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篇—环环相扣的催眠
一袭明黄色的身影伏在文案上,骨节分明的手中紧握着一支毛笔,堆积成山的奏折正被一本一本、仔仔细细地审过,批语过后便立刻接下一本。
但此刻,他捏着手中的这本已经近半刻钟,眉头紧锁,显然陷入了僵局。
脚步声由远及近,让好不容易想出的思绪被打断,一把将奏折砸了过去,“朕不是说过御书房不准随便进入吗?冯胡你就是如此看门的吗?连条狗都不如!”
尧琼抬脚越过地上的奏折,一言不发地盯着面前的唐玄宗李隆基。
李隆基见无人应话,疑惑地看去,却装进了一双承载了日月星辰的双眼。
尧琼抓住他片刻的失神,双眼中紫色渐渐被红色浸染,墨红的瞳孔重新凝聚,红与紫的交融正在进行,是流动的金沙都无法比拟的梦幻。
待李隆基完全沉迷之时,那梦幻的瞳仁则变成了噬人心魂的血红之色,似通往冥界之门的阶梯,但却叫人心愿神往。
“我,是你最爱之人的女儿,你们爱情的结晶,当初,你不愿爱人尧月被皇族后宫的心机城府所污浊,也不愿她的生活处处受束缚,因此,你在远离皇城的地方购下一座宅院,常常去看望。
“五年前,她为你诞下一名女婴,你为其取名李柔茜,幸福的生活持续了很久,知道你与太平公主发动政变开始,便再也未去见过她。两年的时间,你夜夜因相思之苦不能安然入睡,但你:不敢去见她,生怕仇家得到什么蛛丝马迹,伤害到她幸福的生活。
“但你低估了仇家的势力,他们一早就查到了尧月的存在,在你的眼皮底下,虐带你的女人,用你女儿李柔茜的性命逼迫你的女人侍候他们。于是,在前几天她拼命生下了你仇家的子嗣的同时,也撒手人世,在你的怀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临死前,她希望你能带上她的那一份加倍地赔偿你们的女儿,她也希望你别怪罪那个不该存在的孩子,孩子是无辜的,希望你能留这个孩子一命。
“她依旧是怨着你的,并且早在一年前便对你心灰意冷,更李柔茜名为尧琼。你被悔恨、悲切、怜惜等等情绪淹没,直至今日,你才压下了悲伤的一切,只想着补偿自己饱受磨难的女儿。不仅带上尧月的那份,你现在恨不得将世间所有一切都美好呈现给她,你只想她在你的庇佑之下,做一辈子无忧无虑的公主。
“而那个不该存在的孩子尧冢,却是害得尧月死亡的罪人,你恨不得他立刻受尽酷刑而死,但你又想到尧月此生对你的唯一请求,再加上尧琼的守护,所以你会遵守尧月的遗愿——竭尽全力地对尧琼好,让那个不该存在的孩子活着。”
尧琼轻轻的闭上双眼,“现在,醒过来。”
“叩——”一声沉闷的敲击声响起,李隆基的神情瞬间清明,是不平静的黑直视着平静的紫。
“茜、茜儿,你且坐下。”突然意识到爱女尚在那里站着,慌乱间撞倒了文案,狼狈地翻滚了一圈之后才够到了眼前的小人儿,紧紧地拥住,颤抖地不成样子。
“陛下,民女唤作尧琼,如若无事,民女便离宫归于故居。”
冷冷清清的言语惊得李隆基心底一凉,正待发作之时,却被得一尖细嗓子刺入,“大胆!御前竟不下跪,目中无人!该当何罪!”
李隆基大怒,“此处可有你说话的地儿?滚!”
小太监屁滚尿流地滚了出去,李隆基这才发觉自身之失礼,生怕留下任何不善的印象,便勉强端起皇帝的架子,站直了身子,“我儿,你且小憩一番,我即刻拟旨……”爱女冷清的表情刺得李隆基双目疼痛不已。
“民女即刻出宫,尚能赶在城门关闭前出城,不劳陛下费心。”说罢也不行礼,径直向外走去。
李隆基突然有种若是还不拦下她,此生便再也见不到的恐惧,慌忙抓住其衣袖,却不料这布料甚差,仅一撕扯之间,网纱便裂了半袖。
李隆基手中攥着半袖,如鲠在喉地捻着,粗糙的料子是宫女都不屑于着身的。
“陛下,此衣乃是吾唯一一件完整的衣衫,你这是何意?”这句话如压死马的最后一根稻草般,瞬间便使被愧疚淹没的李隆基几近疯魔,“来人啊!给朕拟旨!”
————
偏殿中,尧琼优雅地品着刚奉上的名茶,展缜绷紧地立在一旁,怀中的尧冢也安安静静。
“圣旨到!尧琼接旨——”
大公公带着一大群的宫女嬷嬷而来,待看到端坐在上位,无丝毫起身意思的尧琼,也不恼,幸得皇上提前吩咐过,不然贸然冲撞了这位贵人可没了小命。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爱女尧琼品行端正……特封为无悠公主,赐公主府,嬷嬷二十名,宫女一百八十名,金丝楠木千工拔步床,紫檀木镂雕吉祥如意围屏,五扇翡翠屏风,嵌象牙拣妆台……鲛纱十匹,云纺百匹……青白釉梅瓶两对,酱釉、蓝釉、珐花彩、孔雀绿和青花等釉色若干,釉里红十只,金凤展翅烛台两对,嵌绿松石靶镜一对,白玉碗六只。蓝红宝石各两盒,海南珠子四斛,金累丝簪子八只,宝石、珍珠头面四副……黄金十万两。”
饶是大公公,看到这天文数字也差点念不下去,更何况没甚见识的嬷嬷宫女?一个个宛若木头般直愣愣地立在那里。
还是大公公反应快,“一个个地杵在那里作甚?还不道喜?”
一时间道喜声不绝于耳,大公公讨笑地上前,“无悠殿下,赏赐皆已在送至公主府的途中,您的府邸是距皇宫最近的一座了,也是第一位被赐府邸的公主呢,咱家先在这里恭喜了,您且接下这圣旨,咱家好回去交代。”
待尧琼接过圣旨,大公公便急匆匆地离去了,几个手巧的嬷嬷为尧琼量了一下尺寸,也急匆匆地去为她安排制衣了。
其他人因着不懂这位主子的喜好,也都不敢擅自上前,又因着她太小,都一个个刻意地远离了些,这倒是稀奇事。
当然,这些人只是对她发色和瞳色感到惊异而不联想到其他,也是心理暗示的结果。
“无悠殿下,皇上宣您去御书房。”大公公又急匆匆地来了,尧琼才终于从座子上站了起来,“公公带路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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