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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9无名

    

    楔子

    “跟我走,现在立刻跟我走,我就原谅你!”

    “方琰,你的脾气到了今天还是没有改变啊,可是,我想,我已经不需要你的原谅了。”

    “龚维叶!”

    “方琰,你真的觉得我们还有可能在一起吗,这一切,你觉得我可以承受吗。子凡,维雪,宁叔、宁婶,他们对我来说是什么意义的人,你不知道吗?方琰,我不怪你所做的这些事,是我伤你在先,我很抱歉。可是,我们,不,应该是我和你,已经再也没有可能了。对不起……”

    “龚维叶!你真的要让我第二次面对这种场景吗!你就那么肯定我不会再疯一次!”

    “方琰……如果……如果我能……活下去……我一定……一定……和你……在……一起。”

    走出火车站,转乘一个小时的汽车,龚维叶终于赶在午饭点到达了宁家。

    “哥,”推开院门,龚维雪甜美的笑脸呈现眼前,“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算准了点的吧!”接过哥手中的行李,她提高嗓门唤着宁叔、宁婶。

    宁婶从厨房探出头,撩起围裙擦擦手,满脸慈爱、心疼的笑容,“维叶啊,赶快来洗手,马上就开饭了。我看看,哎哟,你这孩子到底有没有在吃饭啊,怎么比上次来更瘦了,只

    剩一把骨头了。”捏捏他细瘦的胳膊,抬手抚上明显凹陷的脸颊,揪心的酸楚涌上心头。“你这孩子----”

    “婶,”龚维叶扯出一个令他放心的笑容,却没想牵出更多脸部的褶皱,“看您说的,我不吃饭,哪能到现在还站在您面前啊!”

    “可是,这----”

    “维叶哥。”

    龚维叶闻声抬头,一身阳光做外衣,宁子凡款款而来,还是那张充满朝气和活力的容颜,时间留给她淡淡的忧愁,一笔一笔如浅妆画在脸上,无法细寻。“子凡。”

    “维叶哥,”宁子凡在他身前稍做停留,茉莉花般的笑容清新、灿烂,眼睛弯成小小的月牙,她挽起龚维叶的胳膊。“我们有多久没见了呀,维叶哥有没有想我呢!”

    “嗯,子凡,这两年你过得好吗?”

    “当然,我是谁呀,哈哈……维叶哥,我想给你介绍一个人认识。”

    厅堂的木椅上坐着一个西装革履、文质彬彬的男人,经宁子凡介绍,他了解到此人叫沐豫谦,是子凡一年前在外地求学时认识的。结合维雪在电话中所说的见面事宜,应该就是子

    凡的未婚夫了吧!

    “我应该和子凡一样叫你大哥的,”男人很客气,热情却不谦卑,礼貌地招呼过,从包里拿出一个包装好的盒子递到面前,“小小心意,请大哥收下。”

    “不用不用,你太客气了,用不着破费的。”

    “应该的,只是一个电动剃须刀,谈不上破费。子凡说,买东西就应该讲求实际,那些个花里胡哨,不实用的东西买了才是浪费呢!我心想大哥用得着,你就收下吧,作为回礼,你就多多的祝福我们。家人的祝福,才是子凡最想要的礼物。”男人宠溺地望着子凡,眼底柔情一寸寸向外扩散,将她整个笼罩。

    龚维叶收下礼物,侧过脸,欣慰一笑。

    子凡,你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我当然会祝福你,给你全部的祝福,将我的一并带走,我会是最希望你幸福的人。

    不能帮你守住的快乐,有另一个一生爱你的人帮我完成。我唯一剩下的只有祈祷和祝福。

    子凡,维叶哥永远、永远都会喜欢你,一生不变……

    “你们在聊什么呢,赶快过来坐下。”宁叔低沉的声音响起,一众人说说笑笑坐在了餐桌边。

    “维叶,你这孩子----怎么瘦成这样。”宁叔黑着脸,斥责之外还有几分疼惜。“又不好好吃饭,是不是。赶明个让你婶跟你一块回去,让她给你做几个月的饭好好看着你吃,把你身上的肉都给补回来,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

    “我没关系的,叔。”

    “什么叫没关系,再瘦下去就变成小老头了。反正你婶在家也没什么事,又不是不方便。对了,说到这我又得讲你,你说说你,好好的宿舍为什么不住,偏偏在外面租房子,还租那么远的地方,每天光坐车就得一个小时,你这孩子傻啊你----”

    叶叔的唠叨没完没了,龚维叶一笑置之,沐豫谦却笑着打趣,“大哥是在减肥吧,女孩都喜欢瘦瘦高高的男人,肯定是想讨女孩的欢心,早日找个媳妇吧!嗯,我能理解。”

    本是一句无心的玩笑话,却没想所有人的表情一瞬间凝重起来,压抑、沉重的气氛搞得他不知所措的东张西望,喃喃地说:“我有讲错什么吗?”

    龚维叶端起酒杯,面带微笑,“豫谦是吧,以后就直接称呼你妹夫了。来,我敬你。”

    流过舌尖、滑过喉咙,徘徊一圈留在胃里的烈酒给龚维叶的脸颊上了层淡淡的酡红,他享受这种微辣的痛感,正如他享受着自己送给自己的惩罚。

    家人,家人,现在这种幸福他已经很满足了,还能再奢求什么。

    他该给自己一些惩罚的,这样,他的心会好受些。

    “好了,快吃吧,饭都要凉了。”宁婶出声招呼,龚维雪也在一旁大声附和,“就是嘛,你们不要吃我可要好好大吃一顿呢,学校食堂的饭真是难吃死了,要是能把婶给接去给我做饭就好了,我好想念婶的手艺呢!”

    “小丫头,这几天还没把你喂够呢!”

    “怎么会够呢,婶做的饭,吃一辈子都吃不腻呢!”

    “甜嘴……”

    这就是他用尽一切守住的朴实的幸福。有宁叔、宁婶、维雪、子凡的一家人,是他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财富。

    人真是贪心的动物啊,为何还是有总也淡不去的心痛,为着一段无法挽回的过去。还是,不肯知足吗?

    深夜,仍旧无法入睡的龚维叶从床上爬起来,想到厨房找杯水喝。

    院中月季静静开放,撑开层层花瓣,露出馨香娇蕊。

    晚风轻扯女孩裙摆,点点招摇在朦胧月光下。

    是子凡。

    龚维叶欲走上前,却听一声低唤从对面传来,“子凡。”

    沐豫谦拿了件披风,搭在宁子凡肩上,温柔地拢过她肩头,“这么晚还出来,睡不着吗?”

    宁子凡轻轻点头,略带几分羞涩,靠在他怀中,“谢谢你。”

    “谢什么?”

    “谢谢你肯爱上我,谢谢你肯接受我,谢谢你不在乎我的任性、我的脾气,义无返顾的要和我在一起。”

    “你在说什么!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美丽的公主,谢谢你肯下嫁于我啊!”

    “豫谦,真的,我对你,有很多很多的愧疚,这一年多,你一定被我伤害得很深。”

    “你还说呢,我追你追得都快跳进黄河以表决心了。长这么大,我还是头一次碰这么大的钉子,结果却一不小心就陷进去了。子凡,我知道,即使你现在接受了我,也并不代表你就爱上我。可是,我希望你给自己一个机会,忘了所有不愉快的事情,让你受伤的事情,让我用一生来爱护你、珍惜你。子凡,我会让你永远快乐。”

    “嗯,豫谦,给我时间,我一定、一定会让自己爱上你,对不起。”

    “没关系。子凡,我爱你。”

    皎洁的月光印照圣洁的浅吻,龚维叶悄悄退回自己的房间。

    拧亮床前台灯,他呆呆坐在书桌边,双手撑住沉重的头颅,任思绪如蚕茧爬满大脑,纠缠成一团。

    子凡,对不起……

    我忘了从前的你有多善良,我忘了你永远都有一颗水晶般透明、清澈的心,对不起……

    不是因为爱情,只是怕再伤了宁叔、宁婶和我,你选择嫁给一个你还没有爱上的人,子凡,我该对你说些什么。

    抱歉,我自私得无药可救了,在不知不觉中伤害你,已经到了极限吧!

    两年,整整两年,我们都在痛苦的瓶子里苦苦挣扎,逃脱不掉封闭的命运,连大喘一口气都觉得困难。

    无意识的拿出外套口袋中的皮夹,小小的空间里锁着一张保存良好的照片,飞扬的卷发,桃花星眸,皓齿笑露----

    他将脸埋在皮夹中,隐隐的抽泣声伴随两个永恒不变的字一遍遍回荡在室内。

    方琰、方琰、方琰、方琰、方琰、方琰……

    方琰,维雪考上大学了,离我住的地方不远,她每个周末都会在我那儿过。

    方琰,子凡请调去了外地学习两年,现在才回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她要结婚了,就在下个月,一个很不错的男人,一个很爱她的男人。我祝福她,真心的祝福。

    方琰,我、我过得挺好的,真的,我已经不住宿舍了,我租了一个房子,离你父母家不算太远。这样,我每天一大早都可以偷偷去看看你,看着你依然不变的容貌,冷漠淡然的表

    情,身边的位置换了别人代替,我还是、还是……

    方琰,对不起,我做不到祝福你,我做不到、做不到……

    方琰,我们还会有机会吗,你还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方琰……

    宁子凡的婚礼在一个月后如期举行。

    因为沐豫谦从小是在孤儿院长大,也没什么亲戚,在排位上自然没什么讲究,只邀请了一些朋友担当伴郎,负责招呼女方家的亲戚朋友。

    古典音乐的序曲响起时,宁子凡一身长裙婚纱被小姐妹们围在中间。

    轻扯裙身,她站在穿衣镜前,半月皇冠压着长长的头纱,耳边、颈前均是璀璨的祝福。回眸巧笑,纤眉弯月,盈水双瞳,羡煞众人。

    “子凡,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新娘子呢!”

    “讨厌,小凡,我要是男人,我一定追你。”

    宁子凡浅笑盈盈,一边回应着朋友的赞美,一边不停抚摸无名指上的钻戒,却仍是无法消除莫名而来的紧张感。

    龚维叶轻轻扣响门,和维雪一起走进新娘化妆间。

    “子凡姐,你好美噢!记得一定要把礼花抛给我哟!”龚维雪调皮的笑脸凑近宁子凡,“让我早日找到我的白马王子。”

    “去去去,”李娜一把推开她,“小丫头来这凑什么热闹,小凡,别听她的,一定要抛给我噢,不然我跟你绝交。”想她辛辛苦苦独身了这么多年,终于在今年完成既定目标,找到一个还算称心的男友,说什么也要把自己嫁出去。就算使上吃奶的劲,她今天也一定要抢到礼花。

    “什么嘛,娜姐真过份,我不要理你了。”

    趁着维雪吸引了她们一众人的注意,龚维叶走到宁子凡身边,“子凡,今天很漂亮。”

    “谢谢你,维叶哥。”

    子凡,对不起,我让你的幸福迟来了这么久。

    维叶哥,是我应该跟你说这句话才对,对不起,对不起,剥夺了你可能唯一幸福的机会,却就这么不负责任地逃掉两年,维叶哥,你愿意,原谅我吗……

    相对无言,却默默传递着彼此才懂的情意。从那双濡湿的眼中,他找到了释然,歉意的释然。

    子凡,我从来不怪你……

    从来,从来只是我一个人的执着,执着一些我认为对的事情。傻傻的一次次抛弃那个和自己一样执着的人。那个本该有着完美人生的男人,如今也已经生活归位了吧!

    只有自己,只有自己还活在暗无天日的地洞,妄想有一双熟悉的手把自己带离这里,却不愿独自去寻找那毫无意义的光明。

    明天,明天还有希望的,对吗?只要和他活在同一片天空之下,和他呼吸一样的空气,和他走过相同的道路,总有一天会找到希望。

    填补那不完整的一块,拉他进入天堂和地狱共存的深渊。

    方琰,无法拆开的两个字,让心如针扎却不能拔出的疼痛,永久的疼痛。

    单单的两个字,却也伤人至深----

    婚礼在九点整举行,钢琴奏出优美、不变的旋律,人们纷纷起身,戒童和花童走在前方,玫瑰花瓣洒满红毯。宁子凡挽着宁叔的手臂,捧着礼花,含羞带怯地低垂头数着步子。坠地头纱拖着可爱的“公主”和“王子”,庄严神圣的画面,龚维叶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

    宁叔一身西装不自在地走在红毯上,宁子凡冲他一笑,小声道,“没关系的,爸,别紧张,权当小时候你送我上学好了。”

    “这能一样吗!”宁叔清清嗓子,仍是摆着严肃的表情,僵直身子,步步有劲地走向前方。

    幸福就在眼前,红毯的那一端,会有一个一生爱她的男人牵起她的手,许下誓言。她等待许久的童话故事,也许开端不算太完美,但结局她有信心去创造完美。

    她走过太多坎坷、崎岖,在通往城堡的道路上,满布荆棘、碎石、屈辱、泪水,找不到平坦的大道,抓不住开启的钥匙。淹没自己的悲哀使她绝望的想要毁掉一切。清醒之后的痛苦她只能自己去品尝。

    幸好上天没有完全抛弃她,送来一个肯帮她疗伤的人。过程有多漫长,她也不在乎了。她想要看到被她伤害、毁掉的所有人都能恢复起来。

    和她一样治愈心灵的创伤,维叶哥,我把你的幸福还给你……

    宁叔战战兢兢的将新娘的手交给等候多时的新郎。在上帝、神父的见证和在座亲友的祝福下,他们做出承诺。

    一切进行得非常顺利,故事本该这样发展下去,如果不是----

    “沐豫谦”从教堂外传来的呼喊穿过长长的红毯落在一对新人耳中,沐豫谦在替新娘戴戒指的手指轻轻一抖,圈住幸福的圆环顺势滑落,轻微的声响一遍遍回荡,似有不甘地替一场梦幻的未来画上休止符。

    沐豫谦受到惊吓一般蓦地转过头,一个短发男人表情悲愤地站在教堂外的阳光下。他不可置信地嗫嚅着双唇,“小凯,你,你怎么----”

    “为什么要骗我!”男人似乎受到很大伤害,打断他的问话,冲着他吼道。

    “我不是,我----”沐豫谦抛下身边的新娘,朝着男人的地方向前一步,急切、慌乱的不知该如何解释。

    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心中却有强烈的不详预感,宁子凡担忧地抓紧他手臂,“豫谦,怎么回事,他是----”

    “哈哈……”男人突然放声狂笑,“我真应该恭喜你啊,有一个这么美的新娘,你这一生真该是别无所求了。”笑声中有那么几分悲凄、无奈,听得人心伤。

    “不是的,小凯,我,”沐豫谦拼命解释,深怕他误会,急得额头冒出了汗。“我以为你不会喜欢上我,我以为,以为我们永远都没有可能。所以,我,我----”

    “所以你就选择了逃避,选择了和一个女人结婚,对吗?”男人接下了他的话,缓缓垂下头,教堂的十字太神圣,神圣得他无法剖开自己阴暗深埋的感情,摊在阳光下,连神也无法容纳的感情,他连迈入教堂的勇气都没有。

    “小凯”沐豫谦悲伤地呼喊着男人的名字,不停收放的双拳无奈地垂在两侧。

    宁子凡有些晕眩,头似要裂开般,身子稍稍不稳,龚维雪及时扶住她,“子凡姐。”

    “我没事。”她强做镇定站直身子,上过妆的脸色益加苍白,她伸出手抓紧他的白手套,想给他安慰,给他提醒。

    她其实分不清自己有几分难过,她只知道自己要守住这个男人,这个宣誓要和她走完一生的男人。第二次在亲朋好友面前,她不能再丢了新郎。为了父母,为了维叶哥,为了自己,她绝不能。

    “算了,我早该知道的,你终究也是个男人,平凡的男人。”男人凄然一笑,望见他们相握的双手,“好好照顾你妻子,我不会再来打扰你。”男人转过身----

    “小凯,”沐豫谦慌忙甩开宁子凡的手,“不,我是爱你的,我是爱你的,我爱你,”

    一句话如平地落下的响雷,炸醒如置身云雾之中,搞不清楚状况的人们,议论声骤然响起,宁子凡感觉自己像个小丑般呆呆站在那里,接受人们审视、同情、嘲弄的目光。

    肇事的男人似乎不打算再多说下去,停留了几秒后跑向来时的方向

    更为戏剧的是新郎推开身边拦阻的人们,大嚷着男人的名字快步追出去。

    “豫谦”宁子凡瞬间跌倒在地。

    “沐大哥”龚维雪急急地喊出声,又是这样可怕的一幕,类似的场景她实在不想再看到,她真怕小凡姐会撑不下去。

    教堂内顿时乱做一团,宁婶苦着脸将宁子凡扶在旁边的椅子上,宁叔气得双眼瞪得老大,拉着那些伴郎要他们把新郎追回来。

    “安静、安静。”见惯太多突发状况的神父高声制止室内的喧哗,“请大家听我说,鉴于新娘身体抱恙,今日的婚礼暂且取消,烦请各位----”

    “啪啪----”不合时宜的拍掌声打断神父的话,人们不约而同将视线集中在教堂外气定神闲的男人身上。

    心脏猛地收紧,几乎窒息的痛感让龚维叶抓紧了椅子才不至于跌倒在地上,他数着心跳的频率来感受眼前这个男人对他的重要性。

    他从没想过会在这种场合再次遇见他----

    龚维雪颤抖着双唇,结结巴巴地说:“方、方大哥----”

    宁子凡缓缓站起身,倔强的双眸再也强忍不住,落下泪来。

    飞扬的卷发,俊俏的眉目,玩世不恭的神态,方琰一身黑色Armani,步履从容地走向礼堂内,两排训练有素的保镖,紧随身后。

    清冷的眼神停留在宁子凡身上,舒展和善的笑容,充满磁性的声音响在两年之后,“好久不见,宁子凡。”

    “方琰。”下意识叫出这个名字,宁子凡咬紧下唇,默默流泪。

    “怎么,这是你婚礼特备的娱兴节目吗,”方琰夸张地瞅瞅四周,“很精彩的演出啊!本打算来祝贺你新婚快乐的,但现在看来,似乎这句‘恭喜’有些不合时宜了。”

    “你来干什么,给我滚!”宁叔气得浑身发抖,颤颤巍巍地说。

    “伯父的脾气两年了还是没有改变啊!”方琰不屑地瞥过一眼,伸手接过身后递上的礼盒,“这份礼物,想必是你也用不着了。”手指一松,礼盒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呀!”宁婶揽过女儿身子,轻抚哀叹。

    方琰凑近宁子凡身前,用着在座所有人均能听见的音量说道,“真是可惜了这场婚礼,宁子凡小姐,你的命还真是不好,两次要嫁的男人居然都是同性恋,真可谓是眼光独特啊!”

    “你给我闭嘴!”刚想冲上前的宁叔被保镖一把推开,跌倒在地。

    “老头子!”

    “爸!”

    “叔!”

    宁家人急慌慌上前扶起倒地的宁叔,带着些许畏惧,愤怒地望向一脸骄傲的男人。

    方琰双手插裤袋中,昂头俯视面前一群可笑的人,嘴角邪侫一笑,“怎么,还想动手吗?两年前没有把我打死,是不是后悔至极呢?”

    “方大哥----”龚维雪紧抿双唇,眉头纠结,眼前的方琰对她来说太过陌生,那种冷酷、嘲讽的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两年前发了疯深爱她哥的男人,竟会变成如今这种刻薄的样子,她甚至不敢相信。

    “龚、维、雪,是吗?很好,所有人都到齐了。两年不见,各位过得很开心吧!遗憾的是,我实在不喜欢现在这种皆大欢喜的局面。我方琰说过的话,你们应该都还记得吧!两年前的债,我会一一向各位讨回来。今天的事,只是个开端,以后的每一天我都会让你们过得非常精彩、充实,敬请、期待吧!哈哈……”

    笑声飘过,方琰转身走向教堂外。

    一步步靠近,一点点揪紧心脏,龚维叶一瞬不瞬盯着前方一脸平静的男人。

    “龚维叶,你激起了我的兴趣,我接受你的挑战。这场游戏我陪你玩到底,我等着看你终结梦想的那一天。希望你不要让我太失望的半途而废。”

    一场闹剧的开端,一个悲凄的结局,那时候的我们,有没有想到,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公平竞争啊……哈哈,只有你这种傻瓜才会照做吧!你还真是笨得可以,连这种谎话也相信。”

    我笨到无药可救,笨到抓不住你的手,笨到亲手抛弃幸福,笨到没勇气去寻回。方琰,方琰,方琰……

    “那我如果不喜欢她,你可以不喜欢她吗;我不再追求她,你也可以就此放弃吗?”

    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将感情移向我这边,即使跌入万丈悬崖,也痛苦挣扎着一次次靠近,方琰,我究竟从何时起便开始伤你……

    “维叶,你知道什么叫追逐吗?有一个既定的目标,不管花上多久的时间,不管要付出怎样的努力,都会追着这个目标一直不停地跑。就算这目标曾经是自己多么讨厌的,就算这目标只会和你吵架、惹你生气,就算目标得到了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就算这目标一直在躲、一直在逃,也会不顾一切地追着它的脚步,跑到天涯海角也好,跑到筋疲力竭也好,只要它还在那里,就停不下来。一直到、一直到与他站在同一条线上,抓紧他的手,再也不放开。”

    方琰,你终于停下了追逐的脚步,不再望着那个伤你最深的人,追逐是多可笑的一场游戏,如今换我去寻找你的影子,你半点怜悯的微笑。方琰,我的执着来得太晚了,对吗?方琰,给我一次追逐你的机会。方琰,你告诉我有希望,有希望的,那么哪怕十年、二十年我都会一直等下去。

    “维叶,你还不明白吗?我这么做就是要你永远、永远不许忘了我。用一个你不能辜负我的枷锁套牢你,设一个最甜蜜的陷井让你再也逃不掉。分开,真的会有那一天吗?我不知道,我该怎样才能放掉你的手。二十七的人生,第一次爱上一个人,我才了解原来爱情就是这种感觉……我只有抓紧他、抱紧他,我才能有真实感,这个人是属于我的,是我的,是我方琰的,我爱他,我得到了他,而他也爱着我……维叶,你告诉我,我真的能让这个人从我生命里消失吗?真的会有那一天吗?”

    记住了你所有的好,于是每一天活在你给的回忆里----亲爱的,给我倒杯水----亲爱的,我好想吃你做的牛小排----亲爱的,我每天都好饿好饿,你也不心疼了吗----方琰,我的白衬衣在哪----方琰,今天累死了,过来给我捶背、按摩----久久无人回应的空屋,我每天上演悲哀的独角戏,为什么总也记不起你的离开,你的伤尽。

    “维叶,如果我想走到你心里……需要多久的时间。维叶,让我早点走到你心里去吧,为了我们都能过得幸福,别让我走太久。每一天,加一个方琰进去,进到你心里去,你知道那都会让我乐上好久好久。等你加满一百个方琰,我想,马尔代夫的小岛,我就终于走完了。”

    走进心里的时间连一秒也用不了,我已经放满一百、一千个方琰了,可惜你已经不会回来了,再也不会去听我说这些话,再也不会选择相信。

    “跟我回家吧……维叶……求求你……维叶……跟我回家吧……”

    “维叶,跟我回家吧,我们回家啊,回家啊……”

    “维叶……我是方琰啊……我是你说过……要和我在一起五十年的方琰啊……我们说好一起努力的……你怎么那么快就忘了……维叶……我这么求你也不行吗……我都这么低声下气了……还是不行吗……我都为你放弃一切了……父母和自尊我都不要了……这也不行吗……维叶……维叶……我连一天都忍不了……你让我怎么忍没有你的五十年……维叶……你为什么不肯可怜可怜我……维叶……我是方琰啊……你天天说爱我的方琰……怎么能一下子就不爱了呢……维叶……”

    方琰,方琰……我守着一个心底的愿望,有那一天,我们一起回家,回到属于我们的家……

    方琰,再看我一眼,再爱我一次,方琰,我和你一起走五十年……

    擦过身边的轻风,带走他心底的泪。

    没有久别重逢的惊喜,没有痛彻心骨的咒骂,没有爱恨交织的眼神,在方琰的瞳孔里,他什么也没有看到。

    他甚至连肩膀的碰触也感受不到。

    冷到他直打颤。

    心碎的闭上双眼,他明白,什么都明白,却在接受时还是有伤透的感觉。

    不会原谅、不再想念、放弃执着,龚维叶三个字在两年前就已退出方琰的生命。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无法后悔的选择。

    可是,方琰,我不想再等待了,不想再浪费彼此的生命,也许短暂到我们始料不及,这一次,换我上前,去抓紧你的手,给你永远的温暖。

    既然你再次走进我的生活,方琰……

    龚维叶抬起头,笑着仰望十字架上的神圣,终有一天,我要和你一起站在这里,宣誓。

    宁子凡坚决要回到她和沐豫谦新买的房子,赶走所有家人,穿着婚纱,独自坐在角落,抱膝等待。

    她好像在等待沐豫谦回来,又好像在等待他永远不会回来的事实,她需要一个结果,一个让她死心承受的结果。

    十个小时后,乌漆抹黑的天空洒上粒粒晶晶亮的糖果,讽刺的圆月高高挂起,她维持着同一姿势,僵硬麻木到失去知觉。门上的把手拧开一圈,一团看不清眼口鼻耳的黑影直直站在门口。

    “子凡,”沐豫谦打开灯,惊诧于她一身怵目的白,空洞的眼神,缓缓流淌的泪水。

    “我回来了。”

    凌晨五点,闹钟准时响起在简陋的平房里,龚维叶睁开困乏的双眼,摸索着打开电灯,机械地进行刷牙、洗脸的动作,换好衣服,拿起钥匙,锁上门,他匆匆奔向路口。

    出租车司机小王最近碰到一个很奇怪的客人。

    那是有一次载客回程途中突然车子出了点小毛病,停车南湖住宅区。由于地势的原因,这一带一直未被开发,保留着砖瓦平房的模式,以老人、小孩和一些外地打工的租房者为主

    ,属低收入人群的聚集地。小王下车简便处理下便发动车子,他从没想过会在这种地方拉到客人,尤其又是这个时间。所以当一个黑瘦、高大的男人敲响车窗时,正常一点的人都

    不会责怪他紧接着叫妈的小女人行为,抓着矿泉水瓶的手一紧,浇了一身。

    “我靠!”平稳心神后,一边咒骂着一边打开车窗,小王没好气地吼一声,“有事吗,哥们。”

    “你这车拉人吗?麻烦带我去帝景。”男人闪着熠熠有神的眸子,一口白牙时隐时现。

    靠!这不废话吗,不拉人难道拉驴啊!小王借着车灯的光稍稍打量了他一番。妈的,真是人不可貌相,穿着市场上二三十一件的廉价衬衫还要去帝景,要知道那可是全市有名的富

    豪区,独门独院的复式结构,桑塔纳开进去连被狗洒了泡尿都要认为是光荣。真够贱的!

    唉,怎么好说呢,这人也许生性节俭,不是说越有越算吗,也许误打误撞,奔驰正巧坏在这路上了。妈的,有钱赚就好,管他是龙是虫。

    “上车吧,哥们。”

    打开计价表,撤下空车牌,车子缓缓启动,狂野的音乐开得很低声,却能让人振奋精神。

    小王打着拍子聊起天来。

    一直到车子驶进帝景,男人始终没有张开紧闭的嘴,下车,付钱,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清晨薄雾中。

    “一个选择性失语者。”小王给自己絮叨了半天的无聊找了个台阶,努努嘴,塞好钱,一溜烟开出帝景。

    八点二十,铁门打开,黑色加长车从院中驶出,拐过弯,向大道急弛而去。

    苦笑,叹气,龚维叶继续靠坐在巷道的墙壁边。

    他今天运气不太好,没有见到他。

    运气好时,男人会和一个高贵、迷人的女性牵手走过院门,一同坐进车里。

    那时,他就将男人的容貌看得清清楚楚,撑过孤独的一天。

    男人的皮肤很白,好像总也晒不黑,站在太阳下一整天,也是全身通透的白。

    男人很酷,不管在公司还是家里口,一张脸总也板成追债者。

    男人眼里有温柔的水,对着一如既往的女人,一年多了,他们的感情很好。

    男人从没发现过他,他隐藏得很好,他只想这样偷偷望着男人,好似望着自己的世界。

    他今天运气还是不错的,男人直接坐车出门,说明女人今天没住在这里,男人父母的家。

    龚维叶尽量缓慢地站起身,坐得太久,还是有些晕眩感。

    他知道自己很瘦,身体不好,他却无力改变这种现况,有一个缈茫的希望在心中,支撑着他努力下去。

    八点三十分,他坐上来时的出租车,他和那个司机已经很熟了。每天每天听他唠叨一些笑话、琐事,倒也有趣。

    “小王,麻烦开快点,我赶着上班。”

    “知道知道。我说你这人真怪,起个大早赶个晚集,每天非得来这里待上几个小时,然后赶着点去上班。也就我了解你,不然非当你在这包了小秘。”

    龚维叶没有答话,他知道小司机仍会继续不停地说下去,一直到他下车。

    “你说你这个人吧,黑瘦的整一营养不良,看你打扮,也不像有钱的主,干嘛非上赶着学人摆谱坐出租车,不省那几个钱了?连饭也吃不好的家伙,每次收你钱,都搞得我怪不好

    意思的。这我要是个女的吧,还能理解,你看上我了呗!可我一个大老爷们,怎也说不过去啊!”

    他是要省钱啊,省钱为那个梦,可出租车的钱省不了,多一分钟,也许他就能赶上个奇迹,多看到那人一眼。

    不够,不够,好像永远不够似的。

    青柳弯了几弯,垂到河面,搅动平静的湖面。

    他等了太久,一天两天,一月两月,一年两年,他等到子凡要结婚的消息,他等到男人出现在婚礼上。

    他知道男人没有忘了过去,他知道他要追求的幸福就快到了。

    只要他有勇气踏进这座高楼。

    只要他有勇气说出对不起,请原谅。

    只要他有勇气向他下跪,有勇气厚着脸皮说爱他,说没有他就活不下去,

    有勇气抢夺了他正常的幸福,拉进到处是荆棘和利刃的黑暗。

    他就能重拾原来的幸福。

    因为,方琰,就在里面。

    “总经理,有位龚维叶先生自称是您的朋友,在楼下大厅,他没有预约,请问您愿意见他吗?”

    龚、维、叶!

    方琰闭上双眼靠向椅背,这个名字该是咬烂了嚼碎了吞进肚子里了,为什么,为什么还会再蹦出来!

    果然还是来了,这不是他要的结果吗?

    每一天每一天,都忘不了的名字,每一天每一天,都撕不碎的想念。

    想念他给的痛,想念他给的耻辱,想念他给的仇恨。

    忘不掉,扎根在心上的刺,怎能遮盖那痛,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舞遥可以帮他走出迷雾,却无法做到让他忘记。

    所以----

    “请他进来。”

    直到听到秘书亲切的声音龚维叶悬着的心才算稍稍放松。方琰,肯见他。

    他整整衣摆,他不知道自己穿成这样算不算滑稽,熨得平整如书的衬衫,没有一丝褶皱的长裤,他只想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些。

    说起来,方琰工作的地方,他居然一次也没有来过。而那男人,在交往期间,却每天开上半小时的车到他厂子里找人,愧疚和甜蜜,涌上心头。

    他真的对不起那个男人啊,希望还有偿还和弥补的机会。

    秘书将他带进办公室,方琰正低着头伏案工作,“Aida,你先出去,不用准备咖啡了,龚先生很快就回去了。”

    龚维叶心头一震。秘书转过身带上门,他突然心跳加速起来,有些兴奋,有些紧张,怯怯的一声,“方琰……”

    方琰抬起头,“龚先生,好久不见啊!”

    “方琰……”他的声音很低,他再次见到了这张熟悉的脸,明明有一百句,一千句抱歉要说给他听,为什么到最后只会无意识地喊他的名字,好像这样他就会懂,就会懂。

    方琰低笑一声,转动手中笔杆,“想必龚先生不是来这里叙旧的吧,如果有事找我,是不是该叫一声方总会比较合适。”

    “方琰……”他已经听不清方琰究竟在说些什么,他的眼中只有男人越来越模糊的脸庞,深深浅浅与往昔的温柔重叠。

    ----“维叶,晚上想吃什么。”----

    ----“行了吧你,就你那种让人吃了直犯呕的手艺,我可没兴趣再去尝。别在这帮倒忙了,再过五分钟就可以吃了,把碗筷摆好。我可不想待会闻到你满身油烟味。”----

    ----“噢,对了,你不是说要跟我平分吗?我是一次性付款,我想想,一半就是两百五十多万,就收你两百五十万好了,记着,这几天打到我帐户里。”----

    方琰,方琰,回来,把一切都带回来,真的,求你回来……

    他感觉自己多长出一双手臂,长在他身上,长到男人身上,他就可以轻而易举将他拉进怀里,什么都阻隔不了,一辈子身躯相粘,眼泪相粘,快乐相粘,方琰,我不想再孤独两年。两个人的孤独,请成全一对的幸福。

    方琰瞅他一会,站起身,走到他面前,身子靠向办公桌,双手抱胸,“叙旧是吗?我们的确是有些旧需要好好来叙一叙。那么,从哪里先开始呢?”

    龚维叶一下扑上前,紧紧抓着他肩膀,紧紧贴着他胸膛,紧紧蹭着他脸颊。这个人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有淡淡的烟草味,他割舍了太久的味道突然蹿进鼻中,激动得人快要流下泪来。他努力将男人按进怀中,他想贴得没有一丝缝隙,方琰=龚维叶。

    “方琰,方琰……我想你……想你……方琰……方琰……我要你……方琰……我要你……”

    想你,想你每一天的爱,每一分的好;要你,要你和我一起回家,要你一直爱我。

    “龚先生,你的旧叙完了吗?”

    方琰的声音很冰冷,却已经冻不伤他的心。他不在乎什么尊严,什么羞耻,就算方琰已不再爱他,不再要他,他也会贴上自己的身子乞求他原谅,“方琰……方琰……我爱你……我爱你……方琰……你想骂我吗……想打我吗……没关系……对我不理不睬也行……让我跟你在一起……方琰……这一次……这一次我绝不放你走……你不爱我了也没关系……我会让你重新爱上我……方琰……我太想你了……方琰……”

    不知不觉中闭上双眼,方琰任他激动的揉压,熟悉的药味带着回忆冲进大脑,他才知道他该清醒了。

    “龚先生,要我叫保安吗?”

    龚维叶浑浑噩噩地拉开一点距离,“方琰……我……”

    “我想,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出去!唔……”

    嘴唇迎上火热的软物,深深的饥渴,深深的欲望,一探到底。

    他想睁着双眼,他想看清那人的丑陋,他想摆脱这曾经的诱惑,他想----

    却不得不陷入其中。

    回应,连自己也觉得羞耻,却是他无法抗拒的伤。

    从在教堂看到他的第一眼,方琰就知道自己还是会败给他,伪装的坚强全在他消瘦的脸庞呈现那一刻,彻底瓦解。他漠视,他走开,他拼命地逃远----

    为何在伤到如此深的今天,还会对他只有两个字----心疼。

    怎么可以变成这种模样,没有了自己的纠缠,他不应该过得开心、幸福吗!

    为什么瘦得只剩包着骨头的一层皮,他都害怕如果戳破了这层皮,他所揪心的那个人是不是就化成一副白骨,与他永隔。

    龚维叶!

    身体还是太过熟悉这个人,立刻就起了反应。

    真是悲哀,即使被他伤透的今天,还是忘不了那种激情的味道。

    忘不了,什么都忘不了!

    ----“我告诉你怎么办,方琰,你来杀了我啊,你来杀了我,我死了,就能和你在一起了。我的尸体,你尽管拿去,哈哈……只要我活着,只要我活着,你、休、想!”----

    猛然惊醒,这场面他每天过在脑里十遍,百遍。

    拉起龚维叶的头发,满意地听到他痛呼,“龚维叶,你真让我恶心!”

    “方琰……方琰……”

    “你他妈给我闭嘴!”方琰不可抑制地吼道,“这个名字已不是你能叫的了。”

    “你要我怎么样,才肯原谅,方琰,对不起,方琰……”

    皱紧眉,方琰给他肚子送上结结实实的一拳,顺带一脚踢倒在地。“原谅?哼,龚维叶,你把我当什么,我方琰从不是个善人,别人惹我一分,我会要他用一百分来补偿,搞清楚这一点,就马上给我滚出去!”

    “方琰,”龚维叶捂着肚子半跪在地,“我错了,方琰,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吧,方琰,我撑不下去了。你要打我、骂我都行,只要你肯原谅我,方琰,方琰,求你,求你,和我一起,要我做什么都行,方琰……”

    “给我滚!”

    过了有效期的爱情逐渐腐烂,希望一天天走向憎恨,终有一天,绝望的清醒,等不来你的回头。那么,故事只能终结。

    “你算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求我原谅,龚维叶,你手里还有什么筹码,来跟我谈条件。哈哈……和你在一起?我疯了我!以为我还是两年前那个任你耍弄的笨蛋吗?哼,如果还要脸,就马上给我滚出去,对我来说,你已经一文不值,毫无意义!”

    “方琰……”

    龚维叶颤颤巍巍地爬到他身前,抱着他双腿,他用两年的时间明白了撕扯的心有多痛,当年的方琰是不是比他更痛,当年的心是不是全在那一天死光了,那他就要更拼命更拼命的去把它给拉回来,拉回那个男人身上,拉回自己身上。

    “方琰,我没有一天不想你,没有一天可以忘掉你,我想过给你幸福,我也想过放手,我这样的人不配,我不配。我知道你有个配得上你的女孩,我真的想过要放手让你去幸福,正常的幸福。方琰……可是,可是,我做不到了。方琰,如果你再出现在我眼前,我就真的做不到了。我不能让别人夺走你,方琰,方琰,你给我一次机会吧,我,我在存钱,你知道吗,我努力存钱,我想把你卖掉的我们的房子重新买回来。方琰,那个时候,等到那个时候,你就跟我回家吧,方琰……”

    “半辈子也好,一辈子也好,我会买下它,方琰,那是属于我们的家啊!”

    心一阵一阵地抽痛,方琰抓紧红木方桌,听他傻气地诉说,“笨蛋,你以为凭你的能力,一辈子就能买得到吗?哼!笑话!”

    “笑话也好,这一生,有一个念想,有一个希望,我就能撑到你回心转意的时候,方琰……”

    方琰闭了闭眼,伸手抚弄他的短发,“维叶,可是,我已经不再爱你了。”

    “没关系,没关系,以后,以后会爱上,会爱上的。”

    “你还真是有自信啊!”方琰睁开眼,突然加重手上力度,“既然你这么想要,那我们,就来做吧!”

    龚维叶迷蒙着双眼注视他,似乎不明白他刚才究竟说了什么。

    “不是说为了我,什么都愿意做吗?怎么,后悔了?”方琰的表情和语气都带了明显的嘲弄。

    龚维叶愣了三秒,慢慢露出笑脸,一行泪滑下脸庞,他站起身,解开了身上衣扣。

    “不用那么麻烦,直接用嘴帮我弄出来。”他说得轻巧至极,身子斜倚在木桌边,一派潇洒。熠熠闪烁的目光一瞬不瞬盯着眼前的人。

    男人低下头,一步步走上前,半跪在地,拉开他裤子的拉链。

    他知道什么是羞辱,他知道什么是怨恨,他知道他所做的解不了方琰心中百万分之一的气,可他,乐于这么做。

    不管是憎恶还是厌弃,总之,他和方琰拉近了一步。

    他奢望多一步,再多一步……

    如果心灵真的有共鸣,方琰,你能听到吗……

    当双手隔着内裤碰触到他的分身时,方琰猛地抬脚将他踢倒在一旁,喘着气恶狠狠地瞪视着他,“两年不见,你变得肮脏不少啊。可惜,我对下贱的人没什么兴趣,穿好衣服给我滚出去,别让我派人请你出去。”整好衣裤,他大步走向门边,临出门时撂下一句话,“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们,龚维叶,我说过,我失去的我一定会夺回来。除非,是我不要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方琰的办公室。

    好像有一根绳在拴着自己,拉着自己一步步走出屋内,走出电梯,走出大厅。

    车水马龙的大街,行行色色的路人,街边酒店外喧哗声起,他下意识地转过头。

    一对新人和家人、朋友围在一起照相,那种温馨的场面让人嫉妒得想落泪。

    想一想,很悲哀,他永远没有那一天,没有家人,连爱人也丢了,更别说朋友的祝福。

    他想下贱一回,下贱的求那个男人,只要能把他追回来。

    可他还是失败了,换不回什么。

    温情是上个世纪的事,爱情其实也溜走了,只有他在死死紧抓不放。

    男人的爱情一向短暂,只是他不愿意承认罢了。

    不愿意放手,不愿意再回到一个人的孤单,一个人想着他的孤单。

    机场有流泪的恋人,车站有相拥的一对,街道有牵手的际遇,就连拥挤的地铁站也有因缘的开始。

    曾经,他也有一个人,陪他走遍大街小巷的一个人,口口声声骂他笨蛋的同时伸出手,要与他相握一生。

    人的贪心可以毁掉一个世界,他贪的不多,可还是毁掉了两个人的世界。

    有一天,如果连回忆也记不住了,那就是真正幸福了吧!

    方琰,我们都是傻瓜,两个傻气透顶的人,围着一份虚无转换角色地追逐,不停地彼此伤害,伤到筋疲力竭,才知道,根本就没有回头路。

    从来,就没有,相守的可能……

    “哥……”龚维雪抱着一大堆食材,气喘吁吁地追上魂不守舍的男人,“哥,你在想什么啊!”

    “维雪,”龚维叶扯出笑容,“没什么。你又买东西了,哥都说你多少次了,想吃什么哥来买,你怎么不听啊!”

    龚维雪噘噘嘴,将装满食物的大纸袋扔到他哥身上,“指望你啊,我非饿成非洲难民不可!”

    龚维叶笑着摇摇头,微笑轻轻吹散忧郁的心情,阳光种下一地梧桐树荫,他默不作声陪着维雪走在回家的道路上。

    回到不足二十平方米有着袖珍厨房袖珍卫生间,卧室兼客厅的租住屋,龚维雪不满地嘟囔,“哥,你好歹也收拾一下啊,屋子里乱死了啦,脏袜子乱扔一气,臭死了,真搞不懂你是怎么独立生活这么多年的。”

    “噢,对,对不起。”尴尬地笑笑,他慌忙收起扔在床上的脏衣服,捡起散落地上的袜子,尽量腾出空,“维雪,你先坐。”

    “坐哪啊,哪有可以坐的地方啊!”龚维雪白他一眼,便自顾自走进厨房。

    龚维叶关紧卫生间的门,站在只能容下一人的厨房门口,“维雪,我来弄吧!”

    “你做的能吃吗?”

    熟悉的话语让他扎心的痛,曾经也有人毫不客气地如此批评,毫不客气地如此宠溺,让他再也学不会做饭这种事。

    洗米、煮饭、剥葱、洗青菜、打鸡蛋,贫家出身的女孩样样做的熟练,“哥,你帮忙擦桌子,摆碗吧,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吃了。”

    “好。”接过维雪递来的碗筷,龚维叶摆到桌上后,顺便从冰箱里拿出冰镇的果汁,维雪忙活半天,一定热坏了,可怜他这里除了一台只会吱吱作响的老式摇头扇,什么都没有。

    “端菜啊,哥。”

    “好。”

    蒜苗鸡蛋,香菇青菜,两碗白米饭,龚维雪吃得喷香,倒是龚维叶只扒拉了几口。

    “哥,你多吃点啊,我做得很难吃吗?”

    “不是,维雪,以后别给我盛那么多,我吃不完。”

    龚维雪低下头,“哥,我一个星期只能来一次,只能给你盛几次饭。哥,周末的两天,你就算为了我,别再虐待你自己好不好。”

    “维雪……”如玉额头有几丝凌乱的额发,微风吹过,飘飘扬扬。他不知道细心的女孩几时发现了他的秘密,他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解释。

    “哥,”女孩的声音温婉动听,深深悲哀扣响心脏。“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选择用这种方法来惩罚你自己。可是,哥,你知道吗,你这样做是最笨最笨的方法了。哥,你拖垮了自己,你所伤害的人就能回来吗?你失去了那个人,你也要失去我吗?哥,我对你来说,真的一点都不重要吗?”

    “不是的,维雪……”

    “哥,”女孩抬起头,聚在眼眶中的片片水雾模糊了琥珀眼瞳。“方大哥他,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会很爱很爱你的方大哥了。他的出现你还不明白吗,哥,他恨你,他恨透你了。哥……”

    “维雪,”坚定的信心不愿再动摇,龚维叶仰高了头,“我知道,我都知道。他就算恨我一辈子,我也要追他一辈子。再放一次手,我就真的不是人了。维雪……”

    “哥……方大哥,他也许,也许已经----”

    “就算他结婚,就算他生子,就算他白发苍苍,也绝不放弃得到他的信念。维雪,哥不想再做一个只懂享受的人,哥应该勇敢一次了,是不是。”

    莹莹泪光闪烁,龚维雪微笑着说:“哥,我为你骄傲。哥,你要加油,你一定要加油,帮我把方大哥追回来。他还欠我好多好多的草莓。有一个有钱的大哥,哇,我是不是可以出国留学了呢!还可以坐飞机,我也要方大哥送我一辆宝马,有没有红色的啊……”

    凝望妹妹满脸笑容和泪水地叨念个不停,龚维叶感染着她的喜悦,欣慰、感激地笑出声来。

    谢谢你,维雪,给了我最大的支持和理解。

    每一处贴心、每一点护心,尽量不伤到他,整整两年她都没有提起过方琰。高中毕业后考上了他所在的城市,每个周末必定跑来他的小屋,问也不问他为什么要出来租房住,只是买上一大堆要喂饱他的食物,添上满满一大碗饭,喜笑颜开地哄着他吃完。

    细心的女孩用着自己的方法来照顾他,一次次,一月、一年,直撑到了今天。

    “所以,哥,”女孩停住无限的幻想,“你才要多多的吃饭,把自己喂到壮壮的,才有力气追到方大哥啊!你瘦成这样,别说方大哥,我这个亲妹子,都看不上你了。所以,今天的饭,给我吃光光,听到没有!”

    晚霞透过窗棂照进餐桌,两盘朴实的小菜,一碗堆高的米饭,女孩染红的长发配上红扑扑的脸蛋,他轻轻,点了点头。

    “哥,”二十岁女孩扬起胜利的笑容,青春气息挥洒一路。“明天带我去游乐场吧!”

    晚饭后散步时,他从维雪口中得知宁子凡的消息。

    自那次婚礼后,宁家二老坚决反对子凡再和沐豫谦来往,并命他们近日解除夫妻关系。可是子凡这次不知为了什么原因,倔得吃了秤砣一般,说什么也不同意,还和宁叔、宁婶大吵了一番。说什么同性恋没什么丢脸的,而且沐豫谦已经和那个男人断了关系,所以,她一定要和他过下去。

    “子凡姐是和家里闹僵了出来的。其实子凡姐的想法我也能理解。和哥的第一次婚礼闹了那么大一出,亲戚朋友都知道了。她可能觉得很没面子了吧,如果第二次的婚礼还是结不成,子凡姐一定受不了的。哥,我们帮着劝劝叔和婶吧,有时间的话,我也会去多陪陪子凡姐。”

    维雪的话犹在耳边,他决定等下了班去子凡家里一趟,如果有可能,应该和沐豫谦单独聊一聊。

    不管如何,他都要为子凡做点事才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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