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马不停蹄的人们
第三周，第一天，早上，卫生间里。
除了大学生涯，汪树和保罗很久没试过和一个男生一起在卫生间里刷牙了，虽然摄像机把他们两个共入卫生间的过程拍下来，也许现在直播间里早起的观众们在狂发会被和谐的弹幕，但他们没有选择，卫生间里没有摄像机，他们只有在卫生间里才能畅所欲言。
“今天我去摸索摄像机的分布情况，节目组是为了直播才采用固定拍摄的方式，但固定拍摄一定会有死角，我会找到办法可以躲开摄像机去到红山。”
“嗯，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你加油吧，我继续咸鱼就好。”
“对了，你会摩斯密码吗？”
“不会。”
“那你会任意一种密码语言吗？”
“不会，怎么了？”
“如果我们能用密码语言交流，那会方便很多。”
“没办法，我们华国高考不考密码学，如果考的话，我能掌握的很好。”
对于汪树的揶揄，保罗一笑置之，他没用毛巾洗脸，随性地捧一掌心的水扑在脸上，再用力揉两下就算洗干净了。该说的话已经交代清楚，保罗正要走出去，不过在推门之前，他忽然回头看向汪树。
“小汪，虽然知道你不想说，但我其实挺好奇你为什么忽然想去海球。”
汪树正好拿起毛巾洗脸，所以看不到他的表情。
“虽然知道你好奇，但我还是不会说。”
“呵呵。”
保罗讪笑，推开门，在他快要走出去的时候，汪树忽然又说了一句：“你不用担心，我没有带着恶意去海球，相信我，我小学的时候年年都是三好学生。”
对于八位嘉宾而言，也许第三周和第二周没有区别，大家还是住在原来的屋子里，山谷下面还是那片草原，闲暇无事可做的时候，大家还是会心有灵犀的来到草原上。
岛屿不会下雨，至少拍摄节目的前两周里没有下过雨，除去偶尔爆裂的阳光，大部分时间都是微风和煦，阳光暖人。
汪树来到草原上的时候，大家都在。他觉得眼前的画面很美好。
大家都在，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变的只有时间，他有些留恋拍摄节目的日子，但他也很清楚他留恋的是人造的乌托邦，当盒子打开后，现实会迫不及待的扑面而来。
一切就像这座岛的名字，“薛定谔的盒子”，大家都只是在盒子里而已，盒子是世界的一部分，但绝不是世界的全部。
海球汪树看到汪树来了，立刻笑着挥起手臂：“怎么这么晚才来，就缺你们两个了，保罗呢，他怎么没来。”
汪树习惯性的来到海球汪树身边坐下：“保罗表示没有无人机拍摄让他觉得很自由，所以一大早就一个人在外面乱逛，说是在享受自由的感觉。”
海球汪树则是指着旁边的摄像机，偌大的草原共有五台摄像机：“岛上到处都是摄像机，这也算自由？我还是比较喜欢之前无人机跟拍的模式。”
汪树耸耸肩膀：“管它呢，对我来说都差不多。”
文学祥拔起几根青草，往摄像机的方向扔去，带着几分不满的语气，说道：“你们的直播情况怎么样，那些观众发的弹幕是不是很操蛋？”
其他人顿时向文学祥投以好奇的目光，文学祥满脸无赖的说道：“不知道为什么观众都以为我是同性恋，先明确表明我不歧视同性恋，不过直播间的弹幕全都在说我是同性恋里的战斗机，你们能理解我的感受吗？”
汪树笑出了声，然后还尴尬的捂住了脸：“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和保罗都有很多粉丝，昨天我们的粉丝一直在吵架，我和保罗都懵了。”
文学祥拍拍海球汪树的肩膀，叹了口气：“我家的汪树也有很多粉丝，不过向我起哄的观众太多了，导致老汪的粉丝都跑去了你们的直播间。”
亚瑟也是气势汹汹的附和文学祥：“我觉得网络上没素质的人太多了，我和凯丽的直播间里，观众们整晚都在发弹幕调戏凯丽，偏偏我还不能关掉网站，连屏幕也关不上，真是气死我了。”
凯丽在一旁哭笑不得，看到亚瑟为了她的事如此紧张，她觉得心里很暖。
汪树看向李聪师：“李校长，你那边直播情况怎么样啊？”
李聪师现在没有丝毫求生欲，面无表情地说：“我啊，昨晚我大概收到上千个大保健。”
话刚说完，大家先是面露疑惑，有的不明白李聪师为什么这么说，有的不明白大保健是什么意思，但没过多久，在知情人士的科普下，诸位外国友人明白大保健的意思，不知是谁突然“噗嗤”笑了一声，然后其他人纷纷捧腹大笑，笑到躺在草地上。
“你们觉得直播的意义在哪里，我们现在还是没有收到任务，也没看到游戏环节，昨晚我还以为任务和直播有关呢。”
“不知道，也不在乎，反正我们有吃有喝，没有损失，要是不喜欢直播，那晚上就别看电脑就行了。”
“我就是有点担心，节目组不会那么简单放过我们吧。”
“我还是不在乎，要杀要剐随便。”
大家已经开始讨论节目内容了，这是可以预见的事，前两周的游戏环节虽算不上精彩，但好歹成功恶心到他们了，这周也仅仅是直播间的弹幕有时会让人感到恶心以外，有人会奇怪也很正常。
汪树也在琢磨节目组的想法，不过接下来海球的汪树给了大家一种可能性。
海球汪树一边揉着头发，一边支支吾吾的说道：“我之前在网络论坛上看过一个帖子，是节目开录前出现的帖子，上面有段猜测，当时我当笑话来看了，现在想想还挺有道理。
“帖子里面写着，如果节目的人气够高，其实没有必要费心费力的组织游戏环节或者设计任务，只要把节目的情况以直播的方式展现出来，观众们一样会买单，因为当人气到达一定高度后，观众们就不在乎节目内容了，他们只是想看到嘉宾而已，原理就跟娱乐圈里的小鲜肉又拍电影又出唱片是一个道理，虽然没什么内容，或者内容差劲，但粉丝依然乐意买单，而且这么做节目组还能赚到大笔的直播费。”
说完后，海球汪树抿起嘴唇，摆出无辜的样子。
汪树听完后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摄像头，还揉了揉自己的脸颊，惊叹道：“按你这么说，我现在成了小鲜肉了？”
李聪师翻个白眼，鄙夷的回道：“大白天的别做白日梦了，费劲！人家小鲜肉随便拍个烂电影都有几千万收入，你呢？
“小鲜肉的门槛挺高的，脸蛋不仅要漂亮，还要够厚，说谎时要能脸不红心不跳，你行吗？”
汪树拒绝三连：“没有，抱歉，告辞。”
“你的意思是我们这周什么都不用做咯。”
“如果接下来没有任务，那我们的确什么都不用做。”
“现在也挺好的，无聊的时候下来躺在草地上，吹吹风，吹吹牛，这是我梦想中的退休生活啊。”文学祥双手交叉放在脑袋后面，整个人躺在草地里，在他的幻想里，他现在算是投入了大自然母亲的拥抱。
大自然，这三个字对于都市男女而言既陌生又熟悉，现代人可以通过发达的网络看到世界任何一处的景观，但是当真正的绿草和森林出现在眼前时，他们更多的是表现出陌生的恐惧。
文学祥躺下了。亚瑟和凯丽随之躺下。李聪师把外套拖了枕在脑后，也躺下了。海球汪树看了眼汪树，躺下。汪树最后躺下。
也许因为习惯了快节奏生活的缘故，他们的身体能够适应慢下来的节奏，但精神却还没适应，好像不说些什么就浑身不自在似得。
海球汪树双腿不停地交叉，一会右脚搭在左脚上，一会左脚搭在右脚上。
“我想起一件事，昨晚我看直播弹幕的时候，好像有观众说地球节目组的总导演被人谋杀了，上了新闻，事情闹得挺严重，你们知道这件事吗？”
李聪师伸起手左右摆动，语气不屑：“你别听网上那些消息，十个有九个是假的，还有一个半真不假。我们被蒙上眼睛前还看到了导演的直升机，人家生龙活虎，网上的人瞎造谣而已。”
文学祥扭头看向海球汪树：“昨晚有这些弹幕吗，我怎么没注意到。”
海球汪树：“昨晚你刚顾着和网友吵架了，没注意到很正常。现在看来只是网友造谣而已，不用在意。”
“你们觉得网络上为什么总有人热衷于造谣啊，好像风平浪静很可怕似的，天天都要弄点大新闻出来。”
“这你就不懂了吧，新闻就是热点，管它是不是真的，有热点才能聚集流量，有流量才有人气，有人气自然有收入，网上很多没良心的媒体就靠假新闻活着。”
“啧啧啧，世道邪恶啊。”
汪树静静地看着天空，放眼湛蓝，使人心旷神怡。李聪师和文学祥已经把话题转移到网络暴力上了，他们讨论的很热切，你一言我一语，激情四射。汪树闭上眼睛，往两边伸手的手抓住草根，然后稍微用力往上拔，小草在奋力抵抗，不想就此被夺去生命，但无奈力量差距太悬殊。
在讨论网络暴力问题上节节败退的文学祥，寻思着换个话题，他看向李聪师身后，笑道：“怎么又少了一个人，你的大个子跟班呢，又去找他的好基友了吗？”
汪树嘴角微微扬起，其实早在一开始，他就发现弗兰克偷偷的离开了。
李聪师看向身后，才发现弗兰克不见了，他便看回文学祥，眼神疑惑。
文学祥摊手，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不关我的事啊，是直播间的观众说，其实弗兰克和保罗才是最般配的一对。”
……
保罗真的如同散步般信步闲庭的在山路里慢走，如果他的腰再弯些，脸上皱纹多些，再换上老人鞋和老人装，远远看去颇有隐士老人的感觉。
可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保罗走过的路线极为讲究。野兽会用体液圈定地盘，而保罗在用脚步划定边界线，同一条路他极少走两遍，偶尔在特别的地方他会停下来驻足许久，往往这些地方附近有着大量的摄像机。
他走了大概一个小时，位置慢慢靠向红山，到最后他甚至就站在红山前面一望无尽的平原上。平原里很少摄像机，放眼望去只有寥寥几台，也许节目组认为嘉宾们不会频繁出现在这里。
从摄像机之间的距离，他大概能够推测出每台摄像机的拍摄距离。从摄像机分布的位置，他可以分析出哪里存在死角。他之前说过……采用固定摄像的模式主要是为了服务直播，只要有心，一定能发现摄像机的视觉死角。
可现在有个颇为棘手的问题，他的确发现了摄像机的视觉死角，而且发现了不止一处，可几处视觉死角并不能连接起来，简单地说从这处视角死角去到下一处的视觉死角时，总会被其他摄像机发现。
保罗相信他迟早能找到一条路，既可以避开所有摄像机，还能够顺利的去到红山，但他需要时间，他需要更多的时间观察摄像机的分布，可他欠缺的偏偏就是时间。
只剩两周的拍摄时间了，谁知道下一周节目组会弄出什么奇怪的节目内容，换而言之他只有六天的时间。
难度很大。
保罗转身准备回去，他看向旁边的树林，挥挥手，道：“我现在打算回去咯，你还要跟着吗？”
旁边的树林里有一台摄像机，所以其实直播间的观众们很了解发生了什么事，而保罗不需要摄像机也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早在半个小时以前，他就知道有人跟着他，他也知道是谁跟着他。
弗兰克从一棵老树后面走了出来。
他并不意外自己被发现，事实上如果保罗没能发现他才是值得意外的事，只是两人的关系缘故，见面还不如不见面，弗兰克跟着保罗也只是想确定自己的猜测而已。
当他从汪树嘴里知道保罗单独离开，他就猜测保罗也许还有其他穿越世界的方法。
红山……或者说那座大山实在是太大，除非知道目的地，否则根本不可能找到穿越世界的地方。
弗兰克问：“你在做什么？”
保罗笑着反问：“你又在做什么？”
“散步。”
“我也是散步。”
“这么巧？”
“巧不巧你自己知道。”
看着保罗嘴角若隐若现的讥讽笑弧，弗兰克能确定保罗一定是知道穿越世界的地方的具体地点，所以保罗才会试图自己上红山。
不过全岛都遍布着摄像机……
弗兰克回忆刚才保罗走过的路，以及他做过的事，很快就明白保罗在做什么了，他晃了晃脑袋，笑道：“我很喜欢散步，也很喜欢跟你散步，希望你以后散步的时候能找上我，不然的话，我会亲自找上你。”
保罗皱起眉头，他刚要开口说话，却是看到弗兰克的嘴唇又动了起来，不过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保罗怔了片刻，旋即豁然醒悟。
弗兰克刚才说的是唇语！
内容是——“我知道你想避开摄像机，我能帮你。代价，穿越世界的具体地方，别跟我说你不知道。”
保罗眼角情不自禁的扫向旁边的摄像机，震撼后他冷静下来，也用唇语无声的说：“我不会和你合作。”
弗兰克：“你确定吗，像我这种坏人，最擅长逃匿。”
保罗：“你以此为荣，我以此为耻。”
弗兰克：“如果不答应，我会阻挠你。”
保罗沉默了，弗兰克也随之沉默。
两人虽然没有开声说话，但却已经激烈的交流了一番。
最后，保罗开口，也开声，当着周围摄像机的面，说：“明天一起散步吧。”
弗兰克露出灿烂的笑容。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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