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回 童年再启 七
我和步老师无可奈何地坐在入口处的椅子上，目送着郁维泽去到前台。他确实是个有钱人，但他花钱的方式实在过于奇怪，仿佛只是单纯为了让自己开心而已。
我也想过如果我有了钱会怎么样，无非就是老一套的，买套房子买辆车，能让妹妹上个好学校，如果爸妈都在外忙就最好在家里请个最做菜的保姆。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呢？哦对，出国旅游，如果这样钱还有多的话，就捐捐希望小学做慈善好了。
这样想无异于是在承认我只是个俗人，我的梦想和大家一样是有钱，我有钱后的所作所为也都和大家一样。
郁维泽是个奇葩没错，可他活得很像他自己，别人花钱花不出他这种奇怪的气质风格来。
步老师也是，老师自身就是一个迷。有了钱也从不露财（除了那次的直升飞机外），过得也十分朴素，家里连张床也不买，出门吃早饭还会点没有味道的豆腐脑。
这就说明了一件事，俗人有了钱只会成为土豪暴发户，而气宇不凡的人有了钱，那就是贵族公子哥了。这是一个人与生俱来的特质，与钱无关。
我就这么神游万里地胡思乱想，郁维泽已经捧了几大盒游戏币走过来，他手里端着两盆，怀里还抱着四盒，走动几下到处是叮铃铃的硬币响声。
“帮我拿着。”郁维泽递过来两盒。
我和步老师每人接了一盒，刚入手就感到无比的沉重，我发现里面的硬币都已经装满了，甚至到了快要溢出来的程度。
“你到底买了多少币啊？”
“先买了一万枚，不够待会再去买。”郁维泽豪气云天地大手一挥。
“一万？疯了吧！你夹个娃娃需要用这么多？”
“你还别说！我和安冉前前后后在这里起码用了五六千枚，其他的娃娃都抓了一轮，唯独这只彩虹马最难抓！”
郁维泽把一盒硬币摆在装有彩虹马的娃娃机台，抓一次需要3枚游戏币，他随手丢了三枚进去。
这三枚对这一整盒来说简直就是九牛一毛，少了跟没少没啥区别。
随着欢快的滴滴答答音乐声，娃娃机被启动了，郁维泽小心翼翼地操控着爪子移动到一只横躺着的彩虹马上方，然后猛地拍动“抓取”按钮。
爪子慢慢地下坠，郁维泽全神贯注地盯着那爪子缓缓张开，然后再慢慢合紧。
爪子扣住了彩虹马的身子，然而在爪子上升的过程中，那匹马就像是泥鳅般从爪缝之中悄然溜走。
它像是被人惊扰了的马驹，观察一阵确认危险解除后，又躺回到了原位。
“这爪子也太松了吧？”我啧舌道。
“不要怪机器，边上那几台也是同样的爪子，我能都抓得到。所以要怪只能怪我技术不行。”
“有这么邪门吗？”我不信。
“那要不你来试试？”
“试试就试试！”
郁维泽给我让开了一个位子，我走过去学着他的样子启动爪子，这次我选中的是一只靠近出口的彩虹马。
它站在那里，看起来像是迷了路脱离了集体，甚至我只需要用爪子轻轻碰一下它，它就会成为我的所有物。
爪子落下去，却抓了个空。
爪子是在彩虹马的头顶合拢的，我完全不明白它为什么这么做，但事实说明，我的这三枚游戏币是被浪费掉了。
“这机器绝对有问题！”我笃定地说道。
“每一个抓不到娃娃的人都会这么说。”步老师在一边说道。
“你没看到吗？那爪子连马都没碰到就缩回去了，这不是有问题是什么？”
“不，这是这台娃娃机的特点。爪子的设定是碰到阻碍物就会合拢，不管抓到或者没抓到，它在合拢后都会抬升起来。基本上所有的娃娃机都是这种设定，但对这台比较特别。”郁维泽解释道。
“怎么个特别法？”我叉着腰问。
“其他的娃娃都是软乎乎的，只有这台里的彩虹马，它的角是偏硬的塑胶，爪子如果落下来的时候提前碰到角，就会自动收缩并抬升。所以你刚才不是抓空了，只因为被它的角给挡住了。”
“还有这种说法？”我目瞪口呆。
“所以啊，不要太小看娃娃机啊，抓娃娃可是一门学问。”
郁维泽又继续投入学问研究去了，眨眼之间他已经用到了十二枚游戏币，最终都一无所获。
我就站在边上看着，说来奇怪，我并没有见过这种彩虹马，是非常陌生的种类。
彩虹马我是知道的，毕竟我在小时候曾经看过那部儿童卡通动画《小马宝莉》，在我的印象里，能称得上彩虹色的只有云宝黛西，因为她的发色和马尾都是彩色的。
但问题是，云宝黛西的形象里并没有长角，而且她的肤色应该是淡蓝色，不是我现在看的白中透粉。
如此一来，这台娃娃机里的彩虹马只不过是某些厂商自行弄出来的山寨品，可偏偏郁维泽和安冉都对这么一件山寨品如此上心。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爱情使人盲目”吧？
我看着郁维泽用掉了小一百的游戏币，也顶多是把机器里的每一只彩虹小马驹都翻了个身，我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件非常长久非常长久的事。
“喏，你要的彩虹马。”一只手从边上伸过来。
我一转头，看到的是步老师，他就那么一脸平静地站在那，手里抓着那只郁维泽梦寐以求的彩虹马。
郁维泽激动地浑身一颤：“你你你……你是怎么抓到的？”
“这有什么关系？你要的东西已经到了，接下来就去参加婚礼去吧。”
“我只是请教一下，毕竟我渴望这玩意实在太久了。”
“我没抓。在娃娃机的店里，如果你是真心想要某个娃娃，可以直接去柜台上买，我花了150。”步老师如实说道。
我亲眼看到郁维泽脸上的兴奋与激动如潮水一般褪去，留下来的甚至是一脸的不屑与鄙夷。
“用钱买娃娃算什么本事？我要的是自己抓出来的！”郁维泽转身，再度去攻坚难题去了。
“有什么区别？”
步老师把手里那只彩虹马按在玻璃橱窗上，和还被困在机器里的彩虹马对比着。
“完全一样，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确实一样。可唯有一点，它不是被抓上来的。”郁维泽坚持道。
“你抓上来的就能让它变身还是发光？赶紧带着这个，去参加婚礼！”
“我不！”郁维泽断然拒绝道。
“不可理喻！”显然步老师也是有些动怒了。
我赶紧插到两人之间，隔开两人怒目而视的目光，嬉笑地打着哈哈：“算了算了，都别吵了。”
“你应该明白吧？”郁维泽转向我，“抓出来的娃娃和买过来的从本质上就一样！某人居然还想滥竽充数！”
“我……”我一时语塞。
“呵！我倒要看看你待会抓出来的和我现在手里的有什么不一样？本质上的区别？可笑！你明明就是临阵退缩了！”
“我没有临阵退缩！”郁维泽抬高了音量。
眼看着他们两人又要吵起来，我无可奈何地拉走了步老师，让郁维泽继续在这里抓娃娃好了。
我和步老师走到了一片街机区，这里都是一些大型立式柜子，上面挂着荧光屏幕。有些是赛车专区，有些是射击专场。
还有一些比较熟悉，以前在街机厅打的魂斗罗三国无双合金弹头都是用的这些机器。
“你拉着我做什么？”步老师甩开我的手。
“老师你怎么生气了呢？平时我看你都没什么情绪波动的，为什么这一次那么上心？是因为他是你的副体的缘故吗？”
“我只是在担心我的稿子能不能按时上交！”
“其实我一直都想问来着，老师你怎么看待副体的呢？朋友？亲人？还是……”
“你想多了！不过是一些身份特殊的陌生人罢了！”
“可你明明对他的事那么在意……”
“你现在都开始教训起我来了？”步老师冷冷地望着我。
“没有没有，我哪敢啊。”
“你知道就好。”步老师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再看我。
“你看他反正这么犟，我们却是逼他参加婚礼他越是会拖延。不如我们给他留点空间好了，你看这里这么多台机子，又有几乎用不完的游戏币，如此良机怎能错过？”
“你打算在这玩游戏？你可真是有心……”
步老师的话说到一半，手机“叮咚”地响了一声，他打开屏幕看了一眼，又很快地收了回去。
“是什么？短信吗……我能问吗？”
我小心翼翼地补了最后一句。
“是任魔女发来的，还是催稿。今天已经是第三封了。”
“呜哇！难怪老师你这么着急，不过看彩虹马那么难抓，我们起码要在这里耗半天了……安冉的婚礼是什么时候？”
“晚上七点，上海黄浦区JW万豪酒店。”
我更加惊讶了：“这你都能知道这么清楚？”
“这不算难，我知道13号的所有信息，只要倒回去查他的高中学校，找到一名叫‘安冉’的高中同学。再想找到她的婚礼信息，就很简单了，没有人会把这种喜庆消息藏起来的。”
“所以我们还有……五个小时，还算好吧，五个小时他都抓不到娃娃那真的也是没谁了。”
“那你不应该去帮他吗？”
“抓娃娃我完全不行，你也知道，我又没谈过恋爱，就算来电玩城也是玩射击赛车的，怎么可能去玩娃娃机？哦对了，要来一把吗？”
我拍着一台街头霸王的机器，极其挑衅地望向步老师。
“你会输的。”
“哼！别的什么我也许赢不了，但这个！这个可是花了我一半童年的时间来玩的，可谓是打遍天下无敌手！”
“行吧，那就挫挫你的锐气。”
步老师和我分别坐在机器的两侧，同时拍下了红色的“START”按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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