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土豪 一
“线下接触？这要怎么弄？”
“这还不简单？你们编辑部线下是怎么催作者更新的，你就怎么来呗？”
步老师抱着脑袋躺在了床垫之上，还是睡在没有被单的那一面，看来他也一点不介意。
“我只是个实习编辑，很多手段都没学到呢。毕竟我入职以来第一个的催搞对象就是您啊，步老师。如果光从结果来看，我还算效果显著。但单轮过程，那就可谓是身心俱疲了。”
“我还算很配合的作者了，有些作者你连人影都见不到。”
步老师转了个身，面朝着没有电视机的电视背景墙。
“是是是，您德高望重，您还礼贤下士。”我疯狂点头。
“那就这样了，你负责看他什么时候出门，我先睡一觉。”
“你怎么又睡啊？”我记得好像我每次去步老师家他都在睡觉来着。
“你有意见？”步老师冷冷地望着我。
“没……”
“那就好，”步老师又转回去，轻声说道：“要不是那个傻X作者，每次写文都用手写，我也不用每天通宵去打字录入成电子档……”
我严严实实地闭上嘴，我知道步老师骂的“某傻X作者”一定又是他的哪个不知名为步尘蹊XXX号的副体了。
步老师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了，就跟死了似的，我也不好试探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只好老老实实地按照他交待的任务，把头埋在望远镜面前打量着目标对象。
大概过了一刻钟，名为郁维泽的副体目标摁下了跑步机的终止键，在缓缓减速下来的跑带上，他顺手摸到了摆在另一台跑步机上的功能饮料。
他也没有顾忌，抬起来就准备喝，就被饮料的主人制止了。主人就在他隔壁的跑步机上，看到这个人莫名其妙伸手拿自己的饮料，很激动地打掉了来人的手。
郁维泽被打开了手后似乎觉得很不服气，双手叉腰地转向饮料主人，甚至有点盛气凌人的模样，好像错的根本就不是自己。
我光是看着他们两人在干张嘴，隔着太远了我也听不见声音，就像在看一场哑剧表演。
“步老师，您这还有没有能听声音的装备啊？”
“有，你按镜筒下面的黑色按钮就行。”
我找了找，果然在镜筒下面有一块较为明显的突出按钮，我一下摁了下去，忽然镜筒的下端分裂开来，冒出来一个像是小型雷达般的玩意。
这东西一冒出来，立马就有声音从镜筒身上的扩音器里涌了出来：
“你这人怎么回事？”饮料主人气恼的语气。
“什么怎么回事？我喝你点水怎么了正好我口渴！”郁维泽不服气的声音。
“你口渴关我屁事？你凭什么喝我的水？”
“你水有什么了不起？你多少钱买的？我花十倍买下来！”
仔细一听，这就是郁维泽和那饮料主人争吵的内容，而且和他们争吵时的嘴部动作一致，这说明声音的采集没有一点延迟！
“嚯！步老师您这东西可真高级！”
“高级个屁！这就是北京那老大爷逛花园用的观鸟拾音器，只不过配着望远镜装一起了而已。你之前没见过只是因为你见识少。”
我气得牙痒痒，但又不能反驳。
那北京老大爷是有钱，我可没钱呐！我也想有见识这不是社会不给机会嘛！
我和步老师的说话间，那边吵架似乎更加激烈了。
“你装什么大尾巴狼？你有钱是吗？你有钱有本事买红酒喝去啊！”
“哟！吓唬谁呢？你真当我买不起？来人！”郁维泽拍了拍手，一名漂亮的女侍者及时地出现在健身室的门口。
“请问有什么吩咐？”女侍者双手交叠按在裙角微微躬身，仪态端庄姿色万千。
“把你们酒店里卖得最贵的红酒给我拿过来！我要让这个小瘪三长长见识！”郁维泽大手一挥，无比豪爽。
“这位客人，红酒是……”
“少废话！快去拿！记住！要最贵的！”郁维泽走过去，掰过女侍者的肩头就把她转过身去。
而在把她转过去的同时，郁维泽的小手却极为不安分地在女侍者的臀部掐了一下。
在我精良的观察设备之下，我甚至能看到女侍者深深皱起的眉头，和脸上一闪而逝的不悦之情。
但可能是因为郁维泽是VIP贵宾，她也只能忍气吞声，小跑着去为他拿所谓的“最贵的红酒”。
“这傻帽！”步老师忽然出声问道。
“步老师？你怎么又醒了？你吓我一跳！”我拍了拍胸口。
“你说这个家伙是不是傻帽？”步老师指着窗外，对准的就是威斯汀酒店健身房里的景象。
“确实，郁维泽太过分了！老色狼！我一直以为《佚名英雄》的作者是个正直善良的人，就像他书中的主人公一样，甘作绿叶，为拯救世界的事业默默奉献自己……”
“你在说什么啊？”步老师用非常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啊？不是你说他是傻帽的吗？他现在确实挺傻的，果然就和网上说的一样，人一有了钱就变坏！他这么霸道，抢别人的水杯还调戏女服务员！”
“我说的是剧烈运动后不能喝酒，血液加速后会过快吸收酒精，甚至会引起神经细胞麻木导致头晕和昏迷！”
“啊……”我呆住了，“这我倒是没想到……”
步老师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什么正义善良，真的莫名其妙！他是什么人做什么事都跟我没关系！但如果他喝了酒昏过去导致今晚写不出稿子的话，我非揍他不可！”
我哑口无言，我哪里知道我和步老师的侧重点会相差这么大？这简直就是要稿子不要命的节奏嘛！
在女侍者去拿红酒的时候，饮料主人则是拿着饮料悄悄地离开了，可能也是怕了这个又有钱还横的刺儿头，想着惹不起还躲得起。
女侍者回来的时候，把一瓶镶有蓝色标签的红酒交到郁维泽手里，因为酒标被挡住了，所以我也看不清究竟是什么牌子的酒。
“老师，你看得出那酒是什么牌子的吗？”
步老师只是淡淡地摇头：“不好喝，还是气泡酒味道好。”
那您干脆喝可乐好了！或者再往里面兑点青岛啤酒！我在心里默默吐槽道。
由于和郁维泽争吵的人已经离场了，能围观他吹牛的人也散得七七八八，他本人也没有“孤芳自赏”的打算，于是让侍者把他的酒放到房间里就好，他打算出去一趟。
步老师立马一个跟头坐起身来，“准备走！”
“走？去哪？”
“出门！他要下楼吃饭去了！”
步老师直接一个后仰下了床，也是房间够小，下了床就是出去的房门，只见他雷厉风行地套上鞋子和外套就出了门，把还没反应过来的我丢在房间里。
“等……等等我！”
我也跟着他冲出门外。
威斯汀酒店的楼下是一条繁华的商业街，临街有一些名牌包包的专卖店，还有全国连锁的火锅店烤肉店，在街角就开着一家用三层楼高的透光橱窗展示的豪华家具店，感觉那床上贴的绸带都可以挂出来当节日的横幅来用。
在我和步老师冲出“喜客来”旅社的时候，正巧看到郁维泽从对街的威斯汀酒店大厅出了门。
但郁维泽没有走进灯光明亮的餐馆里，而是七拐八弯地转进了一条灰暗的小巷子。
我和步老师跟上，那是一条很老旧的巷子，墙角和屋檐底下都有黑糊糊的油污，路面坑坑洼洼，到处都是楼层之间的空调滴水，在地上积成了乌色的小水池。
郁维泽就是从这条路走过去的，这有点不符合他一开口就要最贵红酒的奢华身份，有点像是他暴富之前的行径。
“一个土豪暴发户，你觉得他拿什么当晚饭？”步老师像是突然来了兴致，考起我问题来了。
“如果是我突然有了钱，那肯定是……燕窝鱼翅牛排大龙虾？”
“俗！你怎么不再来个全家桶？”
“好啊！我特别喜欢里面附带的土豆泥！”
“瞧你那点出息！”步老师丝毫不掩饰他对我的鄙夷之情。
出了小巷，到了一条生活气息浓重的街道，街边两排都是低矮的平房，看样子起码有五十年以上的历史了。
路边也都是一些大排档烧烤摊包子铺什么的店面，尤其还有两家门前挂着红白蓝三色旋灯的理发店，空气里飘荡着海飞丝洗发水和刚切开的青橘混合的香气。
我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郁维泽走到了一家露天烧烤摊的门前找位置坐下，他来得还算早，直接挑了一张最靠外的座位。
有多外呢？估计吃着吃着一伸腿能把过路的自行车给绊倒……
“看来比我想象得还要俗一点啊……”我轻轻地说道。
郁维泽卷了卷他那件ARMANI的袖子，紧了紧印金色“H”字符的腰带，然后豪气云天地招呼起来：
“老板！来两百支羊肉串，五十支鸡翅尖，五十支鸡翅中，五十支鸡翅根，四十支面筋，四十支鸭胗，三十支牛板筋，二十支烤腰子和十根大鸡爪！再来点碳烤生蚝，蒜蓉茄子，一斤韭菜，最后再上三箱啤酒！不打包！就在这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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