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你凝望着谁 谁又凝望着你
有些事，保罗终究要解决，例如回到海球。
有些人，保罗一定要处理，例如弗兰克。
录制节目第一次“盒子关闭”时，保罗认出了弗兰克，之后他洞悉弗兰克想逃亡去地球的意图，在于弗兰克的几次交锋中，他都表示一定不会让弗兰克计划成功。
计划赶不上变化，保罗怎么也想不到，情况会演变成他需要弗兰克的帮助才能找到穿越世界的入口，他更没想到弗兰克能让李聪师和亚瑟跟他合作。情况已经脱离保罗的掌控了，如果不加以阻止，弗兰克将会顺利地逃到地球，一旦弗兰克逃到地球，他在海球所犯下的罪行将无从追究。
他必须做些什么。
俗话说夜黑风光杀人夜，下雨天又何尝不是杀人的好时机，雨水会把血液冲刷得无影无踪，尤其现在狂风大作，飓风会把一切邪恶与污秽吹散，一干二净。
就连老天爷都在为他杀死弗兰克加油助威，保罗找不到不动手的理由。
所以他决定从背包里拿出菜刀，冲向弗兰克，砍瓜切菜的菜刀用于砍人会显得力不从心，不过没关系，只要力气够大就行了。一刀，保罗只需要一刀，保证让弗兰克毙命。
可惜的是弗兰克对于危险有着近乎本能的嗅觉，他居然反应过来了，而且躲过保罗蓄势待发的一刀。
没有别的选择，离弦的箭如何能回弓，保罗挥舞着菜刀砍向弗兰克，他现在近乎疯癫，雨水打在它的身上，鞋底每踏一步都会溅起半米高的水花，狂风将他的头发吹的如同海草般乱晃，杀人本来就是一件疯事，不疯癫怎么能行。
“我就知道你不会轻易放过我。”
弗兰克看着雨中表情狰狞的保罗，尤其是看到菜刀后，弗兰克慢慢变得凶狠残虐，犯罪分子的邪恶之花重新绽放，他握拳拳头，不退反进，竟是直接冲向保罗。
“是你逼我的！”弗兰克怒吼。
雨幕几乎遮挡了汪树等人的视线，他们只能隐约看到保罗和弗兰克的人影纠缠在一起，从动作来看两人已经大打出手，保罗挥舞菜刀，弗兰克一边躲避一边攻击，能清楚地听到拳头打在身体上的声音，打击声和雨声融合在一起，使得每一次打击都震人心灵。
“为什么他们打起来了啊。”凯丽很着急。
李聪师聚精会神的眯眼看着保罗和弗兰克的声音，低声道：“一正一邪，一警一匪，不打起来才不正常。”
文学祥皱起眉头，语气听起来像是在责怪李聪师：“所以我们什么都不做，就在这里看着，当一个看客？”
李聪师扭头看向文学祥：“好，你给我一个出去做事的理由？”
文学祥：“我们和保罗、弗兰克一起录节目这么长时间，难道你从没把他们当朋友？难道你的朋友打架你不劝架？”
“我提醒你，弗兰克是你们海球的通缉犯，而且是全球通缉犯，你可以想象他做了多少坏事，你也可以相像他害了多少人。”
“可是……”
“弗兰克一直讨好我，原因是我是个有钱人，他逃到地球后，需要我的帮助。”
“我知道……”
“知道你就闭嘴。”
裆！啪！噗！
只见弗兰克把保罗压倒在地上，保罗手里的菜刀也脱手了，然后便是弗兰克坐在保罗的胸口，挥动手臂，一拳一拳地打在保罗脸上。
雨天里仿佛响起了鼓声。
失去菜刀后的保罗竟反倒展现出更加强的战斗力，脸部被重打好几拳后，他很快挣脱了弗兰克，重新站起来，也是攥紧拳头，咬牙怒吼一声冲向弗兰克。
鼓声变得密集了。
最残忍的打架方式也是最原始的打架方式，不靠武器不靠策略，比拼的是勇气和身体。保罗和弗兰克便是在用最原始的方式打架，保罗一拳打在弗兰克的鼻梁上，弗兰克一拳打中保罗的嘴巴，保罗一脚踢中弗兰克的肋骨，弗兰克一脚踹中保罗的肚子。
拳拳到肉，至死方休。
其他人在空地内看傻了，其实他们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李聪师说得对，他们在旁边当个看客就好，别过去阻拦，也别摇旗呐喊，船到桥头自然直，保罗和弗兰克的事只是他们两个的事，不需要他们好心干预。
这一架不知打了多长时间，有雨幕的烘托，狂风呼啸为伴音，凭空营造出武打电影的感觉。保罗和弗兰克都在耗费体力，原本如鼓声般的打击声慢慢减弱，两人倒地的次数越来越多，间隔喘息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最后一次两人分别打中对方，又分别倒在地上，他们似乎都无力站起来，面朝天倒地，雨水稀里哗啦的落在他们身上。
空地里的其他人屏息等待，这是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事。
保罗和弗兰克同时站了起来，从两人站立的姿势判断，保罗尚有余力，弗兰克强弩之末。
下一秒，撕心裂肺的呐喊声从弗兰克嘴里传来，声音覆盖雨声与风声，像是卫道者最后的呐喊。
所有人都以为弗兰克要冲过去誓死搏命，谁知弗兰克在呐喊之后，却是突然冲向空地，他的速度不快，但已经是他目前最快的速度，尤其是他那张狰狞且惶恐的脸庞，看得其他人怵然一抖，连连后退。
保罗没有反应过来，看到弗兰克冲向空地，他愣神半秒，大喊一声：“无耻！”，然后追上去。
冲进空地的弗兰克没有停下来歇息，他往空地的中央方向抛弃，一路上他惊起许多动物，很多动物惊恐的看着弗兰克，纷纷躲闪，竟是让出了一条路。
保罗紧跟其后，神情疯癫。
其他人愣了许久，看着已经跑远的保罗和弗兰克，他们后知后觉回过神，才意识到应该立刻跟上去才对，于是他们四人立刻跑起来追上去。
空地很大，事实上这块空地正是整座大山的山巅，整座“薛定谔的盒子”也只有山巅的圆形空地里没有遭遇风雨。
弗兰克奋力奔跑，他累极了，也痛极了，断裂的肋骨和几处发肿的关节根本不支持他剧烈行动，可是他没有其他选择，而且受伤与他本就是家常便饭，他受过更重的伤，从鬼门关前爬回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要他可以穿越到地球，现在他经历的一切都微不足道……
意想至此，他忽然看到前面百米外有个巨大的洞，是地洞，地洞半径至少五十米，像是小型火山的火山口。周围的动物都在离地洞一段距离以外的地方休息，他放慢脚步，完全停下来时，他正好站在地洞旁边。
可以隔绝狂风骤雨的偌大空地，一个巨大的地洞。
他往地洞里看去。
看不到底，视线的尽头被黑暗填充，好似有庞大的怪兽盘踞在里面。
不知为何，在看向地洞里面的时候，弗兰克莫名其妙的生出奇怪的感觉，他觉得地洞如同深渊，在他凝望深渊的时候，似乎有着什么东西在深渊里凝望着他。
忽然间，一个人影在深渊里出现，这个人影在凝望着弗兰克。
弗兰克忍不住颤栗，他忍住体内剧痛不停深呼吸，等恢复后，他继续凝望着地洞，痴痴的，愣愣的。
忽然，他闭上了眼睛，往前踏一步。
一步，步入深渊。
当保罗看到弗兰克跳进地洞的时候，他的心跳似乎停止跳动两秒钟，那瞬间他感觉身体里空空如也，似乎有件东西彻底从他生命中消失。
来到地洞边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低下头看向地洞。
已经看不到弗兰克坠落的身影了，保罗视野里全是如墨汁般粘稠的黑暗，不知为何他脑海里忽地冒出“深渊”二字，紧接着他发现地洞下有个人。
那个人站在粘稠的墨汁里，那个人正抬起头看向他。
汪树、文学祥、凯丽和亚瑟都看到了保罗跳下地洞的画面，他们无一例外的露出惊愕的表情。汪树加快速度跑到地洞边，他趴下来，对着地洞大喊：“保罗！”
地洞下没有声音回应汪树。
汪树脸色一阵苍白，他和保罗住在一起接近三周的时间，如今他却看到保罗如自杀般跳了下去，一股道不清言不明的绞痛感突兀出现，他摁住左胸口的位置，咬着牙慢慢站起来。
另外三人随后来到地洞旁。
凯丽往下看了眼地洞，顿时吓得退到亚瑟身后：“保……保罗跳下去了，他为什么要跳下去啊？你们都看到了吧，保罗跳下去了。”
“我们都看到了。”文学祥皱眉，“他……这是自杀吗？”
亚瑟反问：“跳下去难道你觉得还能活着？”
文学祥：“我的妈呀。”
汪树一直看着地洞，从表情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但能体会到他沉重的心情。很长时间里，保罗是汪树前往海球的精神支柱，保罗也信誓旦旦的答应过汪树要带他去海球。
结果却是保罗丢下汪树，跳下地洞。
汪树看着地洞，也许他在期待保罗能从里面走出来，不过他期待的保罗没有出现在地洞里，地洞里却是出现了一个让汪树预想不到的人。
深处的黑暗中屹立着一个人，不知他如何出现在里面，也不知他为何在里面，当汪树注意到对方的时候，对方已经在地洞里深处，抬着头，看着汪树。
汪树身体忽地一阵摇晃，险些掉下地洞里。
因为地洞里的那个抬头看着汪树的人，就是汪树，或者说，这个人长得跟汪树一模一样。
“你……你们看到了吗？”
汪树摇摇晃晃的后退，他指着地洞里的那个人，对着其他人问道。
其他人立刻望向地洞，不过没看到任何东西。文学祥走到汪树身边，扶住汪树，问他：“你看到什么了？”
汪树咽口水，视线时不时的瞟向地洞里，那个人还在，而且还在望着他，可为什么其他人都看不到地洞里的那个人。
“海……海球汪树，他……他在里面。”
话刚说完，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出现在汪树脑海里，汪树瞪大眼看向地洞，与地洞里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对视。
听到汪树的话，文学祥疑惑的皱起眉头：“我们这边的汪树？”他走到地洞边往下看，确定没看到任何人，又说道：“我们这边的汪树不可能在里面，我也没有看到他。”
“汪树，你刚才说在地洞里看到了谁，是我们海球这边的汪树？”凯丽。
“汪树，你的脸色不太好，你没事吧。”亚瑟。
汪树已经听不清其他人说的话了，他站在地洞边，耷拉着脑袋看着地洞里面，与里面的人对视。
他似乎……知道里面的人是谁了？
他也明白，保罗为什么要跳下去了。
也许，弗兰克早就跳下去了吧。
汪树转过身看向其他人，嘴角挤出一丝微笑。他展开手臂，抬头望天，仰视着混沌的苍穹，下一秒，他闭上眼睛，让身体缓缓地往后倾倒。
倾倒。
倾倒！
倒向地洞里。
看小说就用200669.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