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art•命运中进行曲
墨竹城的夏天,也就是那样。
行人在街道上不时地喘气,要么手里拿着个扇子,懒洋洋的扇扇,可最后也实在是不想扇下去——扇出来的风都是热的;要么直接用手扇,还不如前一种。弄到最后,都有一种想把空调背在身上的架势。
……也难怪温室效应这么严重,出于对环境的爱护,大家总算是没把电冰箱什么的也带上。
阳光如破碎的玻璃一般散落在空中,折射出的远处升腾的滚滚热浪,被温度轻易扭曲。短T,短袖衬衫,帆布鞋成为这个城市的人们衣着的主风格。穿着运动衬衣,短裤的男生在篮球场上挥洒着汗水,以独特的方式浸润着近乎干涸的土地。女生则找一个阴凉的地方,坐在树荫下看一些小说。
这个城市的诞生,源于那个恐怖的夏天,因为现在的南国,从来没那么冷过。
……
这个曾经被定义为南国最不适宜居住的城市,让一段黑色的记忆揉碎在这些城市人们的心中。
十几年前的夏天,这里还只是一个小村庄。曾经农作物产量最高的地方,却因为那年夏天的大旱,使那里的农民颗粒无收。村民们因为南国行政厅发放的救济款被村干部私吞一事,感到十分愤怒。由于饥饿和恐慌,村民们开始暗地里组织暴动,而第一个目标,便是村长,行动的时间,便是丰收节的夜晚。
成群的青蛙在池塘边低声鸣叫,路边的稻草已被折成两半。手里拿着镰刀和稻草的人们围坐在一团篝火旁,安静地盯着那团火和搭在火上的烤肉架。还有人时不时将手中的稻草放入火堆中,单纯的希望那团火烧得更旺。那团火也似一个跳动着的人,摇曳着,闪烁着,黄色的火光刺入无尽的夜空,无限延长。
一阵凉风吹过,火光便倒向另一头,顺带冒出两三个火星,蹦着跳着,高兴地奔到那群目光呆滞的人脚旁,然后灭掉。几个人从烤肉架上将串着烤肉的木棍拿下,慢慢地用嘴撕下烤肉,细细咀嚼着,脸上谱满了异于品味美食的表情,而是充溢着不寻常的愤怒。其他人并没有去抢,只是呆呆地坐在原处,但眼神中,却有另一团火在燃烧。
月,犹如死鱼的眼睛,瞪着这群奇异的人,而那团火也会渐渐消散在月光下。即使他上下地摆动,也无法逃脱消逝的命运。当最后一根稻草化为灰尘,那火光必然也会随风消逝吧。
蛙声最深处,传来的是黑暗中最低沉的声音,所有的风声与鸟鸣声,还有那停不下鸣叫的知了,似乎都在为火的消逝而哀鸣着,呜咽着……
竟是一个妇女的声线,撕碎了整个布满星辰的夜空。
“这样处理尸体,应该……可以了吧……”
之后,便是黑暗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几只苍蝇,在那堆烧焦的柴火旁,飞旋在一堆散发着腐肉味的肠子上。
那可是极好的气味,对于那里的村民来说。
……
次日清晨,隔村的村干部来村长的家里找他。可是刚推开虚掩的屋门,一股刺鼻的气味便扑向那些村干部。
一大片血泊犹如野兽般割碎他们的眼球,没有别的,只有那摊鲜血,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气味。
村干部们站在门口,呆矗在那里,先是相互对视了几秒,然后又一起看着那摊血泊,在瞳孔中放大,放大……
背后的镰刀闪着黯淡的光,弯曲的弧度犹如他脸上诡异的笑,于空气中化开。
听到背后有动静的村干部,下意识回过头,但刚回过头的那刹,就看到了架在他们脖子上,闪着寒光,象征着死神的降临的那几把,割草用的镰刀。
又是几片血泊,和无头尸体栽倒在地上的声音,交融在了一起,掺和着两个村民冷冷的笑声。
“今晚又有烤肉吃了,不知道会不会轮到我呢?”一位村民对着手中沾满鲜血的镰刀,轻轻用舌头舔了舔嘴唇。
纸包不住火的,隔村的人发现他们的村干部被杀,立刻将情况报告给了南国行政厅,在国内引起了轩然大波。
村里的人组成了一支队伍,对外声称不打下南国行政厅,就不会让队伍里的任何一个人退出战斗。南国的每一个行政区领导都十分紧张,人民都不敢在大街上随便走动,行政区的区长都像南国行政厅反映着区里的情况,他们可不想让自己所管辖的区域成为这支可怕的队伍的第一个目标。
行政厅里,一位身着西装的男子带着三位八、九岁的孩子,走进了厅长的办公室。
厅长看见西装男子旁的三个小孩,冷冷地问:“要带着这三个孩子吗?”
三个孩子同时瞪着厅长,寒冷的目光让厅长觉得有些别扭。
其中的两个男孩子站在中年男子的左方,另一个则直接走向厅长。
厅长十分不解:“我说,你要带部队也就算了。知道你训练别人有自己的一套,所以我才这么信任你,要不然我也不会让你带军队,关键是你带着几个孩子到我的办公室里,什么意思?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能……”
只见那女孩从口袋中掏出一枚硬币,用大拇指将其弹向空中。厅长的目光随那枚硬币升起,又下落,直至看到女孩的大拇指再次弹向硬币。
寒光闪过空气,影子犹如箭一般,穿透每一层光组成的屏障。“咣当”的声音突然传来,将厅长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厅长全身上下犹如被电击了一样,因为视觉传来的不可思议的虚假信息告诉自己的反应中枢,自己办公室里的保险箱,硬是被这一道闪光,击穿出了一个硕大的窟窿。
“看来你要换一个新的保险箱了。”西装男子瞟了厅长一眼,似笑非笑地冒了一句。
厅长愣住了,在神经中枢处理了这个信息两、三秒之后,他便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弱弱的说:“好吧,钱,算我的,不过这两个男孩……”
仅一秒的时间,厅长就感觉膝盖被猛击了一下,他疼痛到左膝跪在地上。这突如其来的一瞬令他吓得不敢睁开眼,又一秒,他的双臂突然被紧紧束缚,感觉再一秒,自己就会被一根绳子吊在空中,丧失意识与痛觉。
面部的抽动令他倍感紧张,腿不自觉的颤抖,他感觉自己又熬过了漫长的一秒。
又一秒,没了动静,这令厅长暂时放下了那颗不住狂抽的心脏,伸直了脖子,睁开了双眼。
一股凉意从眉心透过神经,软化厅长的每一个关节,他的视觉和他的感官一致,自己的脑门上正顶着一把黑得怕人的手枪。厅长咽了口气,持枪站在他面前的,就是之前离他十几步之远的一个男孩。
他下意识往脖子那里看了一眼,一股寒光斩断了他的视线。是刀刃。厅长即刻明白,另一个男孩就背对背靠在自己背后。脖子上传来的一阵虚假而又可怕的痛觉,让他不由得大叫道:“够…了……”
双臂被释放,眉心也离开了那黑压压的噩梦。厅长立刻摸了摸脖子,很痒,但什么事也没有。
西装男子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这令厅长突然害怕起来,将露在外面的双手插入口袋中——他不想再经历刚才有的体验。
两个男孩退到西服男子身边,充斥着寒意的目光令厅长缩紧了骨头。
“表现不错。”西服男子拍了拍两个男孩的头,零星的温度顺着指尖,渗到两个孩子的毛孔里。
毕竟是孩子,听了这句话后,眼睛一眯,露出洁白的牙齿,绽放出花一般的笑容。然而也只是其中一个,另一个却面无表情,如木桩般伫立在那儿。
这一红一白的表现,让厅长不知如何去……理解。
“Givemeafive!”伸出右手,把左手的枪背在身后,面对面无表情的他,开心的叫道。
厅长顿时无语,这是刚才那才拿枪指着自己脑门的小孩吗?看起来完全像是过来做游戏的啊!
从哪里看都像啊!这算什么,玩我吗!
另一个孩子依旧站在那,脸侧过去,不屑地哼了哼。
“如果你们正在和敌人交战,要记住,这样的站位是不对的。无论是哪个人先动手,都有可能伤到另一个!懂吗?”西装男子郑重其事地说。
厅长微微一笑。
“你TMD教孩子这些干嘛!你以为我是谁呀!想杀我放马过来啊,我怕你啊!”厅长背地里狂骂道。
西装男子似乎从厅长的微表情中看出了什么,脑补出的厅长狂骂自己的画面令自己忍不住笑出了声。
“是他自己要多管闲事,我一个人也可以啊……”手中拿着匕首的男孩像照镜子一样对着自己的刀刃若无其事地看。
那灿烂的笑容,破败了。左手的枪被紧紧握住。
厅长刚想佯装镇定的发表一下言论,就被他手中的那把枪硬塞了回去。然而这次,那枪口并不是对准自己,而是对准……
匕首轻轻挑开黑色而修长的枪尖,折射出少年鄙夷的眼神。
“少来……”他轻哼一声,匕首向后缩回。
火舌突然从洞口冒出,紧接着的,是犹如爆炸一般扩散的枪声,炸裂这个沉闷的空间。
枪口前冒出的青烟,着实令在场的每个人心头一紧。
厅长长舒了一口气,在这时候吐嘈,貌似是作死啊。幸好没打中人,要不然厅长室不会在一秒钟内千疮百孔,他就在生命被这几个小孩终结前将已经发生的事申报世界十大奇迹,让自己死的“光宗耀祖”。
可……被着几个孩子干掉,成何体统?
站在一旁的小女孩举起右手,手中即将抛起的硬币仿佛要对面前两个男孩的行为作出裁决。
“住手。”小女孩冷冷的说了一句,那稚嫩的口音让厅长灵光一现。
对啊,毕竟他们只是孩子,哄哄呗。
厅长插在口袋里的双手突然伸了出来,竟如变魔术一般从手中变出几块糖来。
糖?西装男子看到这里顿时愣住了……
“孩子们乖,叔叔给你们糖吃。”厅长感觉自己说的话毫无技术含量。
这句刚出,西装男子便捂着肚子失声大笑起来,厅长狠狠瞪了他一眼,眼神里流露出无奈和愤懑。
枪口突然转向,对准自己,接下来听到的那一个字在耳朵里横冲直撞了很久。
“滚!”少年气冲冲地叫了一声。厅长被吓得一纵,连退了几步。
厅长情绪激动起来。自己身为一厅之长,随便叫几个带枪的人过来,还怕这几个小孩不成!
中年男子笑累了,原本弓着的腰又直了起来,对几个孩子挥了挥手:“别这样。”
孩子们放下手中的武器,又将目光转向呆呆站在原地的厅长。
“厅长,你应该懂我要做什么了吧。”西装男子向厅长示意。
“懂…懂了……”厅长六神无主地哼了声。
西装男子背过身,一个箭步跨向大门,推开封闭已久的大门,将沉闷的空气放逐出去。三个孩子跟在后面,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出,然后手一甩,制造出重重的摔门声。厅长倚着桌子的胳膊缓缓抬起,面对着那依旧紧闭着的门,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血液顺着血管流到全身上下,每一个地方,都隐隐作痛,是不畅的痛,是淤积在全身各处的痛。
“老杨,你给我等着,我看你能不能活着回来。”他一屁股坐在转椅上,转起椅子面向一堵白墙,狠狠咬紧牙关。
心意通过空气,传递给那人的心,那颗已经预感到危机的心。
“如果我能回来,你就不可能再活第二次。”脚步飞快,心脏也跟随着意识猛跳。
后面的几个孩子跟不上他,小跑着,却没有一丝孩童应有的生气。
西装男子突然止步,三个孩子往前滑了一段距离,便面对着那高大的身躯一字排开。
西装男子缓缓蹲下来,对三个孩子露出慈祥的笑容,摸了摸他们的头,又保持这个姿势,用柔和的口气说:“孩子们,这一次我们要去一个很危险的地方,一个去了以后,就可能看不到未来的地方。然而这也是你们成长的一次历练,他会让你们明白,规则必需由强者决定,因为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只有用自己的方式,才能创造出属于自己的规则。弱者,没有游戏的必要。”
小男孩将枪放回口袋里,眨了眨眼睛,问:“那个厅长,为什么要让我们去那个地方?”
中年男子站起身,望着湛蓝的天空,说:“这便是他要给我们上的最重要的一课,也是他将会上的最后一课……”西装男子突然看着那三个孩子,口气变得严肃起来:“这一课的内容,是让你们明白,社会的阴暗,和人心的险恶。”
“是人……就会背叛。”光影的折射令他面无表情的脸变得愈发恐怖。
“那会不会,有一天,我们也背叛你?”手里拿着匕首的孩子冷冷的问。
竟然这样问。西装男子笑了笑,又重复了那句话。
“是人,就会背叛。不过这次,就是考验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
手里握着锤子,静静的站在村门口,望着一旁的枯树,向地上吐了口痰。他放下锤子,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另一只手拿着打火机。将烟夹在嘴里,用手一罩,按下了打火机的按钮,微弱的火光便从空气中升腾而出,微微发抖。
点完烟,将打火机塞回口袋,用食指和中指夹住烟头,拿下,烟头便红了一圈,又黑了。
他吐出一口白烟,像个圆圈,往上飞。飞着飞着,就不知像什么了。他又拿起锤子,手上的青筋鼓起,和他那瘦弱的胳膊一样,细的和电线一般。他又看了看枯树,叹了口气:“这年头,连个鬼都没的,还让俺在村口站岗,站这儿图个啥?”
烟头灭了,他深深吸了一口,便把它扔到地上:“这是什么破烟,抽两口就没了。”
“叔叔。”一个女童说出的清脆话语,将他的头拉向另一边,循着声音四处看,发现了一个小女孩站在自己的右手边。
“哪家跑出来的娃子?去去去,叔叔还有事。要是被村长家那烦人的泼妇看见,俺又要吃干亏。”
小女孩仰着头,水灵灵的大眼睛和可爱的小脸蛋,望着怪让人心疼的。
“叔叔,”小女孩拉拉他的裤腿,伸出手一指,叫道:“你看后面。”
“干啥子嘛?”他转过身,目光顺着小女孩的手向后扫去,而后定格在身后的那堵墙上。他缓缓抬起头,竟发现一团黑影蹲坐在墙栏上,太阳躲在他的身后,泛黄的天空犹如宣纸一般,黑影则犹如上面的一滴墨迹。由于阳光穿不过那发黑的物体,便留下一个虚无的空洞,看不见脸,也分不清身体的其他部位,仿佛一个二维的框架存在于三维空间里面。
下一秒,便是死亡。黑影顺着墙延伸下去,背后掏出的刀刃,闪着白光,带着那个农民无尽的恐惧,插入他的头颅。鲜红的血液混着脑浆从刀刃旁涌出,顺着发丝覆盖他的脸颊。眼睛直视前方,没有尽头的延伸着自己的视线,然后视界永久的黑色。手中的锤子落在地上,人也如木偶般,缓缓的向一侧倾斜,然后丝线断裂,散架一般瘫倒在地。
头上的刀像十字架一样,封印的这个农民的躯体,当那个黑影拔下修长的刀刃后,那人也应会安息在自己的鲜血所铺成的红地毯中吧。
“哥,干得不错!”小女孩蹲下身子,细细端详着那个农民死前因惊恐而扭曲的脸,轻笑了几声。
一位穿着西装的男子带着一位小男孩从一旁的枯树后面走出,淡淡的看了一眼那具尸体一眼,便偏过头,朝门口走去。
中年男子从口袋中拿出手机,仰望天空,等待那漫长的“嘟……”声后,一声响亮的答音。然而给他答复的,却只是冷冷的人工语音。他低下头,挂断电话,将手机缓缓塞回口袋里。
果然,部队支援只是他的空话。
西装男子叹了一口气,然后一把夺过身边那个男孩子手中的枪,高举向天空,扣动扳机。
枪声在空气中回荡,清晰而又响亮,令这个村子又添上了一抹凄清。
旁边的三个小孩看着那把枪,不知西装男子要干什么。他们只是看着那把枪,默不作声。
西装男子高举的手慢慢垂下,背对着孩子们,向门内的世界走去。
“第一步已经完成,第二步,就只能靠我们自己了。”西装男子边为手枪上膛,边下达指令。
“那也就是说,没有援军了。”手里的匕首沾满鲜血,低沉的声音中却还有一丝孩童的稚气。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这句话,还是让西装男子心上,压了一块重重的石头。
他不会多说一句,因为他知道,只有一直保持冷漠,才能在这个丑恶的世界活着。
阳光下,几个修长的背影,与起伏的热浪,散碎的斜织着。
……
枪声惊动了村里的村民。向前无限延伸的空旷街道上,闪出了几个带着农具的壮丁。两边的平房紧闭着门窗,但还是能透过那门窗的缝隙,看到一双双发红的眼睛。这,就是被捕猎的感觉吗?西装男子笑了笑。
“喂,”西装男子目视前方的壮丁喊道:“你知不知道村长家怎么走?”
“这个不知道,”一位左肩扛着锄头的人向他们走来:“不过有一件事我倒是知道。”
“说来听听。”西装男子将手中的枪转来转去,一副不屑的架势摆在众人面前。
扛着锄头的男子正慢慢走近,西装男子停下转枪这一毫无意义的事,眼睛紧盯着那个农民。
“我只知道,明年的今天,不会有人来这片破地方,给你们上香!”农民突然飞奔过来,西装男子便悠然举起手中的枪。
“砰……”的一声在狭窄的空间中四处乱窜。
几乎是同一时刻,那农民便连着锄头一块栽倒在地。那枪声似乎是信号一样,两旁的房屋门突然敞开,黑漆漆的嘴,冒出了无数个发疯似的村民,向西装男子和那三个小孩狂奔过去。
“人太多了哈。”西装男子挠了挠头,带着苦笑,向三个孩子叹道。
“那么接下来,路,就要靠你们自己走了。”
他望了望四周,寻找着那张似有似无的脸,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又是一声枪响,发狂地吞噬着一切声响,其他声音都消失了,时间也在这一点静止。指间流下的鲜血,沾湿了那黑乎乎的西服。
他倒下了。手里的枪从自己肚子上摔落。另一只手捂住肚子,像要入梦的人,带着灿烂的微笑。
围在三个孩子旁的村民突然停止了前进的步伐,目光直视着那位倒下的男子,像是恢复了神智的植物人,站在原地。
“发生了…什么…”看到西装男子在自己面前直愣愣倒下的一瞬,他突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那个失去了枪的控制权的小男孩,仿佛失去了自己的依靠。原本在自己手里的枪,竟然会杀死自己最珍惜的人。难道枪械没有感情?难道感受不到主人指尖余留的温度,就会敌我不分?在他看来,用枪自杀,比被人活活剥去皮肉,更为痛苦。
不,不对。这和原本计划好的第二步完全不一样。为什么他要自杀,为什么?
过了一会儿,人群中出现一条道,一位中年妇女慢步走到了三个孩子和西装男子前。
“孩子们好啊。”中年妇女带着微笑,双手背在身后,眼睛眯成一条缝。
拿着匕首的孩子将带血的匕首放在背后,怕被那妇人看见。但是那妇人早有所察觉,却依旧微笑着向他们走来。
“能告诉我你们的名字吗?”
“没那个兴致。”拿着匕首的小男孩将脸侧过去。
“放过…孩子们,他们是…无辜的。”子弹仿佛切断了西装男子的呼吸气管,氧气给不了他挣扎的动力,笑也显得那么牵强和无力。
“为什么!就因为我们,你就去打破原来的计划;就因为我们,你就去放弃战斗;就因为我们,你就去开枪自杀,用你的命换我们三个人的命吗?”迷茫的感觉愈发清晰,恐惧转化为无尽的愤怒,但又杂糅着满满的不舍。那个孩子紧攥着双拳,头垂在胸前,用眼泪模糊视线,用颤抖的声线欺骗自己内心的恐惧。
“笨蛋,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另一个男孩举起手中的匕首,将刀尖指向那个正在流泪的男孩。沾满鲜血的刀刃,向周围的人展示着那个男孩不同于常人的冷漠和残忍。
在战场上,冷漠便是冷静,而残忍便是生存的唯一法则。
“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周围的村民有多少,我们就要去杀多少。凭我们四个人的力量,别说是完成第二步,就连突围出去都几乎不可能。柯尔特左轮手枪是你的配枪,难道你还不了解它的特性吗?六发子弹能打死几个?就算你身上还有多余的子弹,你能保证填弹时不会受到村民的攻击?就算我的刀法再好,小伊的攻击速度再快,村民们一拥而上,我们也不可能挡住他们的攻击。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一想,不做出牺牲,我们怎么可能活下去!”男孩严谨的分析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大吃一惊,但对于自己来说,每句话都像是利刃,深深插入自己的心脏,促使它不再正常跳动。
“喂喂喂,小男孩,虽然我很佩服你的分析能力,但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这么刺耳的话,合适吗?”中年妇女嘴角挂着轻蔑的笑,向那个举着刀刃的男孩喊去。
“村长夫人,对吧?”男孩缓缓垂下手臂,转向那位中年妇女,用不屑的目光予以回击,用刀锋一般锋利的话语道:“作为我们的敌人,是不是感觉赢了三个小毛孩很有成就感啊?”
“话可不能这么说,身为合作伙伴,怎么能相互讽刺呢?”
她说……什么……
“合作伙伴?”低着头的男孩突然将头抬起,用愤怒的目光瞄准着另一个男孩,仿佛要用目光将其狙杀。
一旁的小女孩听到这儿,也激动地向那个男孩抛出疑惑的目光。正想说什么时,却被那个男孩一句“小伊,退下”打断,将疑问咽到肚子里。
“看嘛,起内讧了。”妇女欢笑起来,早已走到西装男子身旁,蹲下身望了望倒在血泊中的他,然后便伸手要去摸他的大动脉。
那个男孩去快速走上前去,手突然从背后抽出,高举向天空,这个动作令妇人一惊,连忙抬头望去。一只闪着寒光的匕首,像没有任何瑕疵的玉一样,没有任何附着的脏物,折射出恶毒的阳光下,那个孩童可怕的眼神。妇女急忙向后退去,但那匕首已向下刺去,断头台上的铡刀一样,直直地奔向那妇人错愕的目光中。
一旁的村民看见了,都向前跨了几步,想阻止接下来一切的发生,但是刀刃落下的那一刻,他们便无心再去追究。
不偏不倚,正中靶心。
……
惊出一身冷汗的她,缓缓坐起,又差一点摔倒,但还是站稳了。
那个男孩的目标,不是她,是那位已经倒在血泊中的人。
匕首插在那只手的指尖,像是定在肚子上,又像是被两个指头夹住,正插在那颗子弹穿入的地方。
一旁的两个孩子惊呆了,眼神里的恐惧和无助,被那个妇人轻易看出。
“你在干什么?”一旁的小男孩推了他一把,表情被愤怒所扭曲。
“如你们所听到的,背叛。”低沉的声音从那个男孩的口中脱出,充满鄙夷的目光扫向躺在地上的西装男子,话语中充满了假惺惺的悲悯之情:“从我提出要一个人去上岭村侦察情况开始,你就应该知道我的目的,我可不愿意在这个无聊的任务上葬送我的时间和性命。”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一旁的男孩此刻真想拿起躺在地上的配枪,射杀面前这个背叛众人的男孩。
“你应该很了解我的目的了,借口去上岭村侦查情况,实际上是为了找到村长夫人与她谈判。”他将目光脱离身旁的那个男孩,低着头走向那位妇女,转过脸看向那个妇女充满得意的脸庞。“而村长夫人你,也是个明白人。你知道跟我们交战的话,一定会带来巨大的伤亡。作为你的内应,刚才的行为,足以表现我的真诚了吧。”他走到中年妇女背后,阴笑了几声。
“当然,你的明智令我敬佩。”
中年妇女开心地笑着。以为胜券在握的她用胜利者的姿态仔细品味着对手的无奈,她的目光在那两个呆站着的孩子和那位西装男子身上游走。但是她的脸忽然像抽筋一样变形,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
她真切地看到,倒在血泊中的男子,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阴险的笑,是恐怖的笑。
犹如死尸苏醒般地站起,将插在肚子上的匕首拔下,冷冷的笑道:“你好,村长夫人。”
背后突然传来一阵阴森的感觉,是的,是杀死村门口那人的凶器,正顶在自己后背,随时会捅进自己的身体。
“为什么?”她心中的疑问同四周的村民一样,无法用常理解答。
“村长夫人,别来无恙……”背后传来的声音像刀片一样射穿她的脑颅,男孩的阴笑在这一刻爆发的淋漓尽致。
一旁的两个孩子大惊,西装男子却和那个男孩一样,异口同声地说道……
“游戏结束。”
两个人嘴角的笑容,织成这个时刻,最大的迷局。
第二步,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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