会让相爱的人折断翅膀，那本来就是一件很悲伤的事。
看小说就用200669.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