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深巷酒
辰岚感觉迷迷糊糊地,自己做了一个梦。弃子,泥,血,女孩。她感觉自己成了兰佑。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是不停地往前跑,像受惊的鹿在躲避猎人的追击。她不停地跑,力气被渐渐抽空,呼吸变得急促。她知道自己可能撑不下去了。当刀子捅进身体的时候她甚至没有感觉到疼。只是感觉随着那把刀子被拔出,她身子颤抖了一下,最后的一丝力气也被抽了出来。怀中的棋子洒落出来,滚下山坡的时候身子沉沉的,就好像自己马上就要放弃自己的生命一样——生命真真切切地流出体外去了。棋子洒落一地,那上面满是泥点和血渍。泥是哪里来的?血是哪里来的?突然场景开始转换了。她变成了第三者的视角,母亲背着一个小女孩,她咽了咽口水,知道那个女孩便是十几年前的自己。她的母亲也在奔跑,后面也有人在追赶。她眼看着追过来的人马离母亲和自己越来越近,可是却什么都喊不出来。那一柄长矛,那个人狰狞的脸孔。也是血迹,到处都是。辰岚觉得自己的身子还是动弹不了,他感觉那本该落下去的夕阳比记忆中更加刺目——那个太阳并没有落下去,而是在她的瞳孔中越变越大,一直到那些红光扑面而来将她彻底吞噬。她没有感觉到灼热,也没有感觉到疼痛,唯有刺骨的冰凉从身体中的某个点钻出头来,开始肆无忌惮地越扩越大。她在下一瞬间睁开了眼睛,大喘息着坐了起来。
“你醒过来了?”陈子宥见她坐了起来,走过来察看她的状况。
辰岚没有说话,她两眼愣愣地盯着前方。
“好些了吗,我都说了你气血不足。”陈子宥说着伸出手将辰岚的腕子抓起来给她把了把脉。
“我昏迷多久了。”辰岚喃喃地问道。
“一整天了,”陈子宥说道,“你等着,在这里坐着别动。我去给你煎药。”
“等等,”说着,辰岚伸出一只手拽住陈子宥的袖口,“关于熠缕阁……”
“你不要说了,先暂时不要想那些事情,”陈子宥打断她的话,“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你明白吗?”
“可是这是我们唯一的突破口,况且那位兰佑姑娘的死……”辰岚说着不由得伤起神来,陈子宥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微微颤动了几下。
“为什么你们觉得兰佑姑娘的死和熠缕阁有关系?”陈子宥问道,“你们在什么地方发现了什么线索吗?”
辰岚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但是她并没有直接地回答陈子宥的问题。
陈子宥看着她低垂的面庞许久,终于开口问道:“你怀疑熠缕阁的阁主?”
“是的。”辰岚直言不讳。
“为什么?”陈子宥问道,“那位阁主不是已经很多年不曾和任何人有过来往了吗?”
“我也不敢断定杀害兰佑的凶手就一定是那位熠缕阁主,但是不得不说,那个人的嫌疑很大。”辰岚说道。她还是觉得有些恍惚——或许这和她一直盯着摇曳的烛火看了很久有不小的关系。
“能告诉我你们找到了什么样的线索吗?”陈子宥在她身边坐下来,很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我只是不想让任何人卷进来而已,”辰岚有些苍白地笑笑,“陈公子,知道了对你没什么好处。”
“也没什么坏处,不是吗?”陈子宥用一种云淡风轻的姿态说道,“更何况我陈子宥没有父母也没有家庭,无牵无挂一身轻。我不怕引火上身,只怕没火烧。”
辰岚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许久,她挪开视线并且开口问道:“我哥哥和白慕兄呢?”
“他们让我劝着睡下了,明天一早会来看你。”陈子宥回答道。
“我一直在这里没走,陈公子,辰岚醒了你应该通知我们一声才是。”白慕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吓了辰岚一跳。不过陈子宥倒是显得非常平淡,不温不火。
白慕走进房间,健步徐行地走到了辰岚的床榻前:“好些吗?”
辰岚抬起头对上他清澈的目光,那正是她所熟悉的白慕专属的目光。透亮,却让人看不到底。有的时候温柔似水,有的时候深沉异常。但是这一刻他的目光是清澈的。不知道为什么,辰岚觉得自己如果继续看着这样的目光就会感受到害怕。她几乎是本能地垂下眼睑,顺势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陈公子,你们方才的对话我听到了一些,还请不要介意。”白慕这样对陈子宥说着,可是目光依然停留在辰岚的身上,仿佛是在她身上搜寻着任何身体抱恙的迹象。
“白慕兄不必担心,过一会我去给沈岚小姐煎药,服了药就会好了。”陈子宥仿佛看出了白慕的心思,不紧不慢地说道。
“有劳陈公子了,”白慕点点头转向陈子宥道,“关于熠缕阁的事情,陈公子你方便和我单独谈谈吗?”
“当然,”陈子宥答应道,说着他也转向辰岚,“关于熠缕阁的事情沈岚姑娘就先不要费心了,明天早上起来再说。其他的事情就交给我以及玄玉兄和白慕兄来处理好了。”
辰岚看了看白慕,白慕轻轻地点点头。辰岚心里清楚白慕对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有分寸,于是她也就默许了陈子宥的话。她看着二人走出去之后躺进被子里继续回味着方才那个不是梦的梦境——那一切是真实发生过的。她翻了个身,想要暂时忘记那一切,但是很难。和春堂的这间屋子很暖,屋子里弥漫着清淡的药草香味。她深吸了几口气,任由那种香气被抽进鼻翼。慢慢地,她觉得自己的灵魂被那种草药的独到香气所牢牢掌控,眼皮越来越重,很快她就沉沉地睡着了。
陈子宥和白慕二人出了辰岚休息的房间之后陈子宥转过身来对白慕说:“白慕兄,还请与在下到堂前一叙如何?”
“好,陈公子请。”白慕答应着,跟着陈子宥往药铺前的厅堂走去。
绕至前厅之后,陈子宥和白慕依次坐下。夜深人静,整个和春堂都在沉睡。
“白慕兄是想要向在下打听熠缕阁的事情吧。”陈子宥开门见山地开口道。
“不错,”白慕也自信地回答道,“在下相信关于熠缕阁陈公子所知道的应当比告诉我们的更多些吧。”
“白慕兄为何如此肯定我一定知道些什么?”陈子宥问道。他的眼睛中一丝警惕的光芒一闪而过。
白慕觉得他此时此刻的态度和他一贯的作风有些不同,于是继续说道:“只不过是在下的直觉。毕竟在京中陈公子为各路寻诊之人探病,想必是见多识广。更何况陈公子你是我们一路上询问熠缕阁的下落唯一对此处的了解不仅仅是听说过这么简单的人。”
陈子宥看着白慕轻轻地笑了一下,说道:“以我对白慕兄的了解,白慕兄怎会犯下如此的错误呢?”
“陈公子这是什么意思?”白慕问道。
陈子宥轻松地说道:“前几日我到长安南郊的一个地方采药,在山上我遇到了一个樵夫。我于是上前询问他是否看到过一种叫‘乌天麻’的草药。那位樵夫很疑惑地看着我摇了摇头。白慕兄,如果你是那位樵夫,你会怎么想?如果你是我,又会怎样想呢?”
白慕想了想,回答道:“如若我是那位樵夫,我应当并不知道陈公子所言何物,因此会感到疑惑。如果我是陈公子,那么或许我会另寻高明或者自己去寻找那味名叫‘乌天麻’的草药。”
陈子宥点了点头说道:“白慕兄所言不错,那位樵夫确实感到很疑惑,因为他并不知道乌天麻为何物。可是白慕兄和我想得不同。”
“如何不同?还请陈公子赐教。”白慕问道。
陈子宥回答道:“我当时拿出随身带着的抄写药方用得纸笔,将‘乌天麻’的样子画在纸上再次问那樵夫是否见过这味草药。那樵夫立马恍然大悟,为我指了一条采药的捷径。”
白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陈子宥又继续说道:“白慕兄,这就和你们问我熠缕阁在何处是一个道理。我只是听说过这个地方,但是并不知道这个地方具体在何处,里面究竟有什么。这就正如那位山间的樵夫,对山里的事物非常熟悉但是并不知道他所看到过的药草分别叫什么名字。”
白慕没有说话,细细琢磨着陈子宥的话。终于,他表示认可地抬起头说道:“陈公子此言有理,是在下唐突了。”
“不妨事,如果我知道些什么一定会如实相告的。”陈子宥说道,“不过说起来,我确实有一些事情想要问问白慕兄。虽然和熠缕阁的下落无关,但是也许会对你们有所帮助。”
“陈公子请讲。”白慕说道。
“关于那位兰佑姑娘,”陈子宥表情很是认真地说道,“我之前和她有过几面之缘。”
“哦?”白慕全神贯注地看着陈子宥,“后来呢?对于兰佑姑娘的死陈公子有什么见解吗?”
陈子宥点了点头:“关于兰佑姑娘的死,我觉得非常惋惜。之前我给李应傅老先生看过病之后,那位兰佑姑娘来过几次。那几次来都是给老先生抓药的。”
“所以陈公子的意思是,”白慕的瞳孔收缩了一下,“这位兰佑姑娘是有可能改变李老先生药剂成分的人?!”
“不错,”陈子宥说道,“这正是在下的猜想。”
“可是这位兰佑姑娘只是个年纪尚轻的女子,怎么会懂得如何调配这种药剂呢?如果是她,她又为何会在辰岚和玄玉上李府吊唁的时候主动来找他们,还不明不白地给了他们一盒黑色的围棋子呢?”白慕喃喃道。
“围棋子?”陈子宥听到了白慕话中的重点。
“不错,告诉陈公子应该不妨事。”白慕说道,“得知李应傅老先生去世的消息之后,辰岚和玄玉到李府去过一趟。他们发现了那个经由陈公子鉴定过的药瓶布塞。在从李府出来的时候被那位兰佑姑娘叫住。那姑娘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不明不白地递给了他们一盒黑色的围棋子。那盒棋子和陈公子将兰佑姑娘带回和春堂的时候捡到的那盒白色的棋子是相配套的。”
“围棋子?”陈子宥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他眉头微微皱着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陈公子可有什么线索?”白慕问道。
“目前还没有任何头绪。不过说起这一盒棋子,我以前倒是听兰佑姑娘提起过。”陈子宥说道。
白慕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那日,兰佑姑娘来给李应傅老先生抓药。她是和其他两个李府的侍女一同来的。因为之前我见过兰佑姑娘几次因此认得她。”陈子宥停顿了一下,“于是我问候了她几句,兰佑姑娘还跟我说李应傅老先生近日服药效果很好,精气神比以前好了很多。以前李应傅老先生每日午时必定是要午睡的,但是那几日精神头异常得好,因此他会让府上会下棋的家丁陪他下棋。”
“兰佑姑娘通棋艺?”白慕问道。
“兰佑姑娘说她对围棋略懂一二。她说她是孤儿,父母唯一留给她的就是一套围棋子。那应当是她很珍贵的东西了。”陈子宥回答道。
“所以说,”白慕说道,“兰佑姑娘很可能陪李应傅老先生下过棋,并且她还将自己父母留给她的棋子拿出来给李应傅老先生用来打发时间?”
“不应该是这样,”陈子宥说道,“如此珍贵的棋子怎会说拿出来就拿出来。不过也不排除兰佑姑娘在李府发生了一些你我都不知道的状况。”
“我也这样觉得,”白慕说道,“兰佑姑娘突然向你提起那套棋子会不会也是想要暗示什么?她或许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可能她觉得或许陈公子你能够改变事情的发展方向。”
“可是她想要暗示的事情是什么呢?”陈子宥露出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而且,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她对我如此有自信?更何况这一切都还只是你我的猜测。”
“陈公子说得是,”白慕赞同道,“毕竟还有其他很多种可能的解释。比如,兰佑姑娘是改变丹参药剂成分的那个人也说不定。”
“兰佑姑娘怎会改变药剂的成分呢?”陈子宥摇摇头,“我是说,她看上去单纯善良,而且她也并不通晓医术啊。”
“看来对于这件事我们还需进一步调查。”白慕深思着说道。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呢?”陈子宥淡然地问道。
“我们?”白慕抬眼看着陈子宥。
“不错,”陈子宥点点头,“我们。如果三位有任何需要我陈子宥帮忙的地方请一定告知在下,我陈子宥一定义不容辞帮助各位。”
“多谢陈公子。”白慕有礼地回答道,“只是在下不解,陈公子为何要卷入这些与己并不相关的事情呢?”
“我明白白慕兄的疑虑,”陈子宥说道,“我且问白慕兄一个问题。”
“陈公子请讲。”白慕应道。
“你觉得当今世道如何?”陈子宥不加任何感情色彩地说道。
“世道?”白慕没有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一时语塞。不过他也并非是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毕竟这些年漂泊在外,他不得不对自己承认,他看在眼里的世界的丑恶阴暗面远远大于世界光明美好的一面。这是个怎样的世道?在这样的世道中人们究竟该如何自处?如果说人果真生来没有选择的权利,那么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人生究竟该如何过?不怕人找不到活路,只是有的时候天也绝人。这个道理白慕再明白不过。这就是为什么他们这些本没有交集的人走到了一起,生命产生了碰撞,只是不知道会擦出怎样的火花。
“就说说,你对朝代的更替如何看待吧。我们生活在一个每日胆战心惊的时代。”陈子宥说道。
“我明白陈公子的意思,”白慕说道,“谁能说得准我们现在的安稳能维持多久呢?不过现在的人,能够安稳几年也就知足了,若是一两代人都能够平凡地度过平静的一生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没错,”陈子宥说道,“而且人们真的很容易忘记,忘记苦难很容易,忘记幸福却很难。去年饥荒的记忆总会被今年的丰收冲淡;前年的战争记忆也总会被现世的安定日子的幸福填补。”
“是的,”白慕赞同道,“但是伤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不会被抹平的。”
“可是人们还是假装自己全都忘了,”陈子宥说道,“白慕兄,如果是你,你怎么选?”
“这个世界并不太平,”白慕说道,“人们会死。兰佑那样的小姑娘死了就死了,试问几年之后还有几个人会记得她?你我这样的人也随时都有可能被仇家陷害。谁知道呢……”
“一个连人命都可以不保的世道,就算是有着表面上的繁荣平稳又能如何呢?”陈子宥点点头回答道,“所以我的选择和白慕兄的选择是一样的。至少为兰佑姑娘,我们要向这个世道讨一个说法!”
“如此说起来陈公子和在下也算是志同道合之人。”白慕淡然地笑了笑。
陈子宥转过身子面向白慕:“白慕兄究竟对于熠缕阁的事情是怎样看的?”
“熠缕阁是一个似乎虚无缥缈的存在,我们对它一无所知。”白慕坦言道,“只是,我们几乎可以肯定兰佑姑娘生前和熠缕阁这个地方一定有过某些还不为人所知的联系。”
“你们为何如此肯定?”陈子宥问道,“你们一直说在兰佑姑娘生活过的村庄小屋中发现了关于熠缕阁的线索,并且你们断定这兰佑姑娘的死和熠缕阁有关。”
“不错,这似乎是明摆着的。”白慕回答道。
“似乎。”陈子宥重复道,“白慕兄,我不相信一切被称之为‘似乎成立’的事情。眼见为实,而在这件事情上,你们没有看到的东西真的太多。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陈公子说得是,但是我们实在是找不出任何其他的证据。所以只能够顺着这一条线索找下去。”白慕略微思索了一下回答道。
“就算是有陷阱,就算是这些表象的事物将你们误入了歧途你们也要如此顺着找下去吗?”陈子宥问道。
“是的,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更何况我们三人也许并非仅仅是局外人。”白慕很干脆地说道。
“如果你们真的有此决心,在下倒是有一个计策。此计或许能够协助你们三位侦破兰佑姑娘的案子。”陈子宥说道。
“陈公子请讲。”白慕的瞳孔紧缩了一下,他转过身很认真地看着陈子宥。
“白慕兄叫我子宥可好。”陈子宥笑了笑,“既然同龄,又是志同道合之人,白慕兄又何必如此拘礼?”
“好,”白慕说道,“还请子宥兄赐教。”
“我们需要赌一把。”陈子宥说道,“赌一把熠缕阁的阁主并不知道兰佑姑娘的长相;赌一把在兰佑姑娘住处留下那张字条的人也并不知道兰佑是死是活。”
“可是这样做风险太大了,”白慕马上说道,“这两者都极有可能是完全知道这一切的——他们是兰佑姑娘遇害事件中最大的嫌疑人!”
“那么如此甚好,”陈子宥说道,“我们将风声放出去,如果这两方知道了兰佑没有死反而被我和春堂救起,一旦真的凶手认为兰佑手中握有把柄,想必就一定会作出相应的反应。不怕他们有动作,只怕他们依然潜伏在暗处按兵不动。”
“子宥兄说得有理,”白慕眉头紧锁着,“可是如果想要实行这样的计划我们就一定需要一个假的兰佑姑娘。”
“不是有现成的人选吗?”陈子宥很快地回答道,用余光看了看白慕再移开眼睛。
“什么?”白慕抬起眼睛看着陈子宥,“难道是——”
“是的,”陈子宥回答道,“辰岚姑娘正好可以假扮兰佑姑娘。他们二人年纪相仿,身高体型虽然不能说完全一样但依我看也是相差不多。而且凶手并不一定能够知道准确的信息,毕竟在山路上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害死的,极有可能是幕后之人雇佣的杀手。可能和兰佑交涉过的人一直都不是幕后的真凶,只不过是真凶请来的傀儡也说不定。”
“在下虽然同意仁兄你的说法,”白慕说道,“但是我们也不能够完全忽略凶手知晓和兰佑有关的一切信息的这种可能性。假设那个人老谋深算,此人将这些都考虑进去了的可能性也绝对不能忽视。因为我觉得,不管对方是谁,一定已经将这件事情策划了很久——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想必对方也一定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白慕兄的意思是,”陈子宥开口道,“那张字条?”
“不错,那首藏头诗很像是很多年前就已经写好了。如果是有预谋,那也是早就预谋好了的。那行字条被放在樟木箱中和石灰粉一起——很显然无论是谁放进去的这个人早就料到了兰佑姑娘会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后发现那张字条——这种保存纸张的方法想必子宥兄一定是知道的吧。”白慕分析道。
“我听过这种说法。”陈子宥着停顿了一下,“不过抛开这件事不说,我越想越觉得熠缕阁的那位阁主是凶手的可能性很小。”
“子宥兄这话什么意思?”白慕问道。
“白慕兄你想,”陈子宥说道,“如果是熠缕阁主,倘若真的想要除掉兰佑,何不直接在熠缕阁中等着兰佑到他那里去然后直接下手呢?为什么要在行人常走的山路上动手?熠缕阁在世人眼中本来就是虚无缥缈的存在,如果那位阁主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一个姑娘应该并非难事吧。”
“子宥兄此话虽然有理,但是我认为越是显而易见的事情越不能够轻易忽视。无论如何,我们都应该尽量多地掌握有关熠缕阁主的消息,如此才能够确保万无一失!”白慕回答道。
“纵是如此,熠缕阁主的嫌疑也依然并不是很大。熠缕阁主能隐匿于世这么长时间说明此人平日里为人处事的风格一向是十分谨慎的,如此细致且神秘的一个人如果真的想要除掉某个人想必一定会做得神鬼不知。你们在兰佑姑娘居住过的村子里找到了那张字条,也见识到了景村的人是何等的不通人情。纵然熠缕阁主有理由除掉这个无亲无故且在世间根本无人关心其生死的小姑娘,他也断然不会出如此下策,在那么容易被发现的地方杀人。纵然是他真的出了如此下下策在山路动手,也定然会将一切处理干净不留任何的痕迹。倘若真的是他做的,那白慕兄你想,他岂不是将自己的行踪以如此不明智的方式暴露给了世人,甚至还有可能会惊动官府。更何况我们眼下并没有寻找熠缕阁消息的突破口,就算我们要寻找熠缕阁,眼下对于那位阁主我们也不过是怀疑。如果将熠缕阁放在首位考虑,恐有不周啊。”陈子宥微微皱了皱眉头严肃地说道。
“那倘若熠缕阁阁主通过某种渠道知晓了兰佑并没有看到那张字条呢?”白慕言简意赅地说道。
“白慕兄的意思是说,他有可能因此断定兰佑姑娘不会去熠缕阁找他,而他本人又有必须要除掉兰佑姑娘的理由才会循此下策?”陈子宥顺着白慕的思路说道。
“这只是万千种可能性中的一种而已。也正是因为如子宥兄所说,此人行踪太过于诡秘,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认为必须要死死盯住和他有关的一切线索。不管怎么说,我都不能让辰岚去涉险。如果真的需要她去假扮兰佑,那我们也必须要有十足的把握,否则我绝对不同意。”白慕坚定地开口说道。
陈子宥沉默了一会,毕竟现在谁的嫌疑都还不能够被洗脱。他抬头看着窗外如水的月光,事情好像变得有些复杂。应该怎样做才是合适?他心中突然滑过兰佑躺在床上仿佛睡着了的样子,他不禁心里一紧。令他更加难以喘息的是,紧接着他便看到了受到惊吓昏迷过去的辰岚。她也躺在屋子里,兰佑和辰岚这两个女孩的在他心中渐渐重叠,仿佛慢慢凝结为了同一个人——这些都是错觉——他这样告诫自己。他为这个心中的幻象微微一颤,他不敢再去想。待他回过神,心中竟只剩了一个念想——他绝不能再失去辰岚。
“白慕兄,”陈子宥定了定心神说道,“今天天色不早了,我们明日再同玄玉兄和辰岚姑娘一同探讨吧。你也早些回房去歇息吧。”
白慕点点头说道:“子宥兄也请早些休息。”
陈子宥看着白慕上楼,随后他走到案旁吹熄了桌上的蜡烛……
翌日清晨,和春堂中最先醒过来的人是辰岚。这或许是她前几日睡得太多了的缘故。她睁开眼的时候大概也不过四五更天的样子。那时候白慕和陈子宥刚回房歇息也就两个时辰都不到。辰岚起身,她坐在床上有些恍惚地发了一会呆。太静了,她现在还不想开始思考任何关于这些错综复杂的案子的事情。她从床上下来,往房间角落放水盆的地方走去。她看了看铜镜中自己的那张微微发黄的憔悴面容——那上面还化着男子的妆容。看着那张脸她觉得有些陌生。她于是伸出手蘸了水之后轻轻往脸上擦拭,她一边擦拭着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很快镜子中浮现出的那张脸熟悉了起来——这便是她了,是孙如萱的脸孔。不,是沈岚的。是沈岚的脸孔。虽然时间过去太久,但是她清晰地记得自己母亲的容貌——这张脸像极了母亲。她又往脸上拍了拍水,之后便觉得自己清醒了很多。她想要起身换件衣服,毕竟长时间穿男子的衣服,长时间穿束胸令她非常不舒服。既然现在这个和春堂里的人都已经知道了她的女儿身份,那么在这里换身舒服的衣服应该不成问题。可是她又突然想起她带来的所有衣物都被放在了寄云客栈的客房里。她有些沮丧地叹了口气,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她的目光落在了屋子里的衣橱上。她心想,或许这里会有她能够穿的换洗衣服。就算是男子的衣物,只要是干净的衣服她也是可以将就一下的。于是她举步朝着衣橱的方向走去。她握住把手,柜门很轻松地就被打开了。她朝里面看去,里面确实有很多衣物,全部都是素色的衣裳,看上去干净清爽。这些衣服被很平整地叠好并且齐整地码放在衣橱中。辰岚觉得好奇,这些衣服是陈子宥的吗?他一个人应当用不了这么多的衣服吧。而且这间似乎并不是陈子宥的房间啊。那会不会是那位老掌柜的?也不像,那位老掌柜的年龄大了,平日里喜欢穿些带颜色的衣服,比如暗朱色的布衣。这些衣服颜色多是青色,白色这样素净的颜色。辰岚好奇,于是随手从衣橱中抽出了一件并且将其抖开。这回她更是吓了一跳——这是一件女子的衣服。和春堂里并没有常住的女子啊,这么多的衣物,会是谁的呢?她心中不解。她一边思考,一边将自己身上的脏衣服脱下来叠好,并且换上了一件白色的素服。这身衣服穿在身上,她意外地觉得挺合身的。这些难道是专门为她准备的吗?也不像啊。辰岚觉得这衣服的腰围处毕竟比她平日里穿的稍稍宽了一些,但是大体上没什么差错,那正是她的尺码。虽然觉得纳闷,但是辰岚觉得换回一身舒适的干净衣服加上梳洗清爽之后整个人的心情都好了很多。她再次照了照镜子,觉得自己毕竟看上去有些憔悴和苍白。要是让哥哥看到她现在的样子他会担心的吧。这时候,一个小小的胭脂盒子映入了眼帘。胭脂盒子?这个房间是给一个女孩子准备的,一定是这样。她渐渐肯定了心中的想法。虽然觉得擅自动别人的东西不是很好,但是毕竟自己太显憔悴了。打开盒子,虽然这盒胭脂是用过的,但是从表面龟裂的纹路上可以看出已经有很久没有人用过了。不管是谁在这里住过,不管这个女孩是谁,她现在已经不在这里了。那么用一点应该没关系吧。辰岚心想。虽然没有太往心里去,但是她很好奇和春堂里究竟住过一个怎样的女孩子。是陈子宥的家人亲戚亦或是红颜知己?陈子宥那人看上去虽然有些不羁,但是辰岚能看出他毕竟是个正气的人。应当是不会做出在医馆中常年留宿来路不明的女子这档子事情的。而陈子宥年纪又很轻,和哥哥玄玉以及白慕公子年龄相差无几,应当从未有过婚配。那么极有可能这个女孩是陈子宥的家人了。涂上了一点点的胭脂,她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觉得自己的气色看上去好了很多。辰岚就是这样的女孩,清丽动人。不需要过多的修饰就已经很美了。她不是那种妖艳的美,而是一种柔和,娇媚的感觉。她梳理了一下自己散下来的头发,轻轻挽了一个发髻垂在脑后。这便可以了,她心想。她心里盘算着等陈子宥起来之后问问清楚她用的这些东西的主人是谁,用了别人的东西总得告知一声才是。她随后便在床沿上坐着,思考着自己的心事。或许应该说,大多的时间她都在发呆。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她确实很需要放空一下自己。她就那样坐着,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她听到和春堂中的声音渐渐嘈杂起来。她从那些响动声中听出了哥哥玄玉和白慕的声音,于是她决定下楼去找他们,也好让他们放心。
白慕和玄玉正在用早膳,他们的旁边还坐着陈子宥。他们三人一致决定不要去打扰辰岚,毕竟让她多睡会对她的身体有百利而无一害。他们三人听到楼上的开门声之后不约而同地循声望去。当他们三人看到辰岚走出来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愣了愣神。
玄玉已经很久没见过女子装束的妹妹了。她还是如同在家时一样清新可人。除了比在府中憔悴了许多以外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变化。看到这样的她,玄玉心里先是温温地一颤,随即感觉心情都变得愉悦了起来。
白慕也觉得自己被什么击打了一下。是她!那天在寄云客栈碰到的那个女子。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在她的身上他一直以来都觉得有一种很熟悉的似曾相识的感觉。原来是她。那个初次见面就让他心里仿佛受到重击一般的女子。那个气质超群的独特的女孩子,原来就是她。白慕生性沉静,虽然他这次也掩饰了自己心中错综的情感,别人不知道,但是他自己心里清楚,再次见她,心里有一种感觉越发强烈。似乎是一种,觉得她仿佛从一开始就注定会成为他的知己的感觉。通过之前和她的几次接触,他越来越觉得,这个女孩是有灵性的,她很容易地就可以和他心意相通。
而陈子宥看着她,心里却是咯噔一下。虽然那个人没她漂亮,虽然那个人没她清秀——但是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她穿着那个人的衣服,像极了那个人。那个他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那个他从身边送走之后本来想要彻底忘记的人。是啊,那个人他留在身边本来就是为了将其当作替代品。可是这会看到她,他似乎一时分不清楚真假了。究竟是谁?她是谁?待他回过神,辰岚已经唤他好几声了。
“陈子宥,你倒是回答呀。”辰岚有些不耐烦了。
“辰岚姑娘何事?”陈子宥有些恍惚地问道。
“我借你房中的衣物一用,烦请你跟那位原主姑娘知会一声。”辰岚对他说道。
陈子宥沉默了片刻之后回答道:“辰岚姑娘你用吧,那些是我妹妹的。你用应该很合适的吧。”
“多谢陈公子,也待我谢过令妹。”辰岚说道。
“我妹妹——”陈子宥犹豫了一下终于说道,“应该已经用不上了。”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仿佛被陈子宥的这句话噎了一下。
“令妹她——”白慕终于打破了沉寂开口道。
“嗯,她已经不在这世上了。”陈子宥坦言相告。
那年春天,烟花三月。一个男人最后回过头看了一眼自家小院的篱笆栅栏。他没有留下书信,没有留下任何的解释就永远地离开了家。他不过是觉得生活如梦醒了一般,心中萌发出一丝彻悟的情。这份情已经不是红尘里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家可以承载得了的了。这个男人决定要踏向未知的方向,去追寻能够兼容世间大爱的真理。是什么方向?他心里似乎已经有了大约的定数。他毅然出走的那一天不过是三月天里一个很灿烂的午后。妻子怀着身孕,正坐在后院门槛上打着瞌睡。想必她正做着一个普通农家女的普通的梦吧。他看着这一切,也有过些许的不忍。他知道她是个坚强的女子。他希望没有他,她也能够继续活下去。对于这个男人而言,他并不是在自私,他即将追寻的人生大爱当中也包含着对她的那一份。只不过这一份爱是他要深藏于心底不轻易去挖掘的。他低下头不再去看她,而是将视线转移到手中牵着的一个男孩子身上。那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是个粉嘟嘟的健康的男孩,现如今来到世上已经有四年的光景了。没有了他,这个家将不再有支柱。她身为一个寡母,独自抚养两个孩子可能没办法过活。就当这是他最后一次为这个家做些什么吧——就当这是他负责任的方式吧。他要把那个孩子带走抚养长大。他终于决绝地转身,虽然每次看到这个孩子,就会回想起他刚出生时这个小家庭是多么的幸福。虽然心痛,但是他已经决意要走了。
他终于迈出了那道门槛,从此那个他爱过的,以后在心底也会继续爱着的小家就与他再无任何瓜葛了。他和那个孩子再没听过关于那户农家的任何消息。对于那个男孩子来说,母亲怎么样了,妹妹怎么样了,他一概不知。那个男人剃度之后成了一位僧人。他一边修行一边抚养那个男孩子。在男孩长到十三岁的那年,他终于下定决心要彻底放手离开红尘往事了。
“你的母亲叫湘,你还有个小你四岁的妹妹。若想去找,随缘吧。”那是他对儿子说的最后一句话。他为这个男孩找到了一个安身的住处,就离开了。
妙春堂,就是男孩被寄养的地方。一个性格怪僻的老头子拥有着这家药铺。虽然是个性格很怪异的老头但是他医术高明,深居简出。虽然与他共同生活了很久,男孩始终不知道这个老头子叫什么名字。只知道这老头子姓蒋。蒋老头没有家室更没有子嗣,他虽然从来不说,但是男孩子知道蒋老头挺喜欢他的陪伴。刚开始是潜移默化地,蒋老头开始有意无意地将一些很基础的医学知识传授给男孩。男孩子很聪明,似乎在用药医人方面很有天赋。蒋老头虽然不溢于言表,心中却甚是欣喜。在蒋老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陪伴和教导之下,男孩子被抚养成了一个翩翩然的公子。时间就是这样,过得太快。那个男孩子的名字叫陈子宥,随了父亲的姓氏,叫陈子宥——陈这个姓氏似乎已经成了陈子宥和那个早就不知道身在何处的父亲之间唯一的联系。
命运就是会这样,将一个人身边的至亲之人一个一个地带走。陈子宥二十岁那年一个冬日的雪夜,蒋老头很安祥地去世了。陈子宥发现他毫无生命征兆地躺在那里的时候,他用尽了一切蒋老头曾经教给他的医术都没能让他再次睁开眼睛。悲痛之余,陈子宥明白了这次他真的是一个人了。脑中一闪而过一句话:“你的母亲叫湘,你还有个小你四岁的妹妹。若想去找,随缘吧。”那句话重复着,翻滚着,灼烧着他……
“陈公子,”玄玉打断了陈子宥回忆的思绪,“你还好吗?”说着,玄玉下意识地看了看辰岚——他自己的妹妹——也是个失而复得的妹妹。本来被孙家当作如萱替代品的女孩,现在似乎已经不只是替代品那么简单了。
“没事,”陈子宥回答道,“如果三位想听,我可以给你们讲讲我那个妹妹的故事。”
辰岚,玄玉,和白慕三人都没有说话。于是陈子宥自顾讲下去:“抚养我的人曾经经营这个医馆,那时候这地方叫妙春堂。后来那位老先生去世之后我将这里的名字改成了和春堂。”
“那时候你的妹妹也在这里与你们同住吗?”辰岚问道。
“那时候还没有,”说着陈子宥意味深长地看了辰岚一眼,“妙春堂抚养我的那位老先生刚去世的那年冬天我上街上去采买东西。路边蜷缩着一个小女孩,已经有些冻僵了。我给她把了把脉,那丫头冻得四肢经脉僵硬堵塞,面部发紫。我看着可怜,就给带回家来了。待她身体好转,我问她父母家人何如,她都只是说已经去世了,自己是孤身一个人了。我想着,就留下来给我做个伴吧。那一年,那姑娘刚好十四岁。”
“这和我带回萱儿的时候……”玄玉不由得感慨道,说着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辰岚的身上。
“难道说玄玉兄也有类似的经历吗?”陈子宥打量着玄玉问道。
玄玉看着辰岚,用眼神询问着她的意见。辰岚点点头说道:“哥哥,如果你想说就说出来吧。我没关系的。”
说罢,辰岚转向白慕和陈子宥:“哥哥想说的是,我并不是孙家亲生的女儿。正如陈公子收养了那位落难的姑娘,我的哥哥孙毓宣也是在归家途中发现了没有了亲人的我。”
“是我把萱儿带回家并说服父母收留她的。听子宥兄提起和令妹的相遇经历我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和萱儿相遇的过程,所以竟一时感慨。”玄玉对陈子宥说道。
陈子宥似乎并不是很惊讶,缓缓说道:“原来辰岚姑娘并非孙家亲生的女儿,不过看你和玄玉兄感情深厚在下也真是羡慕呢。”
辰岚见他面露感伤,忙岔开话题道:“后来呢?那姑娘怎么样了?我是说,子宥兄的义妹后来如何了?”
“不久前染病死了。”陈子宥轻轻说道。
辰岚也没有继续问下去,毕竟这是人家的家事。而且又是如此不幸的经历,怕是问得多了会揭人伤疤吧。
“好了,这些往事不提也罢。”陈子宥喘了口气说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也没什么稀奇的。那么不如我们来商讨一下接下来诸位该怎么办吧。你们当下的处境也不一定就是完全安全的。”
见陈子宥恢复了严肃却略带一点嘲讽的表情,辰岚倒是不由觉得松了一口气。原来陈子宥没有家人,孤身一人在江湖沉浮如孤萍一样。这么说起来他偶尔的玩世态度是他用来自我保护的屏障吧。
白慕开口道:“此事确实应当商议一下。”
“子宥兄你真的要跟我们淌这趟浑水吗?”玄玉插话道,“你可以对此事不闻不问的。那样你就可以每天过你日常人的生活——我们已经卷进来太多人了。”
“玄玉兄你这样想就是错了,”陈子宥说道,“事到如今你还认为是你们在卷进别人吗?”
“子宥兄说得没错,”白慕说道,“是我们被越卷越深了,越来越多的人有可能会被卷进来。就现在的事态来看,我们是处于被动的。”
玄玉没有再说话,他心里清楚他二人所言属实。
“我们需要一个能够扮演兰佑姑娘,制造兰佑姑娘并没有死的假象的女子。”说着,白慕看向辰岚。
“我说白木头,你看我干什么?”辰岚显然是注意到了白慕的目光,好啊,居然给她找了个当靶子的活计。
“白木头?”白慕听了不禁一笑。
“你可不就是白木头。”辰岚调皮地一吐舌头。
“这个名字很适合你啊木头兄。”陈子宥和玄玉也被逗得笑了起来,一瞬间方才略显凝重的气氛被恰到好处地缓和了。
“好吧,”辰岚说道,“想想也是,确实这件事情由我来做比较合适。”
“你难道对这个对策一点异议都没有?”玄玉有点惊讶。白慕还没解释为何这样做辰岚竟如此轻易就同意了。
“他们两位昨晚上已经讨论半天了,在这点上我倒是相信木头兄和陈子宥。”辰岚平静地回答道。
“你昨夜听到我们的对话了?”陈子宥问道。
“没有,”辰岚说道,“不过猜也知道你们大概谈论了什么内容。你们提出的这个对策我挺认同的,毕竟敌明我暗,只能引蛇出洞了。”
陈子宥赞同地说道:“没错,而且这个新的兰佑必须要在外人眼中变成一个神秘的存在,让凶手无法拿定兰佑是真的活着还是说这一切只是一个幌子。”
“你是说,”玄玉开口问道,“兰佑——我是说辰岚,必须被藏起来?”
“不错,在外人看来,似乎必须有一个活生生的兰佑姑娘,但是她的面目不能太清晰,需要朦胧一些。即不能有任何人真正见过兰佑姑娘,不能有任何人敢肯定兰佑姑娘是真是假。”白慕跟着说下去。
“不错,”陈子宥自信地说道,“就应该要像深巷酒一样,闻其味却不见其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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