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此间有少女 04
墨璃返回勾栏院时，时间一下子跨到了五年后，那一年的墨遥正值双十年华，因为那绝世的容貌，出尘的气质，当仁不让地的成为了勾栏院的花魁。
墨璃不知道这五年内墨遥到底经历过什么，因为那五年的时间是略掠过去的。
再见到墨遥，她已经不是五年前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少女，她一身干净的白衣静坐在阁楼上，只是这么坐着就能叫人驻足凝视。
明明身陷烟花巷，她那双眼睛却始终干净。
“小遥。”一个俊秀的浊世佳公子摇着羽扇而来，他看着墨遥的眼神，满满的都是深情。
墨遥在看到他的时候，眸光一下子亮了起来，几乎只需要这一个眼神墨璃就能肯定，墨遥喜欢这个公子。
事实证明，墨璃再一次猜对了。
那个羽扇纶巾的公子名叫舒余欢，是洛城第一富商的大少爷，自一年前，他自墨遥的窗下走过，不经意抬起头看到墨遥时就爱上了墨遥。
像舒大少这样的公子爷，最是能讨姑娘的喜欢，墨遥不过双十年华，自然也憧憬一份美丽的爱情。不过墨璃总觉得，墨遥选择这位舒少爷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也酷爱穿红衣。
红衣白衣，站在一起是多么般配。
墨璃觉得，如果就这么走下去，舒少爷给墨遥赎身，两个人好好过，那也一定是美满的一生。然而世事总不能尽如人意，舒家发现了舒大少和墨遥之间的事，古代商人的地位不高，士农工商，商人已经是社会的最底层了，为了改换门庭抬高身价，舒家早就给舒大少求了一门贵亲。
舒家当然是容不下墨遥的，就算她有倾世之貌，也无法抹去她低微的出身，舒家禁了大少爷的足，强制他和墨遥断了往来。
和后世，墨璃看过的很多狗血一样，无非是花魁和世家公子，相爱不能相守，最后总落得个悲剧收尾。
不过墨遥倒是没有那么惨，至少在墨遥的故事里，无论是墨遥还是舒大少，他们谁都没有死，只是最终没能在一起而已。
或许墨遥并没有那么爱舒大少，在知道自己无法和他在一起时，她只是黯然神伤了几天就将这段感情抛诸脑后了，只是意外的是，墨遥有了舒大少的孩子。
她瞒着这件事亲自去见了舒大少，她很冷静地的和他道别，让他不要再记着她，好好和贵家千金成亲，大家桥归桥路归路，相逢一笑泯恩仇，互相淡忘就好。
舒大少自然是不愿意，他是真爱墨遥的，只可惜墨遥并没有听他说。，她离开舒家之后，用这些年攒下的银钱替自己赎了身，带着不多的行李，在山脚下的海棠花树间买下了一座小院。
她就这么安静地在这里住了下来，无忧无虑无人打扰，倒也很安逸。
墨璃很想知道，她为什么不回杂货铺，如果说被拐去勾栏院，她身不由己哪儿也不能去，如今她自由了，为什么又不肯回去了。
墨璃有些着急，难道从那之后，老板娘和墨遥再也无交集了吗？可是如果只是这样，那么为什么墨家的家训里会说，墨家的存在是因为老板娘，墨家子孙永远不可忘记老板娘？。
那幅张画，那把红伞，又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墨璃满心都是为什么。
她的疑惑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在下一个场景里，她得到了答案。
那是个雨天，杏花微雨里，墨遥手里拎着一个篮子，里面装着一些柴米油盐，都是生活必需品，她出来买菜，却忘记要带伞，这雨下得的急，她四下环顾想要找个躲雨的地方。
然后她就看到了她，那个她努力遗忘了五年，却始终遗忘不了的红衣姑娘。
时间真残忍，将一个人变老，又让一个人永生，曾经的小姑娘已经成为眉目淡雅的女子，而老板娘，她仍然一成不变地保持着曾经的模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意外，墨遥一时间忘记了要躲雨，她就这么静静地站着，目视着老板娘越走越近，近到能让她也躲进伞下。
墨璃站在一棵很大的杏树下面，她静静地看着她们，花雨间，一红一白两个身影静静伫立，没有人说话，只是这么看着对方，好像只是这么看着，千言万语就已说尽了。
原来那幅副画所画的，就是这样的一个场景，原来那把红伞的主人是老板娘。
“过得的还好吗？”老板娘淡淡地问。
墨遥温和地温笑着，与曾经总是有些赌气的少女全然不一样，她已经长大了，经历过那些不如意，她才明白，老板娘给予过她什么，而她又对老板娘做了什么：，“我过得的很好，要去我家坐坐吗？就在前面。”
“好。”老板娘伸手接过墨遥手里的篮子，慢慢地陪墨遥在雨中走着。
墨璃跟在他们身边，这时节海棠花开得的正好，微雨之下，海棠花落了满地，踩上去宛如置身幻境。
墨遥打开家门，将老板娘让了进去。
“那时候……对不起。”墨遥低声说，“弄坏了你的拼图。”
“本来就是坏的，你不需要觉得抱歉，我从未怪过你。”老板娘说。
墨遥好一会儿没说话，好久好久她才说：“不是说，那些碎片全部拼好，老板才会回来吗？我弄碎了你花了数千年才拼凑起来的那一角拼图，你怎么可能真的不怪我。”
“不过是再拼回去而已，这么多年我都等了，再多等几年又何妨？”老板娘的语气淡淡的，她是真的从未怪过墨遥。
“老板娘。”墨遥将手按在了自己的小腹上，“我也要做娘了。”
老板娘略微点了下头，她并不意外。
“老板娘……”墨遥有些迟疑，“杂货铺里，还是只有你一个人吗？”
“在你来之前，杂货铺一直都是一个人。”老板娘答道。
“可是还是会觉得冷清吧。”一个人待在一个地方，时代变迁，斗转星移，可一个人始终只是一个人。这种孤单大概真的会让人发疯，墨遥实在无法想象，过去的那些日子里，老板娘到底是怎么走过来的。
“习惯了。”老板娘微微笑了一下。
墨遥心里有些心疼，她说：“老板娘，我想回去。”
想回去，回到杂货铺去，不管怎么样，她在那里，老板娘就可以不用一个人了。她原本一直在她身边，后来暂时迷了路去了别的地方，现在她想回家。
对墨遥来说，杂货铺就是家。
“那就回家吧。”老板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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