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弃子

下载APP

第十八章 弃子

  

    李府上上下下近日来都在忙活着李应傅老先生的身后事。再次来到李府,映入眼帘的又是另外一种光景。很多丫头侍卫都被遣回家了,府里剩下的人都无精打采地往梁上、门房上,和屋内四处悬挂代表丧事的白绫布匹。玄玉,辰岚,和白慕到了李府根本没有侍卫阻拦,他们很容易地就进去了府里。

    “三位公子前来所为何事?”一个府里掌事的经过的时候问道。

    “我们只是前来凭吊李老先生,不必劳烦你们。我们自行看看就会离开。”玄玉回答。

    那名家中掌事点点头就走开了,并没有多说什么。

    “我们要找到那位姑娘——就是那位给过我们一盒玄色围棋子的姑娘。”辰岚跟身旁的玄玉和白慕说。

    白慕并没有见过那位姑娘,所以只是根据辰岚和玄玉所描述的那位姑娘的长相特征询问李府中其他的家丁。而玄玉和辰岚则留意着每一个经过的人的面孔。结果并不令他们感到意外——整个李府都搜遍了也没有看到那位姑娘的身影。那个皮肤白皙,脸上总是挂着苍白无力的表情的姑娘好像已经离开李府了。李府最近辞退了很多的家仆,这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也许那姑娘恰好就在被辞退的名单里呢?

    辰岚还是没有完全放弃,她还是一次次扫过每一个路过之人的脸孔,期待着能发现什么。忽然,一个年轻人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那人左腿稍微有些跛,脸上有一块形状不规则的胎记。辰岚以前见过这个人,只是她一时半会想不起来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和此人有过接触。她停下来,绞尽脑汁地回想那日见到那位李府的侍女的时候的场景。她想起来了,那日他们同那位姑娘在李府的门口说话的时候,门口两个侍卫中的一个就是那个稍稍有些跛脚且脸上有胎记的人——或许他看到了他们三人那日的谈话,或许他知道那姑娘是谁,如今身在何处。

    “这位兄弟请留步。”辰岚上前去叫住了他。

    那位跛足的家丁转过身来有些疑惑地看着来人,当他看到说话之人是辰岚的时候目光缓和了些——他对于这位辰岚公子还是有些熟悉的。

    “辰岚公子。”那名家丁行了个礼向辰岚问候。

    “这位兄弟,”辰岚一边说着一边朝那人的方向走过去,“有一事想询问一下不知道小兄弟你此刻是否方便说话。”

    “公子请讲。”那名家丁回应道。

    “那日我们闻听李老先生去世来过一趟李府,当日可是兄弟你在值勤?”辰岚问道。

    “正是在下。”那名家丁回答。

    “那你可还记得当日我们即将离开的时候在门口有一位姑娘拦住我们说话?”辰岚问道。

    “记得的,”那名家丁很自然地回答道,“那姑娘名叫兰佑,曾经是李府中服侍李应傅老先生日常起居的一名近侍。如今李老先生过世,那姑娘就被辞退回家了。”

    辰岚听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那兄弟你可知道那位姑娘家住何处?”

    “这在下不知,不过公子可以询问府上刘管家。”那家丁说着四下看了看,手指着厅堂门口站着的一个中年男子。

    “那便是刘管家?”辰岚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正是。”那名家丁回答道。

    “那麻烦小兄弟跟刘管家知会一声,我就在此候着。”辰岚说道。

    “好,公子稍等。”说完,那家丁抱拳示礼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过了一会,那位中年男子走了过来。辰岚也是认得他的,以前来李府的时候见过这位刘管家,但是并不熟识。

    “辰岚公子,”刘总管走过来招呼道,“听说公子有事询问,请但说无妨。”

    “在下正在寻找曾经在府上当差的一位姑娘,听方才一位小兄弟说那姑娘名叫兰佑。在下想要打听一下兰佑姑娘家住何处。”辰岚解释道。

    “兰佑姑娘家住咸阳东郊的一个小村子,如果公子需要我稍后可以给公子写下那个处村庄的地址。”刘管家很热心地说道。

    “有劳了。”辰岚谢过刘管家之后就去找玄玉和白慕会和。

    三人从刘管家手中接过写着那位姑娘的住址的字条。字条上写着:景村,荆桥,兰佑。这个村子的名字很是奇怪,不过他们三人也并没有想那么多。次日一早,他们就启程去咸阳了。快马加鞭地赶过去,到了咸阳城东郊也已经是午后申时。景村并不难找,因为村口高高悬着牌匾。这个村子规模不小,即使是到了申时也依然有很多来往的行人。

    “老先生请留步,”玄玉叫住了一个牧牛回来的老人,“请问这里可是景村?”

    “不错。”老者仿佛并没有兴趣过多地和这些外地来的陌生人搭话。

    “那老者一定知道荆桥在何处,能否为我们引一下路呢?”辰岚问道。

    那老头狐疑地打量着这三个初来乍到的年轻人。过了许久,他才开口说:“好吧,你们跟我来。”说完就赶着家里的两头牛往村子中东北方向的一条乡村小路上走去。说是引路,可是老头并没有停下来等三位陌生人的意思——他走得很快,他的牛明显对这一带的地形很熟悉。辰岚觉得他那两头牛是眯缝着眼睛在走路的——就仿佛它们不需要睁开眼都能知道该往何处去似的。

    如果没猜错,那里应该就是荆桥了。那个孤零零,光秃秃,没有任何特点,没有任何美感的小桥。荆桥附近只有两三户人家,稀稀拉拉地分散在一条早就很少有水流的河的河堤上。

    “喏,那里就是荆桥。”老者说着向前一指,随后就转身走了。看来这里的人并不是很喜欢访客。也是,在这样一个与世无争的小村子里生活得久了,就算是变得不解世间风情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找到兰佑姑娘应该并不困难,毕竟围绕着荆桥的,只有那么屈指可数的几户人家。他们三人走向第一家叩响了门。开门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三位公子找谁。”这个小姑娘的嗓音非常清脆好听,就好像她本人一样,没有经历过世俗的纷扰。

    “请问兰佑姑娘是住在这里吗?”辰岚问道。

    “你们找兰佑姐姐?”那小姑娘的眼中划过了一种不知所措的眼神,她回头看向屋里。没过多久,屋里走出了一位妇人:“三位公子找兰佑?”那妇人一边说着一边将双手搭在那个年轻女孩的肩膀上,不动声色地轻轻按压了一下。

    “正是。”玄玉回答道。

    “兰佑姑娘从长安做事回来之后一直在家中养病,说是得了近来流行的一种时疫。恐怕最近不能够见到几位公子。”她说道。

    “请问哪家是兰佑姑娘的住处?”辰岚继续问道。

    “荆桥正北方那间,”妇人回答道,“几位还是请回吧,你们近日里恐怕是见不到兰佑姑娘的。”那妇人的声音里有一些压迫的意味。

    “多谢大娘告知。”他们谢过这位妇人之后就转过身准备离开。很快他们就听到了那妇人急匆匆的关门声。辰岚心里纳闷:难道这里的人都是如此不好客吗?这个地方真的如同这个孤独的小桥,就好像是布满了荆棘,让别人难以接近。兰佑姑娘染上了时疫?近来并没有听说长安或者是咸阳城一带有任何流行的时疫啊。

    他们三人走过了荆桥,往北走果然看到一间简陋的小屋。辰岚伸出手想要叩响那扇门,但是她迟疑了一会——这间屋子完全是很久都没有人居住了的样子。果然,没有任何回应。

    辰岚皱了皱眉。他们三人绕了回来,又叩响了荆桥附近的其他几户人家的门。听说他们要找兰佑,每一户人家的反应都和第一户的那位大娘差不多。他们得到的信息依旧是兰佑病了,她独自在屋中养病。

    “不对,兰佑姑娘根本就没有回来过。”辰岚得出了初步的结论。

    “难道村子里的所有人都在说谎吗?”玄玉不解地问道。

    “他们的回答就好像是串通好了似的。”白慕一边思索一边说道。

    “白慕兄说得对,”辰岚附和道,“也有可能是兰佑姑娘回来过但是又悄无声息地走了。”

    “为什么,”玄玉缓缓说道,“我觉得这里的人一提到兰佑姑娘的名字就像是提到了瘟疫一样?”

    “不知道。”辰岚轻声说。

    “我们先去寻个住处歇息一夜吧。”玄玉提议道。

    白慕和辰岚都表示赞同,因为毕竟天已经黑了而现在又是在咸阳市郊。他们的运气很好,景村村口就有一家很小的客栈。这个小客栈甚至没有招牌,门口只有两个泛黄的纸灯笼在随风摇曳,并且时不时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老板娘是个身材虚胖的女人,年龄约莫四十上下。他们三人一进来老板娘就向他们投来怀疑的目光。似乎这个小地方的人看待外来人的态度从来都是一样的。他们的对话也是异常的简单:

    “住店?”老板娘开口道。

    “有劳了,三间房。”玄玉说。

    老板娘再次抬头看了看他们,一声不响地站起身示意他们跟上。她将辰岚,玄玉,和白慕引到房间之后就没有再多说一句话,直接转身离开了。三人愣愣地看着老板娘离开的背影,一时有点不知所措的感觉。他们总觉得这个村子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就好像这个村子所有的人都在共同掩饰一个秘密,就好像一旦这个秘密被外人知道了整个村子都会有面临天大风险。

    次日清早,咸阳城内内外外都有些雾蒙蒙的,景村也是——荆桥在大雾中让人分辨不出轮廓。从客栈醒来的时候辰岚觉得头痛欲裂,估计是前一夜因为水气太重而没有睡好。她看了看窗外发现天色尚早,她为此感到纳闷。明明昨天自己挺累的,怎么会这么早就醒来了呢?她穿好衣裳从房中走出来。哥哥玄玉和白慕都尚在各自的房中,于是她独自下楼,想要到后院的水缸中舀一勺子水喝。

    她轻声下楼,听到楼下有人在窃窃私语。辰岚没有听人说话的习惯,于是想要径自走去后院假装没有听到任何的声响。但是她的手停在后院的门把手上的时候听到了那两人的只言片语中出现了“兰佑”这个名字。于是辰岚准备躲在通往后院的门旁听个究竟。

    “那姑娘果然是个灾星。”辰岚听出来了,是那个老板娘的声音。

    “生不逢时啊,竟然生在那样一个日子。”那是一个仿佛上了年纪的男子的声音。

    “九月初九,这丫头的娘生了她就走啦。”老板娘说道。

    “可不是嘛,一出生就殃及了父母。”那老头的声音附和道。

    “若是留着那丫头在村子里啊,迟早会出大事。”老板娘的声音里有一丝冰冷。

    “那丫头不是上长安去做事了吗,应该不至于祸及我们景村的人了吧。”那老人虽然这么说,但是从他微微颤抖的声音可以听出他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并没有底。

    “是去长安啦,可是你就没听说嘛,”老板娘停顿一下,神秘兮兮地说,“那家的主子死啦。”

    “竟有这样的事情?”从那老头的声音可以清晰地听出他的惊讶,辰岚在暗中听着,几乎能想象出他脸上过分夸张的表情。

    “可不是嘛,”老板娘说,“准是让这丫头给咒死的。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让这样的小丫头做比较近身的侍女嘛。”

    辰岚往前小心地移动了几步,她能够在确定不被发现且能够观察二人面部表情的地方停下来。她刚好能够看到那老板娘的侧脸,她的表情中揉杂着一种讨论八卦绯闻的兴奋和一种似乎在诅咒别人的恶毒。总之,辰岚从她的表情中看不出一丝一毫对那个叫兰佑的小姑娘的同情。辰岚心想兰佑姑娘的生活一定是过得很不如意的。算起来,她和兰佑差不多的年纪,这个年纪本该是受父母护佑,闺房好友众多的花季年龄。想必兰佑姑娘也是过得很是寂寞和无奈吧。辰岚这样想着,不仅也有些黯然神伤。

    “这丫头至今未归,难不成主子死了还要留在长安继续做事吗?”老板娘冷冷地笑了两声。

    “少说两句吧,那丫头至今下落不明的。”那老头叹了口气。

    “哼,死在外头最好。”老板娘恶狠狠地说了一句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辰岚皱了皱眉,为什么会是这样?难道兰佑姑娘根本就没有回来过吗?村子里的人说兰佑姑娘得了时疫果然有诈。辰岚假装若无其事地绕到后院去打了点水,然后捧着上了楼。一到了楼上,在确保了老板娘和那个老头看不到她了之后她就小跑着分别敲响了哥哥玄玉和白慕的房门。她将白慕和玄玉叫起来之后将早上听到的内容全部讲给他们二人听。

    “什么?”玄玉表示惊讶,“兰佑姑娘没有回来景村?”

    “应该是这样不错。”辰岚轻声回答。

    “那难不成,”白慕揣测着说,“她还依然留在长安?毕竟景村如此不容她,如果我是兰佑姑娘那一定会隐姓埋名地在别处重新开始生活。”

    “白慕兄说得有理,”辰岚说道,“但是这些还都不能够确定。”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呢?”白慕问道,“兰佑姑娘是否曾经给过你们那盒棋子之外的任何线索?”

    “兰佑姑娘不曾给过我们任何其他线索了,”玄玉一边回忆一边回答,“那日她好像是害怕着什么事情,从她的神情当中有很明显的顾忌情绪。但是她没有多说什么,甚至连棋子的寓意是什么都未曾明说。”

    “或许,”辰岚不得不说出最不好的猜想,“兰佑姑娘现在遇到了性命危险。”

    他们三人沉默了一会,白慕和玄玉都很清楚辰岚的猜测不无道理。

    “我们最好先去兰佑姑娘曾今住过的屋子看一看,兴许能够找到一些线索。”辰岚提议道,“毕竟,如果兰佑姑娘被村子里的人当成灾星,那她所住过的房子是不会有人随便进去的吧。”

    兰佑姑娘的房子就是荆桥北面一座很偏僻的小房子,他们三人前一日也是去看过的。要是调查起来应该并不是什么难事,正如辰岚所说,大多数的村民都对那座房子唯恐避之不及。

    他们三人决定好探查兰佑姑娘的房子之后,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门了。在走出客栈的时候,辰岚看到老板娘用余光朝他们三人的方向不怀好意地扫了扫。辰岚没有作声,只是跟在白慕和玄玉的后面加快了脚步。荆桥离客栈很近,他们三人循着之前的路走很快就看到了兰佑的小房子。那座小房子明显已经很多年没有人住过了,门内门外的满是灰尘。白慕上前推了推门,而辰岚和玄玉则下意识地四下里看了看——现在天色还早,除了远处的山坡上有人在放牛之外大多数的村民应该还没有起床。因此,他们的行踪应该很难被任何人发觉。门很容易地就被推开了,屋子里没有任何人。他们三人对此都很惊讶,毕竟兰佑姑娘是常年一个人居住的。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何离家那么多年连门都不锁呢?辰岚皱皱眉说道:“这个兰佑姑娘,分明是做好了再也不会回到这里来的准备了啊。”

    “嗯,”白慕表示赞同,“毕竟目前看起来是这样的没错。”

    这间小屋里面的摆设非常简陋,甚至连最基本的生活用品都很少——估计是兰佑姑娘几年前离开家赴长安之前都一同给带走了。他们三人在小屋中来回踱步,留意着每一个细节——任何可能透露兰佑姑娘行踪的蛛丝马迹。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玄玉正在仔细查看碗橱中仅剩下的两只木头碗的时候听到了脚下木地板嘎吱作响的声音。他皱皱眉,为何这声音听上去——

    辰岚也留意到了玄玉这边的动静,于是她走了过来想要一探究竟。

    “这处地板好像是空的。”玄玉终于得出了初步的结论。

    白慕也闻声凑上前去看:“玄玉兄,有什么发现吗?”

    玄玉并没有抬起头来看他,他回答说:“白慕兄,你快点过来帮我一同把这块地板掀开。里面好像有暗格。”

    白慕走过去蹲下来帮忙,辰岚又一次确认了房间里的其他地方并无异常之后就也走到玄玉的身边想要看看这个暗格中会不会真的有所发现。白慕和玄玉将掀开的地板暂且搁置一旁,玄玉俯下身伸出手在黑乎乎的暗格中摸索了一会。

    “这里有一个盒子!”玄玉一边说着一边从那里面捧出来一个巴掌大小的盒子。他将盒子递给白慕之后将自己的手从暗格中抽出来。

    白慕小心地将盒子打开,发现盒子里只有一张折叠得很整齐的纸。白慕将那张折叠着的纸从盒子中取出来展平了来阅读发现那上面有一首诗:

    兰草醉春风,

    来回无妖红。

    熠熠**阳,

    缕缕绦丝柳。

    阁中女抑歌,

    须得人尽听。

    独老红颜去,

    往岁境难逢。

    这首诗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通过诗中的信息也没办法判断此诗是何人所作。从字面意思上看来,这不过是一首表达女子伤春心境的绝句诗而已。没有人欣赏,没有人聆听,略带孤寂的基调色彩。

    “这首诗可能是兰佑姑娘写的吗?”玄玉问道。

    “可能,”辰岚若有所思地说,“毕竟在景村这样的小地方长大,又被村民当作天煞孤星,内心一定是非常寂寞的吧。”

    “可是正是在这样的小地方长大,又是无父无母的孤儿,”白慕说道,“兰佑姑娘真的有机会学习读书识字吗?”

    “白慕兄所提到的这个问题目前确实是没有办法完全确定,”辰岚迟疑了一下说道,“先不说这首诗是否为兰佑姑娘所作,如果是他人所作,兰佑姑娘能否看懂都还不能够确定。”

    “你们再看这个盒子,”白慕说道,“来闻一下。”

    辰岚和玄玉照做。

    “这是什么味道?”玄玉仔细分辨着盒子中味道很浓郁的一种香料的气味。

    “不对,”辰岚也凑上来闻了闻,“不是香料,哥哥,白慕兄你们来看。”辰岚手指着那个盒子。

    “不是香料?”白慕和玄玉凑上来察看。

    “这是樟木箱,这正是樟木的味道。”辰岚说道。

    “难怪这味道虽然有些刺鼻但是却让人觉得很熟悉。”玄玉恍然大悟地说道。

    辰岚伸手在盒子中摸索了一下,果不其然。她掏出几个很小的装有白色粉末的布包——其中有几个布包似是被剪开了几个小口子,盒子的底部也撒有一些这样的粉末。他们再仔细看看,那张写着诗的纸上也有着很细小的白色粉尘。

    “是石灰粉,”辰岚解释道,“用来防腐的。”

    “看来这便是这张纸在这里完好地保存了很久的原因了。”玄玉看着那几个装有石灰的小布包说道。

    “樟木和石灰,难怪这张纸虽然看上去有些霉菌生长的痕迹但是丝毫没有腐烂。并且还在这个暗格中保存了好几年才被发现。”见辰岚和白慕没有说话,玄玉又继续说道。

    “这张纸上面的诗句究竟是什么意思呢?”辰岚若有所思地说道,“如果很重要,为什么兰佑姑娘临离开的时候没有将它一同带走呢?”

    “放在暗格中妥善保存好的东西,”白慕开口道,“虽不敢断言,但也十有八九可以肯定这东西对兰佑姑娘来说挺重要的。”

    这首诗究竟会是什么意思呢?他们再次将屋子搜寻了一圈却并没有找到任何其他的线索。他们将屋子里面的摆设样貌记在心里就出了兰佑的小屋。

    他们三人在没有人注意到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回到了那家小客栈。那位老板娘这会并不在柜台,听着动静,应该是上楼去做常规的打扫去了。他们三人若无其事地上楼,三人都进了辰岚的房间。白慕将那张纸掏出并且放在桌子上小心地铺平。他的手掌抹过纸张的时候觉得那张纸的表面有一些滑滑的触感。他凑近了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纸上有一些泛黄的颜色,他疑惑地将纸张翻到背面,发现背面也有相同的触感。他将那张纸小心地捏起来凑到鼻子跟前嗅了嗅——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大概是放得太久了,味道都散尽了吧。

    他们三人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老板娘推门径直走了进来,她依然是一脸狐疑的表情。她的目光依次扫过辰岚,玄玉,和白慕的脸,最后将目光落到了白慕手中正拿着的那张纸上,她表情有些夸张地扭曲了一下,低沉这声音问道:“你们这张纸是从哪里来的?”

    他们三人都没有直接回答,辰岚更是摆出一副并不知道那老妇人在说什么的表情来看着她。

    “这是不是从那个女人的屋子里找出来的?你们到我们这个小地方来究竟有什么目的?”老板娘低沉着一张脸问道。如此直接的问话也确实是让辰岚,玄玉,和白慕吓了一跳。

    “大娘您在说什么,什么女人?”玄玉定了定神开口问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老板娘说着,目光并没有离开那张纸,辰岚清楚地看到了她眼睛中闪烁着的恶狠狠的光,“你们一定是为了跟兰佑那个丫头有关的什么破事情才来到这里的吧。我告诉你们,对于我们这个村子来说,那丫头早就死了,被狼吃了。”说着她一步窜上来将那张纸从白慕的手中扯过去,从桌子上抄起烛台向这那张纸砸过去。在火焰触碰到纸张的一瞬间那张纸就烧了起来。那老板娘昨晚这一切并没有停留转过身嘟嘟囔囔地离开了。辰岚急忙找水救火。她一转身恰好看到桌子上有一杯满着的水。于是一把抄起,虽然是救火要紧她并没有多想,但是她确实感到奇怪——为什么那里会有一杯水?她明明记得出门的时候那里什么都没有的,而自己早上去水井中打上来的水已经喝完了。她来不及多想,这样的疑惑只是在脑中一闪而过。火很快就扑灭了,几乎是在那杯水浇下去的一瞬间火苗就不见了。白慕将那张纸的残存捡了起来,只剩下了最上面的一条,白慕看着上面仅剩下的几个字突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白慕兄,怎么了。”玄玉凑上来看究竟是什么让他露出如此惊讶的表情。

    仅剩下的那些字刚好是那首诗每首诗句的句首——这是一首藏头诗。

    白慕一字一顿地念道:“兰来熠缕阁须独往。”

    “熠缕阁?”玄玉皱了皱眉。

    “那是什么地方?”辰岚也很是疑惑不解。

    “不过意思应该明了了,不管写信人是谁,这个人想要兰佑到熠缕阁去,还要求她只身前往。”白慕说道。

    “那么如今兰佑失踪,想必最有可能的去处就是这个叫熠缕阁的地方了。”辰岚说道。

    “那如此说来,那里就应该是我们接下来需要寻找的地方了。”玄玉说道。

    “可是天下这么大,上哪里去寻找什么熠缕阁呢?”辰岚眉头紧锁着说道。

    “似乎是不可能,但是你们想,一个姑娘为什么在决定去熠缕阁之前要先在长安城做事多年?”白慕停顿一下,给辰岚和玄玉足够的时间顺着他的思路思考,“最有可能的解释就是这位兰佑姑娘选择了一个离熠缕阁比较近的地方生活。”

    “很有可能,”辰岚一边思考着一边点点头表示同意白慕的说法,“这位兰佑姑娘或许会想着一旦在京中发生了什么意外无他处可以投靠的时候再去熠缕阁。”

    “话虽如此,”玄玉说道,“也不能排除在很多年前这位兰佑姑娘去李府做事之前就已经去过熠缕阁了,或许她和那个地方有什么其他的联系还说不定。”

    “哥哥说得不错,我们还需要亲自去一下熠缕阁看看方能够下定论。”辰岚说道。

    他们三人做好决定之后就立马准备动身返回长安。他们付了房钱,在老板娘意味深长得目光中离开了那家小客栈。

    到了长安城回到寄云客栈之后辰岚直接找到了店掌柜:“这位兄弟,不知道你可有听说过熠缕阁?”

    “熠缕阁?”掌柜的一边仔细回想自己是否有可能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一边轻轻摇着头,就仿佛是在记忆中一个个筛除他想到的可能是辰岚提到的这个地名。

    “在下没有听说过熠缕阁这个地方,这位公子是想要找什么人吗?”掌柜的很热心地问道,“如果几位是想找什么人的话或许可以托我们店中的老主顾们帮着打听打听。”

    辰岚想了想掌柜的提议,她觉得还是不要声张此事比较好,毕竟常来寄云客栈的老主顾们虽热人际广泛但是却顶爱嚼舌根。于是辰岚回答道:“没事,也不是什么急事,掌柜的就不用费心了。多谢。”

    “怎么样,打听到了吗?”玄玉问道。

    辰岚轻轻摇摇头。

    “我们直接去问一下吕老伯?”白慕提议道,“京中我们熟识的人当中究竟还有谁能够比吕老伯交友更广泛呢?而且也唯有吕老伯能够用不声张的方式帮我们查明此事。”

    辰岚和玄玉觉得白慕此话说得有理。事不宜迟,他们三人直奔吕府而去。

    还未到吕府,经过和春堂的时候他们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他们。果不其然,是陈子宥。

    “三位仁兄留步。”陈子宥说着走出医馆向他们三人走来。待走到近前,他看了看辰岚,勾了勾唇角:“应该说两位仁兄和一位小姐。”

    辰岚瞪了陈子宥一眼,用一种“你有何贵干”的眼神看着他。

    “没什么事,就是看你们急急忙忙地赶路,所以想要出来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陈子宥很轻松地说道。

    “我们今天没空跟你闹。”辰岚说着举步要走,却被白慕伸出的一只手臂拦住了。她抬头用一种难以置信的“你难道还要在这家伙这里浪费时间吗”的眼神看着白慕。白慕很冷静地看了看她没有说话,而是转向了陈子宥。

    “陈公子,”白慕开口道,“我们在寻找一个地方,叫做熠缕阁。请问公子是否知道这个叫熠缕阁的地方究竟在哪里?”

    陈子宥听了之后并没有觉得很惊讶或者是很困惑。他开口道:“熠缕阁吗?我不知道。”说着将目光偏向别处,摆出一种欣赏风景的表情。

    “我就知道他对此一无所知,那咱们还浪费时间干什么?”辰岚说着转身要走。白慕再次伸出手拦住她。

    这次辰岚就不只是用一种很哀怨的眼神看着白慕了,而是直接大声说道:“干什么?!”

    白慕没有解释,只是再次看了看她,并将目光投向陈子宥:“陈公子究竟怎样才可以告诉我们。”

    陈子宥将头转过来看着白慕爽朗地笑了笑:“白慕兄竟然如此肯定我知道你们正在寻找的熠缕阁是什么地方。”

    “白慕不敢肯定,”白慕说道,“不过如果公子知道烦请告知在下,此事人命关天,恐怕耽搁不得。”

    陈子宥看了看白慕,又看了看辰岚和玄玉:“几位先跟我进去屋里谈吧。”

    “好。”白慕开口道。玄玉也点点头跟上,辰岚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是还是跟了上去。

    进入和春堂之后,陈子宥请他们三人稍候片刻,他将最后的几位店中的客人打发走了之后转身跟门口掌柜的老头嘱咐了几句。然后不紧不慢地走回来:“三位久等了,这样就不会有人打扰了。”

    “打搅了。”白慕说道。

    “那么能否冒昧问一下你们找熠缕阁所为何事?”陈子宥问道。

    “我们要找一位姑娘询问一些事情,况且我们还有东西要还给那位姑娘,”白慕解释道,“现在我们手中有关那位姑娘身在何处的唯一线索就是熠缕阁。”

    “熠缕阁这个地方我知道,”陈子宥说,“是在一本医书上读到过。”

    “那陈公子可否告诉我们那熠缕阁究竟在什么地方?那里究竟有什么,谁住在里面?”白慕追问道。

    “告诉你们可以,只是我有两个请求。”陈子宥轻松地笑笑。

    “陈公子请讲,”白慕很爽快地说,“只要是能办到的事情我们一定照办。”

    “第一,让我给这位姑娘把把脉,”陈子宥说道,“上次三位来,我就说这姑娘的气色不太好。女扮男装时间长了又是四处颠簸舟车劳顿的,我得要检查一下才放心。”说着,他回头朝辰岚淡淡一笑。

    “那第二个条件呢?”白慕看都没看满脸不满的辰岚一眼就说道。

    “第二个条件,就是想请问这位姑娘的闺名为何,”陈子宥说道,“姑娘出门在外自然是选用了一个男子的名字,在下很好奇姑娘你的芳名究竟为何。”说着陈子宥往前走了几步直接走到了辰岚的跟前站住。白慕看着眼前的一切微微皱了皱眉头,但是很快恢复了淡然的表情并且开口说道:“没问题,这两件事情我们都能够办到。”

    玄玉听到陈子宥提出的这两个要求之后内心涌上一种矛盾的情绪。他看看站在陈子宥和白慕中间的辰岚,此时此刻,她正微微嗔怒地看着白慕,而白慕正用一种平静的眼神告诉她需得顾全大局。陈子宥则是春风满面地悠然站立一旁。玄玉从出生开始,就被寄予了孙家的厚望。论才论貌在太行山一带都是十分出众的,可是现在他一直心系着的女子的身边突然出现了白慕,而现在又出现了一个陈子宥。这两人一个才貌双全,气质卓然;另一个医术高明,年轻有为。玄玉能看出这两人对自己的妹妹孙如萱都颇有好感。或许单单只是好感罢,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这样对自己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开始有些焦虑了起来。不管白慕或者陈子宥是否真的有心追求辰岚,最起码就现在来看,他连上场的机会都没有。因为他是她的哥哥。他还记得当年那个一边吃着秋葡萄一边叫着自己哥哥的小女孩,如今她已经长大。那时候她第一次叫他哥哥,从此就叫了十几年。“哥哥”这个称呼让他在她的生命里变得与众不同,但是那称呼也成为了他们之间的一道鸿沟。玄玉一路上都在想,她是否会真的永远一辈子做他的妹妹。那样够吗?他摇摇头,暂时把这些想法抛诸脑后,毕竟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

    “好吧,如果你不是在讹我们,告诉你也罢。”辰岚叹了口气终于作出妥协。她深吸一口气,脑中浮现出一个她认为最好的回答方式。

    “我的名字,”她缓缓说道,“叫沈岚。”

    白慕和玄玉两人在听到这个回答的时候都愣了一下。原来这就是她真正的名字。玄玉心底一颤。当年那个惊吓过度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自己的名字的女孩现在就站在那里,身穿男子的服装但还是无法完全遮掩卓越的风姿。她是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名字,还是说根本就不曾忘记过?

    白慕看看玄玉,见他如此反应,想必其中还有什么别的隐情。他没有说话,只是从心里默默吞噬着“沈岚”这两个字。很美的名字,很适合她。

    辰岚在心中偷偷乐了乐,毕竟没有人知道这个名字。而且很多年来她早已经和这个名字没有了任何的关联。所以不管这个陈子宥打的什么鬼主意,都再也无法顺着孙家的线索找到她。再说孙家的事情像陈子宥这样的外人本就不该插手。辰岚这样想着,越来越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明智的选择。

    就这样,每个人都想着自己的心事。一时地,屋子陷入了沉寂。

    “哦,”陈子宥打破了寂静的空气,辰岚虽然一直在等待着他的下文,但是当他真的开口说话的时候她着实是吓了一跳,“原来你叫沈岚。”

    他挪得近了些,看着她的脸。辰岚虽然没有做什么亏心事,但是被他这么一盯竟产生了一种心虚的感觉。辰岚抬头对上陈子宥的眼睛,用眼睛谎称她对他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惧怕。可是她竟然从他的目光中捕捉到了一丝在她的印象里不可能出现在陈子宥的眼神中的东西。说起来,她以前在别处看过这样的眼神,她细细回想,可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那种意味深长,似乎想要刨根究底的注视的神色。究竟是哪一点,究竟是从谁的眼睛中她看到过类似的东西?她想不起来。那便不想了罢。陈子宥也恰好在她放弃的一瞬间跨开一步:“现在可以让我为沈岚姑娘把脉了吗?”

    辰岚仿佛还沉浸在那一瞬间的和陈子宥的眼神接触中——她竟然没有反抗,而是顺从地伸出左手。这样的反应似乎并不很好但是有的时候人就是这样的,总是为了某些不知道的原因本能地作出反应——或许有的时候这样做结果会是很好的吧。陈子宥将目光落在她伸出的左手上,他并没有移开目光但是却说道:“不对,是右手。”辰岚愣了愣,于是伸出右手。陈子宥用食指和拇指捏住辰岚的手腕,好像在尝试着辨别着什么。他脸上专注认真的神情让他看上去和以往他一贯的风格有些不同。他仔细地感受辰岚的脉搏,眉头微微蹙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东西的迹象。许久许久他将目光往上移动,顺着辰岚的手臂一直延伸上去。突然,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眼神好像凝滞在了某处。但是稍纵即逝地,那种不寻常的眼神很快就消失了。辰岚捕捉到了他表情的变化,但是还没看仔细,他就收起了那种目光。在辰岚的印象中,这种可以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收起自己的感情变化的本领好像是白慕的专长。如今在陈子宥这样一个平日里嘻嘻哈哈的人的脸上看到这样的感情变化还真的是让辰岚觉得非常惊诧。而他将那种表情收起来的速度又太快了,快到令辰岚觉得很不真实。她一时恍惚,竟然分不清楚究竟刚才陈子宥真的流露出过那样的表情还是说那其实是她的幻觉。待她反应过来,陈子宥已经站起来:“确实是气血不足,姑娘。男扮女装时间长了对你的身体不利。”辰岚这回不得不承认,作为一个医者,陈子宥还是很严谨细致的。

    “如此说起来,”玄玉开口道,“我妹妹有大碍吗?”

    “如果时间长了自然是对她的身体不好,”陈子宥淡淡地说道,“当然我也绝对不会允许她的身子有半点的病恙。”

    “陈公子,你说的两个要求我们已经照做了,”辰岚说道,“那么你是不是也应该履行一下你的诺言?”

    陈子宥露出了一种轻松的表情,说道:“沈岚姑娘请放心,你们说的熠缕阁就在长安城最明显的地方。那个地方之所以在医书上有记载是因为熠缕阁中藏着很多珍贵的药材和自远古以来祖先们留下来的秘制药方。”

    “那么请问陈公子熠缕阁中可有什么人在居住吗?”玄玉问道。

    “熠缕阁确实有一个阁主,”陈子宥说道,“只是此人脾性古怪,从来不会跟任何人交往,就算有访客也几乎一律是拒之门外的。”

    “陈兄可知道这位阁主究竟是什么样的人?难道民间没有任何和他有关的传闻吗?”白慕问道。

    “传闻不怕没有,倒怕是太多呢。”陈子宥说道。

    “就算是传闻也好,请问陈兄流传最广的是哪一种?”白慕继续追问道。

    “知道熠缕阁的都说如今熠缕阁中住了一个老疯子,据说他年轻的时候在大火中烧成了重伤从而毁了容。于是从此这个老人就闭门不出再也不与任何人打交道了。”陈子宥说道。

    “可是为什么我们在寄云客栈打听此处的时候很多人都说并不没有听说过熠缕阁的存在呢?”玄玉问道。

    “熠缕阁这个地方京中确实少有人知,听过这个地方的多是些江湖术士以及我们这些行医术之人。因为熠缕阁里面所藏着的药材确实是非常珍贵,很多医书上有一些记载。”陈子宥解释说。

    “那么陈公子可知道熠缕阁究竟是在什么地方?”辰岚问道。

    “我不知道,”陈子宥坦言道,“没有人知道。在下曾经出于好奇寻找过这个地方。所有我能够找到的线索都指向了一个看似明显,实际上却虚无缥缈的地方,然而每当我觉得真相就快要浮出水面的时候,它便又很快消失不见,无从找起了。想来,这便是熠缕阁一向最吸引世人的地方。”

    “可是根据我们刚刚找到的线索,有人知晓熠缕阁的下落,”辰岚说道,“只是知道熠缕阁在何处的这个人似乎失踪了。”

    “哦?”陈子宥抬眼看着辰岚,“竟有此事?”

    “此人正是我们想要找的那位姑娘。”辰岚说道。

    “这位姑娘的失踪和熠缕阁有关?”陈子宥问道。

    “只是我们初步的揣测,”辰岚回答道,“这位姑娘如今下落不明我们也不好作决断。”

    陈子宥没有说话,他沉默了很久,但是从他的表情上并不能判断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似乎只要他想要,也完全可以像白慕一样掩盖自己的情感,不让一丝一毫多余的感情溢于言表。但是他和白慕不同,至少大多数时候他表现给外人的都是有些飘飘然的感觉,待人亲和但是让人琢磨不透。

    “你们请跟我来。”陈子宥终于开口说道。说罢,他转身朝里屋走去,辰岚,玄玉,和白慕三人迟疑了一下最终都跟了上去。陈子宥一声不响地往前走,终于他在和春堂二楼的一个房间门前停了下来。他似乎为什么事情迟疑了一下——辰岚感觉他无声息地叹了口气。他终于推开了那扇门,屋子里有一个小屏风,那上面有“梅兰竹菊”的纹饰。绕过屏风,辰岚,玄玉,和白慕都看到了屋子内的景象。屋子里面的摆设都很简单,家具上甚至少有纹饰图案。素色的帘子围着床榻,隔着帘子,四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一个躺在那里的少女身上。辰岚的心跳开始加快,她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陈子宥一声不响地上前去掀开帘子,躺在里面的正是兰佑!

    “三位看看,你们要找的是不是这位姑娘?”陈子宥问道。

    “正是!就是她!”辰岚几乎在惊呼了,“陈公子是怎么——”她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大了,可能会影响到床上躺着的这位兰佑姑娘的休息。

    陈子宥似乎是看出了辰岚略显尴尬的表情,他轻声说道:“不要紧,她已经死了。”

    不易察觉地,他的嗓音颤动了一下。而屋子里其他的三人就仿佛被当头打了一棒子。什么?兰佑死了?不可能!

    陈子宥抬头看向他们三人:“这姑娘是我前几日去采集药材的时候从郊外救回来的。我是在长安城通往咸阳的一条人迹罕至的路上发现她的。我当时看这姑娘还有一口气于是就带回来了,可是最终还是没能救活她。”

    辰岚,玄玉,和白慕谁都没有说话。于是陈子宥又继续说道:“你们说正在找一个失踪了的姑娘,我就想着让你们来看看是不是她。如果是那正好,如果不是也无大碍。”

    “是她,”玄玉说道,“我很确定就是这位姑娘。”

    “陈公子,你发现这位姑娘的时候她身边可有什么能够用于判断她死因的东西?”辰岚紧紧地盯着陈子宥问道。白慕,玄玉,和陈子宥都看出她的眼里似乎在努力憋着泪水。他们三人于是都安静地看着她,都生怕自己一个动作会让她的泪水决堤。毕竟死者是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小姑娘,更何况她还和他们有过那么一点点的缘分。那个小姑娘现在就躺在那里,看上去仿佛睡着了一样,很甜,可是已经没有任何的生命迹象了。

    陈子宥轻轻地说:“她身边只是洒落了一地的白色围棋子。死因应该与棋子无关。她的身上有明显的刀伤,应该是失血过多救治不及时导致的。”

    “白色棋子?”辰岚自言自语道,她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玄玉。玄玉点点头。

    “那些棋子之所以会洒落出来,大概是因为那姑娘太过于珍视那样东西了。她将棋子揣在怀里,受伤后应该是从路旁的山丘小路上滚落了下来,我检查过,那条山道上确实有零散的几颗棋子和一些血迹。”陈子宥说道。

    “棋子呢?”辰岚缓缓地开口问道。

    陈子宥不动声色地从屋子的一个抽屉中取出了一个盒子。正是这样子的盒子,很明显这盒白色的棋子和兰佑给他们的那盒黑色的是配套的。辰岚伸手接过来,她将盒子打开。里面有几颗棋子上沾了泥,还有的粘着干了的血迹。大概是陈子宥捡拾起来的。辰岚感觉眼前一阵阵发黑,脑中最后一个清晰的想法是:这些已经是弃子了,就算兰佑姑娘生前怎样地珍视它们。她已经把它们抛在人间不管了。

    

上一章 下一章

看小说就用200669.com

字号

A-

A+

主题

护眼 旧纸 桔黄 纯黑 实木 淡紫 浅灰 灰蓝 暗灰 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