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来世
自从那天在大排挡得罪那群人以后，右文隔三差五就被他们堵在巷子里勒索，右文一个月只有五百块的生活费，被抢了两百块以后他就学乖了，上学期间决不揣钱在身上，那些人在他这里找不到钱，就往死里揍他出气。
那群人也是聪明人，全打在看不见的地方，还说只要他敢报警，下次就直接做掉他，他不是怕他们，最主要的是他根本不相信警察，觉得警察不过是一群无能之辈，根本救不了自己。
那一天，林修孟正巧撞见他被人打，那群人明明已经把他打到趴在地上起不来，但他意识到林修孟可能会把这一切说出去，成为他的耻辱时。他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然把林修孟逼到墙角，威胁他不许说出去，不然就杀了林修孟。
从那以后，林修孟才逐渐意识到，也许右文并不是人们看到的那样。
自从在茶馆一别，右文再也没有见过潭仙儿，从同学的传言里，他知道她不在这所学校里了，当初是自己太狠，现在连远远看她一眼都指望不上。
但有时候他又想，相见不如不见，他见了她，那深深的罪恶感就会折磨他，让他痛不欲生。
右芷转来班上的那天，他一眼就发现她和潭仙儿长得有几分相似，一样的落落大方，俏皮可爱。
他忍不住想要接近她，和她说话，带她去看自己的屋子，他甚至想爱她，拥抱她，亲吻她。
他一边策划着这些事，实施着得到她的计划，一边又觉得自己果真如潭仙儿所说的那样“恶心。”
他把自己拆成了两个，一个好，一个坏，一个说可以，只要你快乐就行，一个说不可以，你得守住道德的底线。
而每一次的争吵都是以恶魔右文胜利结尾，他开始一点点接近她。
他隐藏得那么好，谁知道潭仙儿留在他这里的衣服暴露了他，右芷识破了他的诡计，揭开了他的面具，于是他连那个虚假的代替者都得不到。
潭正觉终于还是知道他对潭仙儿做了什么，别的事他做不了，但他能想尽一切办法毁了这个欺骗他女儿的人。
校外那帮盯着右文不放的人刚好给了潭正觉开除右文的理由，一切进行得很顺利，被开除的右文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坐在垃圾堆一般的房间里，想着该怎么向父亲解释自己被退学的事。
右文觉得毕生的力气都用光了，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来告诉父亲真相。
他想到了杨花，也许他可以去求她，求她让潭正觉恢复自己上学的资格。
他颓然地来到潭家，他知道，潭仙儿已经不住在这里了，而是住在新学校里。
他像上次一样，杨花一出来，他就跑过去拦住她的去路，他求她：“妈，求你了，你让潭正觉恢复我的学籍吧，我爸要是知道我被退学了，他会很失望的。”
一见到右文，杨花就像见了鬼一般地害怕，她连连后退，绝情地说：“你离我远一点，不然我不客气了。”
尽管杨花上次就已经拒绝认他，但他仍然抱着一点希望来找她，没想到还是不受待见。
“妈。”
“闭嘴，我不是你妈。”
“妈…”
“你给我滚，立马滚。”
“妈！！！”
“你果然跟你爸一样无赖，流氓，认识你们，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我明天就搬家，我看你还想怎么耍浑…”
右文心碎了，他想：“这就是生我的人给予我的爱吗？怎么会这么痛呢？”
他识趣地离开了，路过一片草地时，他看见一个三岁的小孩子站在草地中间，周边围了一群鸽子，无论小孩子怎么动弹，鸽子都没有被吓飞，因为小孩太小，动作幅度也实在太小。
小孩的妈妈正站在远处给他拍照，小孩害怕妈妈走远了，和鸽子玩时还不忘时常喊一声妈妈。
“妈妈”
“哎”
“妈妈”
“妈妈就在这儿”
“妈妈”
“妈妈在你身后呢。”
…
他忽然好羡慕那个孩子，这一羡慕，一对比，就觉得自己真可怜，十六多年来都没有真正叫过一声“妈妈”，也没有人正面回答过他的呼唤。
这天夜里，他接到伯娘打来的电话，她说：“你爸站在二楼的搭板上砌墙，腰疼突然犯了，一个没站稳从上面摔下来，撞在水泥砖上，人当场就断气了…”
后面的话，右文越听越模糊，直到最后什么也听不见，他似乎彻底失聪了，但又分明听见自己的心一下子轰然碎掉的声音。
没有人知道他在这个夜晚里失去了多少东西，也没人知道他如何度过这个夜晚，总之，第二天的晨曦洒向大地时，他已经毁灭了天使右文，那副躯体里，只剩一个为报复而活的右文。
他找到杨花工作的幼儿园，用伪装的笑脸从别的老师那里要到了杨花的电话号码，再在放学时骗走了两个杨花班上的小孩，以此威胁杨花来见他。
杨花以为他不过是毛头小子而已，没想到他此举就是为了带她一同下地狱。
他给小孩灌了安眠药，将杨花打晕，小孩在他的床上睡觉，杨花被他带进了山洞里，做完这些，他用从天花板上掉下来的碎块堵死了洞口。
在往杨花脸上抹黄泥的时候，他一遍又一遍地问她：“你有后悔把我扔进黄泥桶里面吗？”
可是杨花已经昏迷，回答不了他的问题。
没人回答他，他仍在自言自语，“你说外公外婆为什么要给你取这个名字呢，杨花，水性扬花。”
“你说你跟潭正觉是不是配得上狗男女这个称号，你们害了我爸一辈子，也害了我。”
右文沉浸在骂人的快感中，完全没发现自己无意识地把呼气用的口鼻都留到了最后，除此之外的地方，都被他裹上了一层厚厚的黄泥。
只要封上呼吸用的口鼻，杨花就能和自己一块下地狱了。
但是他突然想起了潭仙儿的笑脸，想起她天真浪漫的模样，他很想再见她一面，哪怕是来世。
听右芷说，人要是下了地狱，几千年或者几百年都不能转世成人，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他就再也见不到潭仙儿了。
最后一刻，他还是放了杨花一条生路，留了呼吸用的鼻子。
警察放下报警电话赶到现场时，山崖底下已经围了一堆看热闹的人，大家都抬头看着上崖上吊着的那个人，猜测她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杨花被救下来的时候还留着最后一口气，被警察送到了早早就到现场的救护车上。
而右文则直接被带去了殡仪馆。
观无把右文的魂魄带上了再生台，跳下去之后，他带着对死亡的恐惧和敬畏去投胎了。
这一趟没出什么岔子，观无心想：“业务果然是要多熟悉才不会出错。”
解决完右文的事，该去离水境看看移魂木长得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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