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画中的你11
说实话程闻度是特别讨厌参加丧礼的，若论人类可以假惺惺到什么地步，参加过的人都深有感触。管他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要凑凑热闹，如果能伤感一下堪称完美。或者明明不想哭的，为了显示自己的血性也要流点眼泪。在丧礼面前，什么奥斯卡小金人，影帝影后缺的奖杯可不止一座。不过这是程闻度的个人看法，容庶不一样，她是每逢遇到谁谁离世都要替他难过许久，即使今天的对象是只有一面之缘的陶翊。
有一个拄拐的老太太步履蹒跚，走到褚欻前面不远的时候腿一哆嗦险些摔倒，褚欻伸手过去要扶，那老太太一见他吓得是六神无主，连拐杖都不要，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就往出口逃去。
这事儿容庶告诉过程闻度的，褚欻是冥神，冥神的实际面容是异常丑恶凶悍的，能镇服地狱牛鬼蛇神一副白面书生的模样肯定不现实，而褚欻的真身说比魔更像魔一点也不为过。那老太太之所以能看见他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阳寿将尽。要是谁都能看见褚欻，那简直就是把哥斯拉带上街，乱了套了。
在门口迎接他们的是陈未。连褚欻都说陈未和陶翊非常不相配，原因无外乎一点——陈未其实特别帅又才华横溢，而陶翊虽然穿着名牌衣服，再厚的妆容也掩盖不住低学历低素质的土气，当陈未这个偏瘫多年的人如今能站起来并行走自如，简直可以用气宇轩昂来形容。
向死者遗像行过礼，他们三人被安排到了偏厅一张桌子上坐下。宾客异乎寻常的少，且来的貌似没什么大人物。据容庶说陶翊家世非常不好，自己又不是读书的材料，辍学回家照顾陈未的时候是在15岁左右，一个风华正茂的女孩儿就这么撒手人寰，实在有些可惜的。
褚欻打进门就拉长了脸，忽然灵堂又跟扔了鞭炮进去一样吵闹不休起来，褚欻的脸黑的更彻底了。程闻度和容庶追出去，发现来闹事的是一个30岁左右的男人，络腮胡虎背熊腰的，T恤绷得紧紧的扎裤腰带里，一见来的人多起来，他就跟受到了鼓舞一样嗓门又拖长了：
“你这个杀人凶手！你不会有好报的，陶翊照顾你九年了你就这么回报她？”
他所指的杀人凶手被正是陈未，而容庶对他并不陌生，陈未第一次起死回生，陪陶翊在急救室外面等待的就是他，名字好像叫什么王强的。陈未就是因为陶翊和他在一起才深受打击，铁了心要死了算了的。不过讲真心话，论谈吐论气度，陈未比陶翊的男朋友真的高了不知道多少倍：
“你好像忘了，她跟我只是雇佣与被雇佣的关系，回报？难道九年以来我少给过她一毛钱工资？灰姑娘穿了几天水晶鞋就忘了自己什么身份了是吗？原本就是简单的关系，硬加上道德感情不可笑吗？”
陈未调整了下领带的松紧，和这位怒气冲冲的所谓情敌保持了很远一段距离。王强本就是没有实据的捕风捉影，一见对方回答的有条有理，顿时撒泼骂街全使上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喜欢她，得不到就要毁灭掉，当初就该让你这个死瘫子烂死在家里面！”
杀人不过头点地，争不过就侮辱人的行为确实是很难看的。陈未听到瘫子的时候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血气上涌，但他的理智还在：
“嘴巴放干净点儿，我是喜欢她，可我从来没想过夺人所爱，而且我也没有勉强过她。你从她手里骗走了多少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女朋友还骗她说要娶她，算盘打得够精的，可你别忘了，她给你的每一笔钱都是从我的银行卡里划出去的，一个诈骗犯想跟我斗，配吗？”
提到钱，王强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他是心虚了：“我会找到证据的，我一定会把你送进监狱！”
说完，挑衅地瞪了陈未一眼，拂袖而去。
“努力吧，我等着呢，只是小心点，别偷鸡不成蚀把米。”
陈未神态自若，那句话与其说是送别，倒不如说是警告更恰当。众宾客看够了热闹，互相耳语一番，四散退去了。而陈未则仿若无事继续礼客。看到这样的情景使得容庶和程闻度心情都异常沉重，一个男人为了自己恢复健康毒杀了自己的爱人，人心也太可怕了。程闻度第一次面对容庶有了害怕的感觉，而且不能遏制，越发强烈。自己原来真的一点儿都不了解这个女人，曾经程闻度以为无穷当铺就像世外桃源，而现在这个地方已然罪恶满盈，这个漂亮而多情的女人，越是接触和自己隔阂更深起来。
褚欻也是，刚才大乱他并没出去，而是坐在桌前一脸凝重地似乎在听谁说话，从他的表情看来，离火山爆发不远了。
“他在干嘛呢？”
程闻度捅了容庶一下，容庶拿笔在便利贴上写。
陶翊刚才被带走了。
“这么说他是在跟死人说话？”
容庶在纸上回：只有阳寿将尽的人才会看见他听得见他说话，不会被发现的。
程闻度只是普通人，鬼魂轻易是看不到的，他后脖颈凉飕飕的，只觉得这百十平方里是阴魂密布，幸好上次送药的不是他！
褚欻眉头紧蹙，在回家的路上一个字儿都没说，但是压抑久了终归是要发泄的，容庶要回房休息他终于说出了心中所想：
“你告诉我，我帮你杀了一个人，是不是这样？”
容庶点点头。
大错已成，友谊也开始有了裂痕。褚欻作为冥神，他虽见惯了生死，但并不无情，就因为掌管生死，所以才更要把每一条生命拈好分量！如果有一天执法的拿起保护别人的枪去伤害他们，和那些魑魅魍魉的恶鬼有何不同？
“你和他的契约其实是帮他恢复健康是不是！他站起来了，那个女孩儿死了！这就是你们无穷当铺的规则吗？如果是这样你和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有什么不同？无穷当铺和生死场又哪里不一样？我敬你让你，你却连我都利用！你以为死神对生命就漠视了吗？”
看得出褚欻是发自肺腑的难受，他最信任的朋友利用他，他鼓励陈未勇敢的追求爱情，陈未却杀了她！对于契约，容庶无法反驳，褚欻受到伤害的表情更让她难受不已，她身子渐渐不支，连嘴唇也开始发青，突然她像被什么袭击了一样大叫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脸颊！
“啊！”
她撕心裂肺的叫喊唤来了冷在一边的程闻度，然而当他拿开容庶挡在脸颊的手，惊人的一幕发生了，容庶的脸上从右至左有了两条八厘米左右的伤口！伤口极深，还在不断往外渗血！
“容庶！容庶你怎么了？”褚欻想看看她的伤情，让程闻度怒喝一声又退下了：
“都是你，你吓着她了！”
因为十分疼，容庶抓住程闻度的手，指甲都把他的手背抓破了。这诡异的现象使得褚欻也慌了手脚，此时程闻度家的门哐当一声开了。
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出去搬救兵的顾勉之。
只是，只是这救兵是个什么鬼？
“让开。”
那救兵健步如飞，说话间已经蹲在了地上，抓起容庶的手腕就开始号脉无疑。容庶忽然两眼血红杀气毕露，张狂着就要下嘴咬人，那救兵当机立断，一手刀砍向她后脑勺，竟生生把容庶敲晕了。
救兵抬起头，这次程闻度算是看到她的庐山真面目了。
她身形特别消瘦，伸手的时候骨骼就跟随时要散掉似的。衣服搭配十分怪异，上衣五颜六色一圈超长的流苏，下面是一条看着就破破烂烂的屎黄色布裙子。再看发型，就跟鸡窝刚爆炸过一样，中间还有一缕一缕紫红色的羊毛卷。脸长的倒不是特别惊悚，可那个巨无霸的麦穗形珠子耳环又是什么鬼？
据顾勉之所说，她是一个天赋绝佳且生了一双妙手的大夫。
不是程闻度要以貌取人，好歹治病救人的，出门跟个鸡毛掸子一样的，谁活的不耐烦了敢让她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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