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进宫
冯璨呆在家中想了一天,对顾珩之的事释怀了不少。自己被一时冲动冲昏了头脑,竟会想着与他私奔,实在可笑至极。他们本就是敌人,倘若战场相见,也势必会手刃对方的。亏自己跟着师父修习多年,连个普通百姓都不如,忠君爱国竟在一瞬间成了空话。
第二天,皇上突然要召冯璨进宫问话。冯璨心中诧异,冯修远也甚是疑惑。
“难道皇上也知道了我与顾珩之的事?”冯璨皱眉。
冯修远斩钉截铁,“不可能,这事皇上断无知道的可能。也许只是普通的问话,你莫要紧张,不知道的话不必回答。”
冯修远想起昨日五皇子来过,难道是他发现了什么?他又知道冯璨的伤,还送了药,心里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冯璨进了金銮殿中,才发觉萧怀瑾也在,心中疑惑更甚,但依旧不卑不亢地向皇帝行了礼。
皇帝看着下首的冯璨,心中自是满意。她今日衣饰简单,不比旁的女子华丽,仪态举止落落大方,叫人看着舒服。他记不大清冯修远亡妻的样子了,只记得是个美丽温婉的女子。冯璨的容貌自然也是美丽的,但行走间那挺直的腰板和利落的步伐,像极了冯修远。想到瑾儿对自己说的话,心道这个冯璨,确实是个刚强的女子,与他倒是另一种相配。
“昭王对朕说,那日你们遭遇行刺,是你出手保护了他的安危,这事你做得很好。若换了旁人,早就乱了手脚,你倒是镇定许多,实在难得。”皇帝开口。
冯璨恍然,原来是为了这事,都过去许久了,皇上怎么会现在提起?她不慌不忙地回答,“陛下过奖了,臣女只是做了分内之事。师父教我功夫,就是为了保护身边之人。更何况王爷乃是天家贵胄,保护好他的安危是每一个臣民的责任,若换了旁人,也一定会以王爷安危为重的。”
皇帝赞赏地笑了笑,“果然是个明事理的孩子,你做了这样的事,朕一定要赏的,你想要什么?”
冯璨摇了摇头,“臣女只是做了该做的事,也只保护了王爷一人的安危。陛下日理万机,护的是天下苍生的安危。倘若臣女只因做了分内之事就向陛下讨赏,那陛下日夜操劳,又该向何人讨赏呢?”
听她此话,皇帝哈哈大笑,极为舒心。她果然是冯修远的好女儿,与他一模一样,为自己打理朝政,却从不向自己谄媚邀赏,句句以楚国百姓为己任。他不只忠于自己,更忠于大楚,这也是他比任何官员都要看得远做得好的原因,也是自己颇为看重他的原因。“冯太师果然教女有方。”顿了顿,见她手上包扎着,又问道,“怎么受伤了?”
冯璨刚要开口,萧怀瑾走到她身边,对皇帝毕恭毕敬地说,“冯姑娘的伤,是为保护儿臣所受的。”冯璨疑惑地看着他,欺君瞒上的话说得面不改色。萧怀瑾朝她笑了笑,接着说,“冯姑娘深明大义,不敢居功邀赏,那儿臣便替冯姑娘讨个赏吧。那日冯姑娘为救儿臣,损失了随身携带的匕首,不如父皇赏冯姑娘一把新的匕首吧。”
皇帝挑了挑眉,“瑾儿说得有道理。朕这里,恰好有一把匕首。”他眼神示意,身边的太监赶忙去拿了过来递给冯璨,“这把匕首名叫雪魄,是多年前番邦进贡的,朕瞧着像极了古籍中的鱼肠剑,甚是喜欢。今日提及,觉得此剑与你甚为相配,朕便赐给你吧。”
冯璨接过匕首,见它浑身锋利,却十分不起眼,深藏锋芒,确实是一把好匕首,心中欢喜。跪下谢恩,“承蒙陛下赐剑,臣女必定用它护好王爷安危,为陛下斩尽宵小之辈。”
皇帝见她说话滴水不漏,行事大方利落,心中越发赞赏,觉得自己给瑾儿挑了个好媳妇,想到瑾儿求他的事,便笑着说,“快到晌午了,皇后知道你来,特意要留你用午膳。你们先去,朕随后到。”
去凤止宫的路上,冯璨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匕首,神色冷淡。萧怀瑾本就是特意经皇上“请”她出来的,自然不会浪费了机会。“我借花献佛,冯姑娘喜欢这把匕首吗?”
冯璨依旧面无表情,“当然喜欢,这可比我那把贵重多了。”旋即冷笑,“王爷要见我冯璨,只要一声令下,我一定马上赶到,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若见我一次,便要送一个宝贝,岂不是亏大了?”
萧怀瑾心想,自己亲自去找她,冯府的下人尚且不给面子。若真敢对她发号施令,她自有一万个理由拒绝。他笑了笑,“若你真肯为了这些宝物见我,我便不算亏。”
冯璨冷哼,没有说话。
萧怀瑾直觉一定发生了什么,前些日子她才好不容易稍稍放下戒心,现在又对自己极为冰冷了。看她的侧脸上有一道淡淡的血痕,像是被什么擦伤了,难道真的与冯修远吵架了吗?忍不住开口问她,“到底发生了何事,你怎么又添了新伤?”
冯璨看他紧张的样子,心想他方才说瞎话的时候可一点儿也不紧张,略带戏谑地反问他,“不是为救王爷添的吗?”萧怀瑾有些懊恼。冯璨想到他那日来过,必定是打听了些什么,瞒着他也没意思,便漫不经心地说,“我生性顽劣,父亲不过略加管教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我从未觉得冯姑娘顽劣,若是与冯大人有什么误会,还是早些说开的好。”萧怀瑾看她云淡风轻的样子,觉得定是瞒了些什么,但实在想不出来。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发现冯璨是个让所有人都觉得真诚大方的人,但也仅限于此了。一般人很难走进她的心里,原先她用冷漠跟自己保持距离,现在不过换了种方式而已。她愿意为了保护自己牺牲,只不过为了保护一个最有希望的储君而已,如同他父亲,只因为父皇是对大楚百姓最为有益的君主而誓死效忠。
对事不对人。萧怀瑾心中叹气,何时他才能成为冯璨心中的人呢?
周夫人听说皇后曾召冯璨进宫的事,出于礼数,更出于不想叫周明慧被人比下去的目的,也带着周明慧进宫拜见皇后了。
皇后不喜欢淑妃,又对六皇子有些忌惮,所以对她们二人也只是敷衍了事。但见周明慧甚是温婉端庄,也是难能可贵,便大方地赏了些东西,叫她们回去了。
周夫人和周明慧走出不远,才听说皇后要留冯璨用膳的事,周夫人有些不满,便要拉周明慧再去淑妃宫里,周明慧坚决不肯。
“母亲,本来我们今日就不该进宫见皇后娘娘的。现在再去拜见淑妃,更是要被她给脸色看了。如今咱们是左右为难了,但既然讨好了皇后,便不必过去讨好她了,免得两头都不是人。”周明慧有些恼怒了。
周夫人见她竟如此顶嘴,更是恼火,“同样是王妃,为何冯璨能进宫,你却进不得。不仅失礼,更是在嫁进皇室之前便被她高了一头。我也是为你着想啊。”
周明慧叹了口气,“母亲可真是糊涂了。冯璨嫁的是五皇子,是皇后娘娘的亲儿媳,娘娘与她亲近些也是应当的。更何况,不得召见贸然进宫,更是失了礼数。”再说了,她比冯璨低一头又怎么了,五皇子本就比六皇子更得看重些,她何必在意这些小事呢?
周夫人简直恨铁不成钢,“我把你教得这样完美,可不是为了低人一头的。六皇子不长志气,你更要争气些才行。都是为了你日后的前程,你怎能不着急呢?”
周明慧见她说话越发大胆了,还是在宫中,“母亲莫要说这些胡话了,被旁人听去可如何是好,快些走吧。”
周夫人也觉得说得过分了些,只好闭嘴,不甘愿地跟着她走了。
虽然周夫人的话有些隐晦,但周明慧明白了她的意思。六皇子看似不着调,未必就没有那份心思,只是皇帝明摆着更看重五皇子,所以其余皇子不得不蛰伏起来。她以前从未想过六皇子有那样的心思,但皇室中人怎么可能没有?她不禁担心起来,自己要如何在他们的斗争中保全自己、不走上弯路,落得惨淡下场。还有,自己与冯璨,难道会因他们而疏远,甚至敌对吗?
淑妃听说了周明慧进宫拜见皇后的事,果然大为光火。“哼,她倒是礼数周全,知道讨好皇后这个嫡母。跟怀轩一样,只认母后,不认亲娘。”
身旁的嬷嬷赶忙安慰,“娘娘莫要动怒,周姑娘和豫王一样,都是以大局为重的。豫王的一番苦心,娘娘千万要理解啊。”
淑妃更生气了,直接摔了面前的茶杯,“轮不到你多嘴!”她当然知道怀轩为何会如此,可是他的所作所为却伤了她的心。自己这个母妃,真的让他那么上不得台面吗?若自己是皇后,可就都不一样了。这些年来,她没少给皇后下绊子,但皇后的位子做得却十分稳当,实在叫她泄气。
凤止宫中,皇后笑意盈盈地看着萧怀瑾和冯璨。今日他二人恰巧穿了同色系的衣服,男子温润如玉,女子清新脱俗,甚是相配。皇后叫冯璨到自己身前,给她戴了只羊脂白玉簪子,正配她今日清爽利落的打扮,也与萧怀瑾头上的簪子质地相似,越端详越满意。
“娘娘每回都要赏我东西,那我日后可不敢空手来了。”冯璨有些撒娇道。上次见她温柔可亲,这次自然语气亲热了不少。只是他们母子二人为何都喜欢见面就送东西呢,冯璨心中嘀咕。
皇后笑得愈发亲切,“你日后常来见我,我这里的珍宝早晚都是你的。”最宝贵的已经是你的了。
见她手受了伤,想起她救了瑾儿的事,有些心疼地说,“瑾儿说了你救他的事,还说了你那些极为明理的话,倒叫我十分惭愧。护你周全本是他的责任,反倒叫你舍身救他,这事是他的不对,害你平白受了伤。”
冯璨笑着摇头,“王爷有些言重了,我不过是稍稍搭了把手,算不得舍身相救,王爷武功高强,没有我的帮助也能安全无虞的。”
她这话给足了萧怀瑾面子,又照顾了皇后的心情,叫皇后听着舒心,更是满意了。不过皇后也看出来了,她心里还是一点儿也没有萧怀瑾,不禁有些叹气。好女难追,做父母的自然是能帮一把是一把了。
“今日你来,我准备了些你爱吃的,都是瑾儿特意嘱咐的。”见皇上进来了,皇后便拉冯璨入座。
冯璨轻笑,“多谢娘娘,王爷费心了。”
皇上坐下,在皇后身边也不摆架子,“今日只吃个便饭,都不必拘礼。”
席上,冯璨右手受伤了,左手拿筷子有些不便。萧怀瑾便不停帮她夹菜,皇上皇后也暧昧地笑着,叫她十分尴尬。好不容易吃完,便起身告退了。
萧怀瑾自然要送她。看着两人同去的背影,皇帝突然想起了些往事,幽幽感叹道,“看瑾儿这样,倒叫我想起了当年的自己。也是这般满腔情意却不知如何发泄,在心爱的姑娘面前反而冒冒失失。”
皇后笑着打趣,“你当年还不如他呢,在我面前站了半天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都替你着急呢。”顿了顿,也感慨道,“冯璨也正如我当年,一样光彩照人,瑾儿能遇上她,也是幸运。”
“在我心里,你比她好看多了,我才是幸运的。”皇帝搂住她的腰,朝她的耳后轻轻吹了口气,惹得她一阵颤栗,顿时羞红了脸。
“这大白天的,你莫要不正经了。”皇后娇笑。
皇帝直接打横抱起她走向内室,“不这样你怎么知道我有多幸运?”
夏日的微风吹走了炎热,吹不走凤止宫的一片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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