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动荡的西南
深秋的夜，灯火通明的西南王府。
“湫儿，去把那些瓷器擦拭一遍。”
每一次湫儿犯大错，狄都会这样惩罚湫儿。在正阳厅，摆放着近千只精美的瓷器，每一个都要细心擦拭，没有一天的时间，根本做不来。
狄最终在距离东门将近十里的城墙下发现了抱在一团，已经酣睡的两人。周围空荡荡的，风很大，两个小孩紧紧抱在一起，单薄的衣服上满是泥土，瘦弱的身体瑟瑟发抖。
狄轻轻地抱起云萧，让随行的士兵叫醒了湫儿，然后一起把他们带了回来。
“师傅，你为什么要罚湫儿啊，明明是我带她出的城，跟湫儿没关系！”看着湫儿被罚，云萧很不服气。
“你以为你就没事了？”狄板着脸，转向云萧。
“徒儿有错，不过徒儿有一事不解！”
“说。”
“师父总说徒儿的父母在很远的地方，可徒儿的父母到底在哪里！”
听到云萧提到自己的父母，狄的心情沉重了下来，这个话题他已经隐瞒了十多年，他不能告诉云萧真相，更不能现在将云萧的身世公布于众，这会给他带来杀身之祸。
狄蹲下身，看着云萧稚嫩的脸庞，语重心长地说：“云萧，我说的很远的地方，得走出江都，跨过湘江，穿过北境，越过荒山，渡过北海才能到。”
“那是哪里？”
“云萧，你现在就好好地练功、学习，等你长大成人，学成一身本事，我就带你去看你的父母，他们一定很想你。”狄抬首望向屋外，漆黑的夜，满天繁星，曾经耀眼的东南十二星，再也不存在了。
“哦。”
云萧有些失落，每次问到这个问题，狄总是这样敷衍他。
夜深了，喧闹了半夜的西南王府安静了下来，守卫们轮换值守，下人们也得以安息。
云萧陪着湫儿在正阳厅里，一人抱着一件玉器，小心地擦拭着。
“云萧哥哥，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就可以了。”湫儿说道。
“我才不能回去呢，湫儿啊，师父怎么这么偏心，这么多的宝贝，就让你一个在这里独享，我才不干呢，你看这如意，好滑啊！”
云萧抱着一把玉如意，轻轻地抚摸着，眼睛里满是贪婪。
“云萧，你又耍坏！”湫儿嘟起樱桃小嘴，满是怨气地说道。
“嘿嘿，湫儿，你说师傅有这么多宝贝，那得值多少钱啊！是不是随便卖一件，都够我们吃一年的棉花糖了！”
“云萧，你要是再敢随便卖爹爹的东西，我就去揭穿你！”
“别这样嘛，卖了分你一半！”
“成交！”
湫儿已经记不得他和云萧一起偷偷去卖了多少府上的贵重东西，她只记得，每次卖完，云萧都会带她吃好多好吃的东西，对于一个小女孩来说，没有什么比这个更有诱惑力了，因此，湫儿跟着云萧，一次又一次，乐此不疲。
王府内院，狄的书房内，一盏枯藁的油灯左右摇曳，守在一旁的老者佝偻着身躯，在烛光下端详着一本泛黄的书。
狄坐在老者一旁的书桌上，批阅着成堆的文件。
“老陈，最近你好像挺忙的，好久没来我这里坐坐了。”狄开口说道。
“我能忙什么，无非就是收集各方的情报，做你西南王的内务总管，我可不敢有丝毫怠慢。”
“这么大岁数了，说起话来，怎么还酸溜溜的。”
”那还不是因为你，让我操碎了心。”陈撇嘴说道。
“哈哈，要是让外人听到咱们俩这样的对话，会不会以为是两个犯了神经病的糟老头子。”
“神经病，你觉得你不是，还是我不是？狄，这么多年了，你还甘心只做个西南王啊。”
“现在北境的局势这么复杂，我能安安心心地做一个西南王就很不容易了。”狄微皱着眉头。
“时间真是个神奇的东西，能把一头老虎磨成猫，想当年你是如何凭着自己一己之力抵御住了轩辕大军，才让云族没有沦为下一个暗族。”
“那又如何？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如何？那个时候你就该把云天鹰杀掉，把云萧也杀掉，把北境王室的人全部杀掉，斩草除根，由你做北境之王。”陈忿恨地说。
“我毕竟发誓效忠于北境王室，君臣之道，我还是不能违背的。”
“你可让云天鹰好过了，如今他缓过来劲儿了，现在开始捉摸着怎么对付你了。”
“恩？云天鹰，他有什么动作？”狄眉头紧皱，问道。
“今天我收到了一份来自凉州的情报，凉州梅宗，你还记得吧？”
“怎么记不得，那个娘娘腔，要不是因为他的优柔寡断，当年凉州二十万铁骑也不可能被轩辕蓝月一举消灭在西凉谷地！”狄说得咬牙切齿。
“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在意，看来，你的心里还是装着北境呢呀。”
“从前是，现在老了，年纪大了，不想再惹那么多麻烦了，云萧和湫儿年纪尚小，我需要给他们一个安稳的环境，我答应过雀儿，要给湫儿一个幸福的生活。”
“嫂子，一转眼，都已经五年了。嫂子真的是我见过最好的女人，漂亮、贤惠、体贴，而且他她很爱你。”陈酸溜溜地说道。
“怎么，又吃醋了？”
“哈哈哈，对，吃醋了。”
“说吧，凉州那里有什么消息，虽然我不犯人，但是人若犯我，我西南王也不是那么好惹的。”狄微眯着眼睛，表情沉重。
“梅宗怕是已经把雷均收于麾下了。”
“雷均，望安太守？”
“对，望安太守雷均，望安作为西南的军事重镇，驻扎着大量西南军，若是雷均叛变，配合西凉军，里应外合，西南可就遭殃了。我大致模拟了一下，梅宗从凉州出兵，沿湘江古道一路南下，第一座西南重镇是虎牢，虎牢背后就是望安，若是望安和西凉军前后夹击，虎牢瞬间就会被攻下。虎牢，望安，江都这三座城池互成掎角之势，是西南的屏障，那两座城丢了，你觉得你的西南王还能继续安稳下去吗？”
狄并未言语，微闭的双眼望着枯槁的油灯，若有所思。
“是我安排在凉州的眼线密函告诉我的，他在密函里说，梅宗已经和雷均达成了协议，只要凉州出兵，他就作内应，功成之后，由雷均来任新的西南王。这样一个大动作，他一个梅宗怎么敢擅做主张，肯定是云天鹰在背后谋划的。”
“反了他们了！”
狄猛然站起身子，手掌愤怒地拍在案桌之上，粗壮的手腕之上，青筋暴起。
“既然他们不仁，那就休怪我不义了。”狄冷冷地说道。
“永远是老虎，纵使岁月让你长出了皱纹，但也磨灭不了你的本性，狄，你只要活着，云天鹰就不可能安心，他的目的就是要你死，只有你死了，他才能坐稳这个北境之王。”
狄不再言语，他安静地望着门外的漆黑夜色，苍劲的面容上有着似雄狮一般的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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