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血沙
随着车身一阵震动，常星留从车厢里坐了起来，猛地捂住了鼻子，车内的味道熏得他差点真昏了过去。
松千颖也跟着坐了起来，把一样东西递给了他。
“这是什么？”常星留接过来，打着终端上的光看，是一个小小的贴纸一样的东西。
“小型防菌鼻贴，把它贴在鼻子的内侧，会自动散发出带黏性的小颗粒，在鼻子内侧吸附那些外界的有毒分子和悬浮颗粒，这样能够让你闻不到这车内糟糕的气味。”松千颖也给自己贴了一份。
常星留效仿着她贴着鼻贴，一边贴一边用沉闷的鼻音说道：“师姐你可真不够仗义，有计划都不跟我说，害得我瞎逞英雄白挨揍。”
“我也是突然看到那辆卡车想到的，觉得卡车司机可能和这团混混有什么关系在，没想到只是跟他们的老大有交易而已。不过你硬气的那一面我看到啦，挺帅的，像个男人。”松千颖认真地说道，他们在漆黑的车厢内用手腕上的终端互相照亮对面的脸，松千颖也自然看到常星留的脸刷地一下子红了大半边。
常星留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用很轻地声音说道：“你那时候我还以为你真的昏过去了，把我吓得够呛，不知道怎么头脑一热就和那些人对着干了。”
“你需要经常性的头脑发热，这样你才能变得勇敢。”松千颖扭动了一下脖子，忽然咝地一声吸了口凉气，表情痛苦。
“你还好吧？”常星留有些担忧地问道。
“不太好，”松千颖揉着后脑勺那一块略微有些凹下去的地方，“早知道就不硬抗那一下了，谁知道这些人下手这么没轻没重的，照这么打，正常人早就给他一闷锤砸死了！”
常星留想着之前松千颖脑后挂着一排血迹，不由得缩了缩脖子道：“师姐你可真是英勇，我可不敢这么做，这么多人围着我才不会主动挨打。”
松千颖倒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他们打架的方式太简单，纯粹凭借力量和武器在手，没有修过任何的功法，别说他们了，你只要在组织里认真修炼上几天，以一敌二肯定不是问题。”
“但也有意外啊！”常星留忽然高声道，“他们可是都要……都要那个什么你啊。”
他说的时候刻意顿了一下，因为没有想到合适的词语。
“你是说侵犯？”松千颖站起身来，常星留的光只落在她的腰间，可她的眸子依然澄澈明亮，“可以说是运气好吧。”
“你一个女孩子说这种话未免也是过于有些心大……”常星留刚想对着松千颖叨念几句让她时刻注意自己的性别，再怎么强硬她也是个女孩子，面对心怀不轨的恶人更是应该小心提防，而不是刻意露出空门让对方有可趁之机。
但他的话卡在了喉咙，剩余的音节统统被他咽回了肚子里，因为他看到松千颖站起身来，整理着自己的衣物，她把长长的袖子拉了起来，露出底下青黑色的小刀，小刀刀尖成菱形，尖角有四面，呈一个锋利的四方锥形，沿着尖端往下，在四个平滑的锥面上，刻着弯曲的凹槽，深约一个指甲盖的长度，像是细小的蛇在攀附其上，通体泛着寒意。
常星留看到这个小玩意就明白过来了，松千颖说的“运气好”不是说的她自己，而是说那些企图侵犯她的混混，幸好他们被常星留和辉光物流耽误了不少功夫，要是他们真的觊觎松千颖的身子，那他们触碰到的绝对不是香嫩温滑的胴体，而是见血封喉般锐利的尖刀。
常星留还是自作多情了一些，相比于考虑松千颖的安危，要应该更担心下自己。
运输他们的卡车猛地震了一下，显然是遇到了什么拱形的路面或者高突的减速带，他们在车上已经过了大概半个小时，这辆老式卡车的发动机一直在响，隆隆的声音贴着纯金属造的车厢内来回传递，里面听起来就像是打雷一般吵闹。
“他们要开到哪里去啊？”常星留也跟着站了起来，他贴在铝制的车厢外壳上，企图能听到一些外界的声音来判断他们目前所处的位置。
“我倒是希望去的是制药工厂，如果他们只是单纯的人贩子，把我们送到集中营或者劳改所，那还要费点时间出来重新找线索去工厂。”松千颖把光线调到最大，照亮了车厢更深处的构造。
常星留微微咋舌，师姐的意思是要是被送到别的地方去了还要麻烦自己走出来，在她眼里，倒是没有把什么集中营里阴森可怖的刑具和孔武有力的看守当一回事，就是多花点功夫的事。要是地处荒僻，她还要搭个便车什么的，又是浪费一点时间。
常星留没有接话，他深知师姐这伙人的脑回路和他这种正常人不太一样，准确地来说，组织里的每一个人都不太正常，他反倒是应该努力适应才是。
常星留贴在铁皮上什么都没听到，于是又走到车厢的最深处，贴在那里，那一层铁皮的背后就是车头的驾驶位，如果司机正在高声阔谈的话，他应该能听到些什么有用的对话。
但他的打算还是落空了，要么是这层铁皮出乎意料地厚实，要么就是这两名司机跟冰冷的石头一样，一路上从不对话交流。
松千颖也走过来，在他身后半米处站定，她蹲下来，在一个空荡荡的铁架下面摸索着什么。
常星留跟着弯腰去看，松千颖把手指上沾染的东西摆到光线充足的地方，常星留才看清楚了，那是……一滩血。
“这是什么鬼东西？”常星留吃了一惊，这种地方出现血迹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这本是一辆货物的车辆，什么货物里面会留下血迹？而且那两个男人把他们也当做货物来看，难不成之前这里也装过像他们一样的人？
这些血可能就是之前被当做货物的人留下来的，也对此时正处于车厢之中随车运输的常星留和松千颖来说，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仔细看。”松千颖用手指捻了捻手中的血迹，那上面已经有些干涸了，边缘的血迹像是薄片一般碎成多个小块，但留在手指上的还有更多米黄色的颗粒，很小，细碎，很像是……沙粒。
“觉不觉得在哪里见过？”松千颖抬起头，目光撞进常星留的眼里。
常星留抓着头想了半天，他确实这种颗粒似曾相识，但却没有办法立刻想起来，他只记得好像见过某种和这东西类似的玩意，但当时的形态并不是这样的。
“你再仔细想想，在德松泰大厦五层，我们在那扇橡木门后，有没有看到过类似的东西。”松千颖很耐心地等待着常星留给她回答。
这一句话像是闪电般劈中常星留迷雾丛生的大脑，像是一下去驱散所有迷惑，他看到最终答案摆在前方，就近在眼前，只不过那团白雾升起来的时候，他连自己的脚尖都看不到。
那迷雾的背后，露出一张惊慌失措的脸，那是慌慌张张闯进来的胡克，他一脸痛惜地抱着被撞碎的“铁瓷瓶”，像是打碎了一件珍贵的瓷器般懊悔不已，在他的手指间，血色的流沙滚滚而下……
“他们也运送过那些铁罐子！”常星留惊喜地想到，“如果说铁罐子最终都会被送到德松泰大厦里的话，这辆卡车必然来往于医药工厂和德松泰大厦，运到德松泰大厦的需要装着药品去，现在车厢内空空如也，这说明他们正准备去工厂装货！”
“你的思维能力提升了，这是件好事。”松千颖笑着说道，随后又收起了笑脸无比严肃地说道：“但你还是漏了两个重大的线索，第一，德松泰运送罐子的车型是皮卡，这种物流卡车的防尘布都沾满了灰尘，说明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这种方式运输了。第二，元杉也说过，车辆进入德松泰的时间是早上和下午，他们完全没有必要大晚上特地跑去工厂装货。这车厢里可能的确装过那些黑罐子，但现在装的是我们，你还是无法保证这辆车会带我们去哪里。”
常星留刚兴奋起来就被人临头泼下了冷水，被打击得瞬间有些颓唐，像是蔫了的花草，他靠在铁皮上，努力思考着，希望能用他那点不大的脑瓜分析点有用的信息出来。
他身后的铁皮忽然被人敲了几下，吓得他赶紧跳开几步，发现是铁皮后面的人敲的，这层铁皮后面就是驾驶室，是司机忽然伸手敲响了车厢？难道他们听到了常星留他们的对话，感到无比地厌烦，特此敲车警告？
他这么想倒是多余了，因为在铁皮敲响之后，他忽然发现整个卡车已经停了下来，随之那噪声不断的发动机也终于停歇，隔着薄薄的铁皮他们听见了车门被人打开又重重关上的声音，紧接着一连串的脚步从车头移至了车尾。
常星留这才明白过来，敲车的意思是提醒他们到地方了。
这算什么？他们难道一直就知道常星留和松千颖是在装昏迷，所以特意提醒了一声？
不由得他多想，车门已经被人拉了开来，外面的烛光像是柔和的软剑刺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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