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青涩
自从那年罕见大雪过后，再未有过那般寒冷的冬天，雪花更是一片也无，似乎那年用力过猛，把过往的积蓄用完导致这些年无以为继。
于是冬天显的十分短暂，于是春天转眼竟然就到了眼前。
雪生对季节没什么感触，因为他以前没什么朋友，家里也就爷孙两，年龄差距太大，平平淡淡就是一直以来的主色调。
但今年似乎有些不一样了，雪生觉得今年的春天格外活泼了一些。嗯，怎么说呢？门外原本一直不咸不淡的榆叶梅居然开了满树，又是哪来的雀儿这么着急筑窝了？雪生在院子里抬头，天空青蓝，白云互逐。这一切似乎有些急促？似乎有些跳脱？也似乎比往年更热烈？
雪生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不自觉嘴带微笑，而手里正握着那个刻了一半的木雕。
这木雕已经刻了许久，从初始观察取意，到材料准备，到打腹稿，再到最后动工；雪生还没有这么认真上心地雕刻过一个作品。这个雕塑是一个活泼的少女，少女双手合扣举在胸前，闭目颔首似在祈祷。
雪生不由回想起那个美丽的夜晚，那是个传统的节日，万家灯火，孔明灯升；那天月亮很大很圆也很亮，那天夜晚的草坡很是恬静，那个月下祈祷的女孩如此专注而动人；她的祷词里会有自己的身影吗？
那天在私塾李媚儿说找自己玩，当时以为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竟能收获如此难忘的记忆。
雪生抚摸着木雕，一心想早点完成送到李媚儿面前，可又怕着急没刻到最好；雪生无法接受在这个独特的处女作上留下哪怕一丁点瑕疵！
收起木雕，雪生准备平静下心情；雕刻要冷静，特别是执刀的手要稳，自己有些激动了。
忽想起自己答应给青儿姐姐做的梳妆盒已经做好了，是时候送过去了。转身回屋取出梳妆盒放进挎包，对老木匠说了一下要出门一会，就径直去往张婶家。
张婶是个微胖的中年妇女，总是笑吟吟的，对相亲邻里都很是热情；正因此雪生从第一次来过后又是常来，没有产生一点心理隔膜。雪生敲了敲门，等了一会，才有一个细小轻柔的声音传出：“是谁啊？”
“是我，雪生，青儿姐姐，我给你送东西来的。”雪生听见是青儿的声音立马回到。
门内传出脚步声，然后拉轩，门开便见青儿那张俏丽的脸来，青儿看见果真是挎着个挎包的雪生，“雪生你呀，送啥来啦？”边说边让开条门缝让他进去。
“是上次我说帮你做的梳妆盒啊，我做好了就给你送来了，张婶不在吗？”雪生进去没看见张婶人影，便自然地问道。
“我娘有事出去了，快给我看看你做的东西。”说完热切地伸出手来。
雪生拿出自己做的梳妆盒，满意点一拍，得意地说到：“你看漂亮吧，这可是我用老头子的上好木料做的，你闻闻有一股清香呢，有提神的好处！”
青儿惊讶地接过梳妆盒，凑到鼻子旁边仔细闻了一下，“咦，真的诶，好奇特的香味。”说完再次深吸了口气，感觉真个人仿佛更有精神了一点，“真好，雪生真是谢谢你呀！”
雪生也高兴，“不用谢，青儿姐姐也帮了我好多呢，我帮姐姐做这个是应该的。”
“哟，我的小雪生也开窍了，会逗女孩高兴了？”青儿打趣到。
雪生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哪有，我就是说心里话。”
“还说不会讨好女孩了？”青儿忍不住笑出声来。
“真的没有，哎呀不跟你说了，我先走了。”雪生似有招架不住，落荒而逃，惹出背后一阵清脆笑声。
雪生连忙头也不回的往家走，心里扑通扑通跳，自己也有些不明所以。青儿是自己最早接触的女孩，比自己大四五岁；当初他怀着忐忑的心情第一次去她家时，本以为会因为自己的外貌被取笑，没想到却是对方真诚的赞美；当时他的心灵就好像晦暗天空中投下了一缕阳光，留下来深刻印象。后来自己又找了几次她修补挎包，每次自己都被认真对待。雪生感觉青儿就是自己在这个世上第二个最好的人了，第一个是爷爷。
雪生今年十一岁了，四年来自己在老木匠手下从头到尾走过一遭，基本可以说是得到老木匠真传，唯一欠缺的只是时间打磨的火候；可这个急不了，还需要雪生自己去酝酿。所以这四年来，雪生一有时间就在老木匠的指导下实践，基本可以说很少有多少嬉戏时间。本来这个年纪的孩子，被这样充斥着肯定会耐不住性子抱怨的，可雪生不一样。雪生自小就比较孤单，家里就爷孙两人，年龄稍大点也没同龄人一起玩。他因为自己长相特别常被取笑，
这些怪异的目光生生勒住他向外迈出的步伐，渐渐雪生在别人眼里成了一个沉默孤僻的人。
可雪生自己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不因此伤心，或许是因为一开始就是这样，从那么小一点开始就被区别开了，以至于自己都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么？雪生不知道，但认为雕刻确实是个好事，因为这样自己就可以不用去想那些了；正因此，无论老木匠安排的有多紧密，雪生都能坚持下去；更何况现在自己做的东西被人喜欢了呢！
雪生想到自己送个青儿的梳妆盒，还有那个未完工的少女木雕，面上不禁泛起温暖的笑容。这些就是最好的回报，就是自己埋头雕刻的动力，他相信自己还能做出更好的作品。心情渐渐激动，立马想去完成那个半成品木雕，又强行忍耐了下来。“冷雪生，你还是年轻了啊，要稳住！”雪生小脸一肃，可没一会还是憋不住咧开嘴来。
进了木匠铺，老木匠正躺在他那张极品躺椅上叭叭抽着烟，这种情况这一两年可不多见，雪生有心想提醒老头子注意一下，可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老木匠的身体越来越差了，能抽上一口对他是难得的享受，雪生不忍心让他失去这唯一的舒坦。这让他刚刚泛起的好心情又慢慢回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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