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巨人雕像
“你说什么？”常星留转头去看黑色的人影，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玩笑的神情，但对方面目严肃，看起来不像是在说笑。
黑色的人影似乎还为常星留耐心地解释了一番：“你看他们身后的影子。”
常星留一愣，目光再度投向水面之下，出现在“荧幕”里的元杉三个人正和星光虫拼死较量，在他们的脚边，常星留躺在水潭边的身上，浑身湿透，看上去是彻底昏迷了，甚至胸口也不见起伏，怕是真的没气了。
元杉他们把常星留从水里捞出来放在地上，转身又要和星光虫群搏斗，他们身后就是水潭，这无异于是一场背水一战，他们没有退路，为了活命只能拼死杀出一条血路来。
水潭的顶部还有青光在闪烁，那些星光虫发出的亮光，漫天的虫群把整个洞穴照得透亮，不像常星留醒来的那般漆黑无比。
而黑影所说的影子常星留找了半天才看到，就贴着元杉三人组的脚边，反倒让常星留一时半会没有发现。
三个人的影子只剩下极短的一段，大概还不如一个拳头的大小，他们自从第一次进入千影潭的时候就没有再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影子上，没想到就过了这么短的一段时间，影子已经淡化到几乎看不见的程度。
“还记得封石之门的诅咒吧？”黑影说，“影子完全消失的时候本体就会死去，灵魂也会消散。他们的影子不多了，很快就会死去的。”
常星留无比震惊，黑影的语气十分平静，但从他所说的这些内容无一让人感到惊讶，他仿佛能够知晓洞察一切，常星留没想到他连封石之门都知道。
想到影子完全消失就会死亡的诅咒，常星留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心中惶恐。
难道他们真的已经死了？
常星留忽然想起了什么，“你刚刚说他们已经死了，现在又说他们快死了，你的话似乎前后矛盾吧？”
常星留心怀侥幸，他觉得他抓住了黑影语句上的漏洞，说不定从这个漏洞推算开来，就能推翻黑影之前说的所有论调，甚至那水面下的影像也是用来骗他的幻象也说不定。
黑影轻轻地摇头，“他们可能只是快死了，但他们的死亡是注定的，所以现在他们跟已经死了没有区别。”
“放屁！”常星留克制不住愤怒地骂道，“人还活着！他们都还活着！什么叫活着跟死了没有区别？活着就有希望，活着就有奇迹！”
黑影转过身来，漆黑的瞳孔直视常星留，“你自己都说了‘奇迹’，是因为直到他们活下来的希望很渺茫吧？”
常星留一时语塞，他看着黑影没有任何光亮的眼睛，就像是注视着两口深不见底的黑井，他感到一阵不适，移开了视线，也没有直接回答他。
封石之门的诅咒已经逐渐降临在了众人的头上，他们究竟能否活下来，常星留也没有把握。
好几次他都想跳出来说“其实封石之门就是老人编出来的谎话大家不要相信他影子什么的一听就很不靠谱”。
但他没有这么做，在遗迹里待了这么长的时间，什么怪事他都亲身经历过了，导致他现在反而对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更偏向于“相信”，而且老人已经死了，他为了替他们打开一扇逃生之门而死去了，他最后的一句话是“你们还要活下去！”
他不得不相信那看似缥缈的诅咒是真实存在的，那也就是意味着每个人的头顶上都悬着一把看不见的死神之镰，在影子完全消失的时候就会落下来夺人性命。
他又觉得老人死的有些不值，一层玉石罢了，让吕不遵或者X来都能轻易地打开出路，而且又要耗费自己的生命呢？都活了七十四年那么长的时间了，再多活一点不好吗？
可能他是知道自己反正也出不去了，能见到自己旧时的老友最后一面已经知足，他本就该死了，所以逝者当逝，生者当生。
其实他本可以把交换影子的秘密告诉元杉他们的，这样他们的影子还有办法更新替换，不会在短瞬内死去，但交换影子一旦开始，很可能就意味着他们永远也走不出遗迹了，就和老人一样，被困在这里。
黑影沉默地站在一边，看着常星留露出悲伤的神色，只是静静地看着，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你想知道是什么加速他们的死亡吗？”
常星留下意识回了一句：“是什么？”
随后他才反应过来，他们的影子其实从进入遗迹开始就已经开始倒计时了，按照消亡的速度来看，到现在也无非是淡化到腰部或者胸口的位置，为什么突然迅速缩小成了如此微小的一点，是有什么东西加速了倒计时吗？
黑影对着黑海伸手，水面下的影像忽然变了，连带着场景也跟着转变，那是一处较为宽阔的洞穴，眼前有白光从天而降，不同于他现在所处的白色世界，那道光是活动着的，看上去温暖又明亮。
常星留马上就认出了那是什么地方，因为他同时看到藏在白光背后的石像，石像披着皮肤般贴合的硬甲，手中的长剑半悬在空中，神血填满了剑槽的一半。
而就在此时，右侧传来了一阵喧闹声，常星留听出来那是他们的声音，右侧正好是藏有青莲玉花石的青光洞穴，他们就是在那里遭遇了星光虫的袭击。
这个影像的时间点似乎正在处于汉斯窃取青莲玉花石，玉俑倒塌粉碎，星光虫铺天盖地的时候，只见一阵喧闹之后，从右侧洞口处跌跌撞撞地跑出来一个人影，他的怀中抱着一颗最为巨大的青莲玉花石，脸上的神情既紧张又兴奋。
那是汉斯，只有他一个人从那个洞口逃了出来，在他之后那个洞口就被密集的虫群堵住了，导致常星留他们不得不另选出口脱出。
只见汉斯飞奔到石像的面前，一脚踢开了原本放在长剑底下的石头，把新的青莲玉花石补上，石像再度发出声响，似乎感应到了新鲜的血液，长剑利落地刺下，这一次神血的量十分充足，剑槽很快就被神血填满了。
然而这还不算完，神血通过血槽再度往上浸透，在石像错花的硬甲底下流通，像是有一根看不见的管道铺设在硬甲的内部，而神血就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吸力吸引，围绕着硬甲的周身流动。
神血灌满了盔甲之后，血液最终在石像的头顶汇聚，它的头顶发出刺目的红光，随之整个石像也亮了起来，他的身上显现出一块块的红斑，像是残留在体内的神血此刻活了过来，光芒呼吸般的一起一伏。
常星留皱紧了眉头，这一幕很是熟悉，他似乎在哪里见过……回想了一下之后他想起来，在“思想家”的基地底下，那个石甲巨人的身上也有同样的红斑！
这时候石像背后的整面墙也“活”了过来，血液像是红色的丝线往上延伸，山壁上是有一道道浅浅的刻痕，这次就成了血液流通的沟渠，像是把颜料顺着已经刻画好的底板倾倒上色。丝线顺着已有的刻痕蜿蜒折回，慢慢汇合又分离，最后编织出了一个巨大的人像图案。
常星留看到那面图案，惊得连呼吸都停止了，在石像的顶上，有一张巨大的石甲巨人的脸，血液像是成为了他身上的血管，流动着，涌动着，而在巨人的脸部，两只眼睛的部位也被血液填满，它似乎睁开了双眼，眼底是岩浆般的赤红！
那山壁上本来已经刻好了巨人的画像，但刻痕比较浅，加上光线没有打在山壁上，以及众人的视线都被底下那座石像给吸引过去，所以所有人都没注意到这个巨人的存在！
真要说的话，恐怕只有汉斯一个人注意到了，所以他才会激动到如此失态！
“那个巨人……是谁？”常星留问黑影。
“你应该问你自己。”
“我？”常星留觉得莫名其妙，“我要是知道为什么要问你？”
“跟我比起来，你和他们应该更熟悉一些。”
“你这话听着真奇怪，你刚才还说你就是我，我就是你，现在又变得我和他们熟，你和他们不不熟了？”
黑影说：“我和他们不是不熟，但你要问我和他们的关系的话……我只想早点杀光他们！”
常星留被黑影忽然展现出来的杀气吓到了，这个原本平静得毫无感情起伏的人忽然绷紧了身子，肌肉在黑影中突显，眼底闪过杀意和愤怒，他似乎和那些巨人……有很深的过节？
常星留快被他的逻辑绕混乱了，他和常星留究竟是什么关系他说不清，但黑影说常星留应该更熟悉这些巨人……但他什么都想不起来，看到巨人的脸是有种熟悉的感觉没错，这一点他在“思想家”的基地下见到石甲巨人的时候也是如此，可这种熟悉究竟是从何而来？他的前大半辈子从来没有见过这些巨人啊！
“话说回来，他究竟在干什么？”常星留指着汉斯又跳又叫的身影，出现的巨人雕像似乎对他来说十分高兴。
“他在打开通往神境的大门，”黑影转过身子，“而你最好阻止他，不然他会给你的朋友带来更多的死亡。”
“更多的死亡？”常星留听不明白，死亡还能叠加的？
黑影再一挥手，画面一阵变化，他看到了一面面镜子，那是幽蓝色的墙壁，光滑的墙壁简直能当作镜子来用，常星留知道这个地方，这里是刚入遗迹的镜墙，封石之门就在镜墙的入口处。
正在这时，几道人影踩着光线走到了镜墙的面前，常星留的心都要跳出来了，进来的那几个人影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松千颖他们！
可能是因为他们进入灯塔之后就失去了联系，所以才会焦急地跟上来，没想到她们居然能够找到遗迹的入口。
但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她们刚刚跨过了封石之门，这说明她们的影子也进入了倒计时！
黑影淡淡地说道：“你必须阻止他。”
“该怎么做？”常星留说话的声音都在抖，他知道松千颖她们也会死，可她们却一脸好奇地看着镜墙上下打量，不知道死亡的来临。
“跟我来。”黑影转身就走，常星留木然地跟上，他不知道黑影为什么要帮他，黑影根本不在乎元杉或者松千颖的死，但他却要阻止汉斯，似乎他要打开的什么神境的大门，是绝对不应该被打开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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