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三
很多事情都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就像天气预报的主持人信誓旦旦的说今天天气晴朗，然而时间到了，老天爷想下雨还是下雨。就像热带雨林的蝴蝶起飞时扇翅膀的力度不小心大了，你以为只是小事，也许远在十万八千里以外的某个小城市，会迎来连续半月的暴风雨。
事情的发酵速度远比陈君想象的快。
陈君很愤怒，赵林抽屉里有两包未开封的烟，被他半天的时间抽完了，口腔已经被尼古丁熏得麻木，脑袋里的怒火却没有熄灭。陈君在思考接下来他该做什么，既然答应过陆明的经纪人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表态，虽然明知上套，但陈君选择履行承诺，这是区别他和陆明经纪人的重要标识。
可是他该怎么做？
在宿舍里抽烟抽到晚上，身体愈发炽热，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病情在加重，不过他不在乎，愤怒让他丧失了理智，甚至让病情加重，使自己痛苦和难受，反而让他感到痛快。
放在座位上的声音响了，陈君皱了皱眉头，转身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眼眸里光芒流转，他走回去看了眼来电显示，看到是秦筠打来的电话后，不知为何他看起来有点失望，也有点如释重负的感觉。
“喂，陈君师兄吗？”
“什么事？”
“你……你知道网上发生的事吗？”
“如果你说的是陆明发的道歉声明，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
“为……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啊？”
陈君愈发感觉烦躁，“简单地说，我被卖了，明白了吗？”
秦筠似乎是不敢相信：“可是……陆明怎么会……你和陆明哥不是好朋友吗……他怎么会？”
陈君知道秦筠想说什么，其实他很想向秦筠说心里话，把愤怒和不甘发泄出来，最后他深吸一口气，还是退缩下来，决定安慰秦筠，秦筠非常喜欢陆明，如果陆明人设再次崩塌，对秦筠的伤害非常深。
“不是老陆做的，应该是老陆经纪人做的，你放心，老陆人还不错，他不会做出这种事。”
“那就好那就好。”
秦筠松了一大口气，然后她豁然想起自己是来安慰陈君，急忙说道：“陈君师兄，你……你没事吧，如果你需要帮忙的话，我可以帮你……虽然我也做不了什么。”
陈君低下头，“我没事。”
“哦，那我……挂啦？”
“嗯。”
不等秦筠挂掉通话，陈君先挂掉了电话，然后他又去赵林的抽屉里拿烟，回到阳台继续抽烟。
燃烧的烟草还没殆尽，手机又响了，陈君皱了皱眉，掐灭烟蒂回到宿舍，看了眼来电显示，不由得感到诧异，打电话过来的人是赵林。
“赵林？”
“陈君，你没事吧？”
“没事啊，怎么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前两天是学校论坛都在讨论你，现在网络上都在讨论你，而且讨论的事没几件靠谱的。”
陈君没想到赵林会因为这件事特意联络他，他思考了几秒钟，决定没必要把烦恼向其他人倾述，其他人也不一定愿意听他唠叨，而且也于事无补。
“一点小风波吧，不小心被人当猪崽了，过几天就好。”
“哪个陆明……不是你的高中同学吗，他怎么会这样对你啊。”
“呵呵，不关他的事，其实事情也怪我，我也做了几件蠢事。”
“有没有事情需要我帮忙，需要我帮忙的话尽管开口，兄弟我一定帮你。”
陈君嘴角扬起，今天难得露出一次笑容，“谢谢啦，不过我真的没事，你放心吧。”
“行，你都那么说了，我只能相信你真的没事，不过如果需要帮忙记得来找我啊。”
通话结束，陈君放下手机，坐在椅子上，视线对着发光的电脑屏幕，脑袋不知在想什么，竟是走了神。发呆十几分钟后，手机再次响起，这次给他打电话的是张叔叔。
看到来电显示里“张叔叔”三个字的时候，陈君忽地犹豫和紧张起来，如果说他最不希望谁知道他在网络上发生的事，那一定是张记换脸美容所的叔叔阿姨们，尤其是张叔叔和钱姨。她们都是陈君最亲近的人，所以陈君最不希望他们担心自己。
陈君没有接电话，他看着桌面的手机不停的震动，听着手机响声在宿舍回荡，最后一切归于平静后，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不少。他用电脑打开网店后台，网店又多了三个订单，订单的时间都是明天，他把网店的状态调成“暂停营业”，这样一来意味着网店暂时不接收新订单，然后他再给三个订单上地联系号码发去短信，表示自己会如期上门服务。
关于之后如何打算，陈君已经有了计划。
次日，根据订单时间，他早上十点钟去给一位大三的师弟换脸，中午吃过饭后，下午两点钟，去给一位大一的师弟换脸，最后一单是在晚上六点三十分。完成三个订单后，陈君回到宿舍，顶着昏沉的脑袋吃下退烧药，然后开始收拾行李。
行李不多，不外乎衣服和床褥，至于其他东西，例如书本之类的，不用理会，大四住宿期结束后，学校会派人清理宿舍。虽然如此，行李也不是陈君一个人可以搬得动。
晚上十点钟，陈君收拾好所有行李，然后在网上像家政公司下单，十分钟以后，家政公司派一辆小车过来，载着陈君和他的行李回家。再半个小时以后，小车停在一栋老式住宅楼下，因为时间太晚，为了避嫌，家政工人不愿意帮陈君把行李搬进电梯里，陈君只能自己动手。
来来回回搬了三趟，陈君才把所有行李搬回家里。
很久没有回家了，陈君的家很小，两房一厅，陈君父亲以前只是个换脸师，薪水不高，买下一栋可以让他们父子由瓦遮雨的房子已经花光了积蓄。
把行李放好后，陈君来到父亲卧室，打开窗户，再到父亲的黑白照片前上香。
“老爸，我回家啦。”
突然顿了顿，把香插进去，继续说，“我过的还行，你不用担心我，嗯，就……就这样吧。”
本来有很多话想对父亲说，但刚想把话说出口，却又觉得矫情，还不如报喜不报忧，让九泉之下的父亲别为他操心。
回答大厅，陈君把行李收拾好，再大致把家里打扫一边，所有事情都弄好以后已经凌晨一点钟，陈君洗完澡准备睡觉。
躺在床上，陈君再次感觉身体烫得厉害，脑袋也昏昏沉沉，还有耳边挂着两个水袋似的。他起身打算吃药，不过找了很久也没找到医生给的发烧药，他才想起自己把药留在宿舍了。
坐在床上发呆，陈君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算了，明天再去看医生。”
没有办法，凌晨一点钟，你不能期待外面诊所还开着，也许会有公立医院还开着门，不过距离太远，陈君懒得出门，估计熬一晚大概不会出什么问题，虽然脑袋疼得厉害，但是一直闭着眼睛总是能睡着的。
越来越多汗水从陈君身体里冒出，他的头发和衣服都被浸湿了，如何仔细地看，虽然陈君一直闭着眼，看上去睡得安详，可是他的眼角一直微微抽搐，眉心时而舒缓时而紧皱。
就像很多五六岁的小孩子喜欢在父母查房时装睡，为了憋住笑意，或是太过紧张，他们的眼角和眉心一直在动。
陈君没有睡着，他一直没有睡着。
突然，他睁开眼，看着天花板。随后他表情微变，这时他才注意到天花板贴着一张照片，是他们家的全家福。
照片里不仅有陈君和陈君的父亲，还有陈君的母亲，因为陈君父亲怀里拿着陈君母亲的遗照。陈君母亲在生育过程中难产，最后陈君顺利出生，而陈君母亲出血过多，救不了了。所以陈君没见过自己的母亲，他对母亲唯一的印象，就是这张全家福照片里的黑白照片。
“你们说……你们的儿子怎么就那么倒霉呢？”
陈君对着全家福呢喃，“不过惹不起我总躲得起，你们不会笑你们的儿子胆小吧。
“算了，笑就笑吧，我的确胆小。
“我也不是没有努力过，不过好像我越努力，事情就越麻烦，感觉好像是我在努力把自己推向深渊似的。算了，我是真的累了，干脆回家躲起来，等所有事情都结束再出去，嗯……就当重新生活。
“美丽节就要到了，有件事可以跟你们二位说一下。美丽节你们的准媳妇会回冬华市，如果她没忘记约定，美丽节当天我会跟她约会，我跟你们说啊，你们的媳妇长得可漂亮，而且还是大明星，拍电影的那种大明星，厉害吧。
“结婚的事我暂时不敢想，人家大好前途，我倒是一身疙瘩，没被人家嫌弃就好。
“而且这事也得怪你们两个，为什么别的不遗传，偏偏遗传一个对换脸液过敏的毛病给我呢，你们知不知道这个毛病对你们的儿子影响很大啊。”
陈君把额头的汗水抹掉，然后双手枕在脑袋后面。
“不过无所谓，反正我也习惯了，将就过吧。你们的媳妇都不嫌弃我，我好像也不应该嫌弃你们。
“大半夜的找你们唠叨真是不好意思，不过我就是想找人说说话，估计你们也不会介意。把话说出来以后，我感觉舒服多了，脑袋也没那么闷。”
悠长的呼出一口气后，陈君慢慢闭上眼睛，不知道过了多久，轻微的呼噜声响起，这是再看陈君的表情。
他是真的睡着了，而且睡得非常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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