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爱上这风尘女子》 一
(一)
他是在成人高考补习班上认识她的,他刚刚中专毕业,学的是会计,爸妈给他找了个好工作,在事业单位,算是公务员。爸妈有点地位,也有点钱,可进这个事业单位却花了不少功夫,他也算争气,录用考试门门过关。他顺利地端上了铁饭碗,一进去就每月3000,还包括各种福利。
可他总觉得不对劲,按道理来说,他应该很舒服了,每天一到办公室,打扫一下卫生,端杯茶,拿张报纸,而后悠哉游哉,想干啥干啥,只要不违反有关规定。领导也很器重他,大事小事嘱咐他做。他也常常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可关键是和他一个办公室的同事,小张、小李、王五麻子,个个工作了三到五年,提拔的提拔,加薪的加薪,混得最赖的也调到领导身边,当上了秘书。可他,偶尔也评个先进什么的,可到单位这么多年,薪不见涨,干不见提。他有点坐不住了,于是逢年过节到领导那打个转身,领导说:啊!你是中专生吧?他终于醍醐灌顶。
这天,刚好他在单位门口看到了一个招生启示,要招收成人高考补习班的学员。二话没说,他报了名,教室离他家不远,步行半个小时路程,他报的是中文专业,他喜欢中文,尽管老爸说,中文是个最没用的专业。他却嗤之以鼻,我行我素,最后,老爸拗不过他:祝你成为第二个莫言。
于是,他背上了书包,军用的,绿色的,这是他小时候背过的,有补丁,他却极其喜欢。第一天上学的路上,他雀跃不止。
班主任老师是一位戴着眼镜的男子,40来岁,眼镜的厚度像啤酒瓶的底。班主任把他按排到了前排第一个。于是,那天上课,他幸运地成为炮灰。老师把他叫上讲台填空。老师说台湾诗人洛夫有一首名诗《爱的辩证》,有一句:水来/我在水中等你/后面两行是什么?
他这下真的傻了眼,他是个会计专业的,你哪怕问个高等数学方面的问题,他也能瞎侃一顿,略知皮毛。他面红耳赤,抓耳挠腮,在讲台上写也不是,下去也不是,教室里静悄悄的,五十多个同学齐刷刷地望着他,糗大了!他冷汗直冒,突然间,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女同学走了上来,拿上粉笔,在黑板上写了后面两行:火来/我在灰烬中等你。
他的脸灰灰的,像灰烬。于是,他认识了她。
他陡然有种崇拜的感觉,他使劲地瞅着她,俏丽短发,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烈焰红唇,一袭碎花长裙,堪称东方美女。他干涩的唇动了动,回到了座位。教室里响起一片掌声,她,也回到了座位。他有二十五六了,还没有女朋友,那么她有没有男朋友呢?老师讲课,他怎么也听不进去,脑海里一直盘旋着这个问题。她看上去年纪和自己差不多,是不是早就名花有主,毕竟这么漂亮,这么有才。他又偷瞄了一眼她,她微微笑着,似乎还朝他点了点头,呀!有希望,他心中一阵窃喜。
(二)
放学的时候,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堵住了她,聊起来,她说她家居然和他家不远,那是她租住的房子,她说,房租500元每月,不包括水电气。他和她攀谈着,她说她有一个病瘫在家的母亲,父亲在她童年的时候已早早过世。她还有个妹妹,正在读书,她说她要拼命赚钱,照顾她们。可读中文,经济效益不那么明显呀!他居然使用了专业术语。是的,可是我喜欢,她说。就像你喜欢一个人,是喜欢他的人品,他的内涵,乃致于他整个灵魂,你不会计较他的家庭,他是否有钱,他长得帅不帅。灵魂的吸引是一种很自然的吸引,一种内心深处深深的吸引。他很诧异,他和她刚认识,她居然和他说了这么多,他们居然一见如故,像两个知心的朋友。他庆幸遇见了她。读书的时候,他的生命就是学校、家,往返,重复。上班了,就是单位、家,他好像已厌倦了这种重复,他觉得自己的生命不该是这样,他要挣脱,他要反抗,他要寻找。她,是上天赐给他的小精灵吗?你有男朋友吗?这句话一直憋在他的心里,他想说出来。可是这话却又显得那么唐突,那么具有功利性,有了男朋友,就不能在一起吗?这样,她会瞧不起他。于是,他把这句话憋了回去,只是心像一只小兔子扑通扑通直跳。
他们聊起了电影,她说到了《归来》,巩琍就是巩琍,她的演技真是到家了,写陆焉识这个名字的时候,她的手居然颤颤巍巍,这是一种内心的颤抖,如果一个人爱另一个人到了骨子里,就会有这样一种灵魂的颤抖。陈道明与她相比,演技有些相形见绌。所以巩琍不仅仅是长得漂亮,有才!她滔滔不绝,他只有当听众的份。是的,演戏,有主角与配角,生活中也是一样。她,就是主角,他,就是配角。
上课的时候,他老是瞟她,以致于他眼睛渐渐有点斜视,脖子也有些歪了,她在他的侧面。她发觉了,开始脸上有一缕酡红,久了,也偶尔嗔视他一眼,像在说:认真听课,别走神了。他觉得自己要征服她,于是他就拼命地学习,学校里可以晚自习,到十点钟。虽然上课的时候,他和她不是同桌,但一到晚自习,他就拢了过去,靠着她,还美其名曰向她请教。她也不厌其烦地给他以辅导。她是他们班的班花,这是他们班所有的男士公认的,女士们也认可。这样,向她请教的男士自然很多,其中不乏千万富翁的少爷,厅级干部的公子,社会名流的后人。她也都一一耐心地解答。当他们顺其自然地向她提出共进晚餐的邀请时,她莞尔一笑:不用,大家都是同学。和这些人比,他显得那么的不起眼,那么的寒酸,虽然,他父母也算科级干部,家里也有个十来万,但是那只能算小巫见大巫了啊!于是,他有些灰心,既然家庭条件不能和这些对手们比,那他就要在学业上压过他们,他要证明给她看,你是NO.1。课程里要求英语得过四级,因为他们还需自修外国文学的原著。早上四点,他就从床上爬起来背英语单词,他规定每天必须记五十个单词,每天都不能少。上班,他除了完成本职工作,他就背戴望舒、林徽因、席慕蓉、海子、舒婷这些名家的诗。他永远记得他是怎么认识她的,那节课上,他贻笑大方。虽然友爱的同学们并没有嘲笑他。但他内心深处却在嘲笑自己:就这么点本事,还想追她,他要把最优秀的自己留给最美的她。
回家的路上,他和她谈得最多的是诗。他面对着她,往后走,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我如果爱你——/绝不学痴情的鸟儿/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他每天给她朗诵一首诗,慢慢地下来,他竟背熟了上百篇名诗。他觉得他必须感谢上苍,让他认识了她。她说,只要他每背熟一首诗,她就和他同桌半小时,做为奖励。她鼓励他写作,要他首先写点散文,写点诗。先不要想国家名刊,省级媒体,首先从最容易的刊物投起,像一些市级、县级的媒体,慢慢地树立信心,向着自己理想的目标,奋勇前行。与她交流,他竟然有些惊讶。她竟然知道得这么多,什么张爱玲与胡兰成,三毛与荷西,徐志摩与陆小曼。他们浪漫缱绻的爱情故事,让他和她流连忘返,沉醉其中。这世间有这样的真爱吗?事实胜于雄辩。
他现在还不能真正甄别自己对她的好感到底属于哪种感情,是暗恋吗?可自己分明在与她交往,分明在感觉,分明在快乐,分明在幸福,自己的心意她知道吗?说不清,道不明,剪不断,理还乱,好像很朦胧,又好像很明显。欲盖弥彰?这个词不妥!喜欢一个人有错吗?喜欢一个人是坏事吗?不行,欲盖弥彰这个词不行!那就是欲说还休,是的,自己想说出来,可偏偏如骨骾在喉。灵魂深处有个声音在告诉他,现在还没到说的时候。那么,这也许只是好感,可自己现在满脑子都是她啊!她!她!她!挥之不去,久久萦绕!那天她说,只要他能在省级刊物发作品,她可以让他牵半小时的手!啊!这是个多么大的诱惑,牵手!他脑海里闪现出他和她牵着小手徜徉在花海里,或者,追逐在森林中,像舒婷写得一样,他们以树的形象站在一起,手牵着手,根连着根。心与心没有距离,融为一体。是不是有点快了,他和她认识还没多久,是不是自己有点性急。他暗暗告诉自己:努力!努力!再努力!一定要在省级刊物上发表作品,一定要牵到她的手!
她在他面前像一个小精灵,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她常常给他朗诵她写的小诗,还有她在媒体上偶尔发表的作品,她也给他看。他很虔诚,仿佛爱就是他的信仰。注意!爱,他使用这个词了,他要追她,征服她,驾驭她,最后,他希望她成为他的妻子。于是,他拼命地写,拼命地读,从《官场现形记》到《老人与海》,从朱自清到泰戈尔,从唐朝到当代,他无所不读。市里大大小小的图书馆,新华书店,他都跑遍了,甚至一些二手书,他淘宝也乐此不疲。因为他有一个信念,爱上她就要配得上她,他始终牢记那句话,把最美的自己留给最适合的她!
可是,单位里搞传达的老刘老是给他送来退稿信,这还算客气的,还有的作品,更是石沉大海,没有回音!他们单位里有人笑他:这年头,还有文学青年?而后摇摇头。他没有灰心,他在思考,为什么自己的作品发表不了,与名作比,自己还存在哪些差距?别人笑他,他只当不知道,他的心在大声地说: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他也读拿破仑.希尔的成功学,也读《北大哲学课》,也读《哈佛凌晨四点半》,书上讲,哈佛大学的学生之所以那么成功,是因为,哈佛大学从凌晨四点半开始,就灯火通明,学子们在孜孜不倦地读书,而且一读,就是12小时。成功,不会无缘无故地眷顾你,它只会在你付出努力和汗水后,矜持地和你握手。
爱情事业双成功,你才是人生的赢家,他要做人生的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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