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封石之门
“你说不死就不死？”常星留不满地反驳，“你要不要中我一刀看看还能活下来不？”
老人不动声色，“长生并不代表不死，我现在这个样子，其实离死也不远了，我能通过流动的时间回到过去，但再老一些，走不动了，连通道都进不去，又何谈改变时间呢？”
“你只是在不断地拖延时间苟活罢了，难道你以为我们会和你一样选择这种方式？”吕不遵说道。
“你们没有选择。”
“嘿！”常星留忽然声音高了八度，“我就纳了闷了，你凭什么说我们就会死？你是阎王啊？是的话麻烦出示一下生死簿啊？”
“你们已经被死神的镰刀斩断了生的希望，不信你看身后……”老人手指远处。
“身后？”众人纷纷回过头去，身后只有一面严实坚硬的石壁，微弱的灯光照亮了半面墙壁，也留下了大片的阴影。
“什么都没有啊？”常星留看了半天，也没看到什么东西。
“你们是忽略了最为常见的东西，”老人依然维持着手部动作，“影子。”
“影子？”常星留回过神来，这面石壁上的确什么都没有，真要说有什么的话，那就是被远远投过去的影子，每个人的影子都被拉得很长，像是一只漆黑的鬼魅跟在身后，隐在广场里最为阴暗的角落里。
常星留动了动手臂，又跳了几下，影子也都按照他的动作及时地给出反馈，就像照镜子一般，没有任何问题。
“影子怎么了？”他回头去问。
老人还没说话，元杉已经低声叫了起来，像是正面挨了一拳那般沉闷，他指着石壁上的影子，抖着声音，“影子的头部……消失了！”
“什么？”常星留惊讶地回过头去看，因为角度的关系，他们的影子都被拉得很长，常星留的影子甚至被投放在石壁的顶部，上面的构造比较复杂，他一开始并没有看到自己影子的头部，听到元杉这么说，他便顺势蹲下身来，好好观察影子。
“啊！”他也跟元杉的反应一样，低低地叫了出来。
因为这场景实在是太诡异了，照在墙上的似乎不是他的身影，而是另外一个人，这个人的头部变得透明，被光线完全穿透，阴影根本无法被投放在墙壁上，导致头部仿佛和全身脱节了一般，更像是一个无头人的影子。
要不是这个人的肢体动作都和常星留能够对上，常星留完全无法接受这居然是他自己的影子。
脖颈的位置也变淡很多，像是被橡皮擦慢慢擦去的痕迹，整个人的影子就像是一只装满墨水的瓶子，随着底部被钻了一个孔洞，墨水就从底部慢慢地流逝出去，墨水的水线也慢慢地降低，瓶内也会变得更加清淡，空白逐渐占据了优势。先是头部透明、再是颈部、再是胸部……
如果影子完全透明化，常星留不敢想象他们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影子就是我们的倒计时？”元杉扭头问道。
“在中国古代，影子是人的灵魂所在，鬼魂没有影子，人的影子里藏着三魂七魄，如果影子受到侵害或者诅咒，那么人也会遭遇厄运。比如影子踩到踩踏、被压在重物之下、被尖利的物体钉下、落入墓穴或者深井之中，都会反馈到人的本身上来。更有些乡间传闻，说影子其实是人的护身之神，名为黑煞神，藏在影子之中，专门护人周全。”
老人继续说道：“‘封石之门’最可怕的一点就是它是无形的，你们进来的时候有感受到它的存在吗？”
常星留回想了一下，摇摇头。当时见到洞穴洞门大开，他们也没有多想就钻进来的，而且也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除了最先的那面镜墙引起不适之外，没有其他的怪象。
“因为‘封石之门’之上，悬着的也是一道影子，死神的镰刀用来斩落人的灵魂，而镰刀的影子正好用来斩断影子，而这道影子已经悬空了千年之久，效力不如当年，但依然有着致死的能力。影子被砍，灵魂也就断了，人也跟着死去。”
“你是说这把刀很锋利，时间久了也不过是生了点锈，变钝了一些，但无非就是一刀砍下和缓慢凌迟的区别？”元杉摸了摸手臂，上面已经炸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们之所以能走到这里，无非就是这把刀还没有完全生效，这也是你们唯一活下去的希望，影子没有流逝干净，你们都能顺利活着。”老人说道。
吕不遵忽然抬手，手腕处的终端发出光去，正面打在了老人的身上，老人眼睛一翻，伸手去挡突如其来的强光，在他的身后，同样照出了老人的影子。和常星留他们的不太一样，他的影子浓重无比，像是一团藏着几百万伏高压的积雨云，漆黑如炭。
“你的命倒是蛮长的。”吕不遵冷哼道，跟这老人比起来，他们的影子就稀薄多了。
说来可笑，这个老人出现在他们面前，任何一个外人见了这场景，都觉得这老人不久于人世，而这些年轻力壮的青年男人，显然还有较长的一段人生路要走。可谁能想到，这个老人才是他们之中生命力最强盛的人，他们反倒成了将死之人。
元杉忽然说道，“你之前说你能够随意掌握进入的通道和时间？这说明这些流动性还是有规律可循的对吧？”
老人摇头，“你们从我这里得不到任何的线索，这种知觉是我放弃了生路之后才领悟的。更像是一种精神共通的方式，无法言说也无法指示，就算我有心想告诉你们，也无济于事。除非你们已经做好了觉悟……”
“这简单，”元杉拍拍手，“你先进去通道，我们跟着你进去，你再把时间改动，就能带我们去想要的地方。”
老人摇头，“没有用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常星留反倒来劲了。
老人想要反驳，后又长长叹出一口气，“年轻人就是有一点不好，死都不听劝，尤其是老人说的话。”
他转过身子，背朝众人，站在洞口的边缘处，说道：“如果你们一定要尝试，那就上来吧，我身子骨不佳，我就不下去了。这样也好，让你们能够彻底死心……”
老人所在的高度离众人约有三米多高，吕不遵就算有飞檐走壁的神功也不能一跃飞到如此的高度，他选择助跑踩墙，也落在了第二排的洞口处，正巧位于老人的脚下。
他再起跳，双手往上一抓，攀住了老人脚边的岩层，他双臂发力，把自己的身子托举起来，然后卸去一只手臂上的力量，只剩下一只手挂在岩层上，借助腰部扭转的力量翻过身来，再度双手攀住了岩层，这时候他也背对着站在底下的人。
再度发力，上半身跃过了岩层，身子前倾把重心往上压去，一个轻盈的攀升，他爬到了老人所在的洞口处。
他垂下一只手臂，落在第二排洞口的上方，对下面的人喊道：“来！”
第二个是“坚锯”，他按照吕不遵的路线跳到第二排，没有直接抓住吕不遵的手到达第三排，而是对下面招手，“上来！”
一层有一个人来负责拉人，十分钟过后，整支队伍都从地表升到了离地三米的洞口处，而老人就一直站在洞口，没有走动，默默地看着下面的人不断忙活，也没有帮忙。当然，他这种身板，也不能指望他帮忙。
看到所有人都上来了，他才幽幽地叹息道：“你们只是白费功夫罢了！”
“别废话，赶紧的！”元杉催他。
“那你们可要跟紧了。”老人转过身去，朝着通道深处迈进，其他人跟在他的身后，时刻保持着一个紧凑的距离，免得老人在他们眼皮底下跑掉。
随着老人的走动，身边的景象像是有了变化，像是踏入了一面平静如镜面的湖水一样，浪花轻点，涟漪扩散……老人身边的通道像是水流一般有了波动，老人的身躯仿佛要顶破这道水流钻出水面，他身边的波纹一圈一圈扩散出去，而且速度越来越快，波纹也越来越密集。
硬石形成的墙壁就像是烧软的黄土般柔软，吹弹可破，仿佛一碰就会疯狂地晃动起来。
“这……”常星留第一次亲眼看到这种诡异的现象，怀疑出现幻觉了。
“流动着通道……是真的！”“坚锯”难以压制住心中的情绪，喊了出来。
“不仅如此，”元杉神色还算平静，但他的脸部却在急颤，他看着终端，声音都在颤抖，“时间……时间也在流动！”
常星留也跟着低头看终端，上面显示的时间就像是出现乱码的电脑屏幕，显示时间的字符在疯狂地跳动，数字也是瞬息万变，让人怀疑终端会不会已经坏了。
但所有的终端都是如此，上面显示的时间都在变化，因为他们所处的时间也在变化之中！
常星留重新抬起头来，把视线聚焦在眼前……但是落空了！他的眼前什么都没有！
“那老头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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