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新的副体已经出现
有关编剧、电影、小说原稿、副体一类的故事终于是告一段落了。
后来在剧组的时日里，大家相处的倒是十分融洽。我们不给老板添麻烦，老板也乐意装作眼里看不到我们，在继续跟随剧组拍摄又三个月之后，两部电影同时宣告杀青。
《清梦回到未来时》的杀青仪式极为隆重，又是摆酒席又是开香槟的，每个参与的演员和工作人员都恨不得把自己全家人叫来都蹭一顿。
反正老板有钱，这种合法便宜不占白不占。
相对来说，《时空迷宫》的杀青仪式就非常冷清，只有我、步老师、导演和编剧这四个元老级人物找家饭馆撮了一顿就打发了。
饭桌上编剧和导演都喝高了，说话含糊不清，走路歪七扭八，还是我和步老师两个滴酒不沾的人送他们回了酒店房间。
我不喝酒是因为我不会喝，一喝就脸红想吐。步老师不喝酒是因为他只喜欢喝气泡酒，这人就是这么怪，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见了。
准确来说，我们也没弄什么开机仪式，所以杀青仪式也就没啥必要，否则就显得有尾无头，怪怪的。
电影拍完之后，有一些特效镜头还有后期制作部分需要一段时间去完成，导演拍着胸膛说着绝对是他拍过的最牛逼的电影，没有之一。到时候后期结束了，一定第一时间给我们几个寄过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醉得不省人事，我和步老师都有点担心他会不会隔天早上就忘了自己许下的承诺。
但不管怎么说，编剧那边的《时空迷宫》小说原稿已经顺利到手了。这一次解决问题的方式不同于以往，步老师并没有同化编剧，而是从他手里买走了《时空迷宫》的全部版权，并将以个人的名义发布这部作品。
编剧表示没有异议，这部小说在他手里只会落得石沉大海的结局，还不如到了明白人的手里，他觉得步老师是个信得过的家伙。
唯一的问题是，他这话也是在喝醉了之后才说的，所以这俩家伙说的话到底能不能当真还要另当别论。
步老师以个人名义发表《时空迷宫》之后又引来了粉丝们新一轮的狂欢，有人说步老师又改风格啦，有人说大大你可算更新啦我等得花儿也谢了，还有人说我要给作者生猴子（都什么年代了，你换个物种不行吗？）……诸如此类的，步老师从来不看粉丝评论和微博留言。
他之前跟我说，作为一名作家，不要被读者的言论带偏了你的写作方向。他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他自己就从来不看别人对他的评价。
他写完稿子（当然是真正动笔的是各位副体先生）后就把小说往网站或者编辑那里一丢，结果好不好他不关心，不过事实证明他总是那个幸运的人，反响总是极佳。
《时空迷宫》上线后，各种影视公司都纷纷打电话来想要早点买下《时空迷宫》的影视改编权，在那之前步老师的所有小说影视权都是交给任姐（主编大人）管理，好改编高收益的都已经卖出去了。
但唯独这本小说，步老师拒绝了一切影视改编的提议，他的原话是我不认为你们能拍出我想要的电影来，因为我想要的都已经被拍完了。
这句话在外人听起来好像是说步老师小说里的想要有的场景已经被某些先进酷炫的国外电影捷足先登了。但实则上不是这样，是因为这部小说的改编电影，我们早就已经拍完了，现在正在后期特效公司里加工呢！
你们影视公司再怎么厉害，能有步老师亲手操刀拍出来的电影更具有原汁原味吗？
这一次帮步老师去剧组干活兼拿小说稿总共花去了我四个月左右的时间，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在步老师出发找我帮忙之前，他就已经帮我向学校递交了请假申请。
也就是说我如果当天晚上拒绝了他，我回去上学反而会很尴尬，老师可能会问我：“哎！那个谁谁，你不是说爬山把腿给摔断了要‘伤筋动骨一百天’吗？”
等我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差不多要准备期末考了。
我一直忙于复习，赶上落下的那些课程，和步老师的联系也渐渐地少了。步老师呢也是个狠角色，我不联系他的话，他几乎是不可能主动联系我的。
我有时候试着联系他，基本上都是半天回一条消息。不写小说的步老师要么是躺在地板上睡觉要么就是泡在阳台的露天泳池里发呆，根本不能指望他回我消息。
我每次发短信总是找借口问猫最近怎么样了，问得多了之后步老师直接在家里装了一个实时监控，画面会直接发到我的手机上。
这样我就可以随时看到那只布偶猫是怎么过着比我高贵又富足的公主生活的。
哦对了，步老师带它去宠物医院问过了，这家伙是只母猫。而且它的胖不是因为怀孕了，就是单纯地平时养得太好，吃多撑出来的。
当然，实时监控是不可能拍到步老师的。摄像头装在卧室，但步老师一般都睡在玄关，他很少会去卧室。
而且那也不叫卧室，一个连床连电视连桌椅连地毯连窗帘都没有的房间，就算你在户型图上标着“卧室”两个字，到了步老师的手里也只会沦为巨大的猫窝。
步老师平时不联系我，一旦他开始联系我，那基本上就是我又步入一个大坑的时候。
在步老师那里，我始终像个随叫随到的喽啰，虽然跟着老师总能学到一些东西，但喽啰这个身份属实卑微了一些。既然只有我一个喽啰，为啥不封我当个喽啰小队长呢？
听起来不错。
忙完期末考试之后已经是一月份了，气温暴跌，天色总是灰蒙蒙的，每次回家都能看到门口驶过的公交车上，挂着鬼眼一般鲜红的灯牌在黄昏里行驶而过。
我穿上了厚实的夹克外套，等着天气再冷一点的话，就该主动穿上秋衣秋裤，免得母亲又要唠叨。
不知不觉过了一个元旦。中国过元旦的氛围不算太浓烈，起码没有美国时代广场人挤人跨年来得热闹。
中国人的新年在春节，元旦的话更像是一个预告片。
就连电视机里的跨年节目，也都像是春晚不完整的复刻版。
毕竟是新的一年，到处也有除旧迎新的新气象，求签拜佛和彻夜狂欢的人比比皆是。他们要么是觉得新的一年马上就要来了，再不疯狂我们就老了。要么是被某类啤酒广告洗脑了决定在新的一年里也要活出真我活得出色。
电视机里的跨年晚会举办得如火如荼。请歌手演员来台上狂欢，然后彩带喷雾满屏幕乱飞，干冰弥漫得犹如仙境。
节目里的明星主持人在12月31日的晚上23点59分高喊着倒数十秒的倒计时，到最后变成了1月1日的凌晨0点0分。
仿佛就这一分钟的跨度，就能让人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那些在新年来临时说着“新的一年里我一定要怎么怎么样”的人，最后都在慢慢流逝的时间里无动于衷。
阳台外面有零星几点放烟花的动静，现在还不是春节，那个时候才最热闹。除夕夜的晚上基本上就别想睡着，第二天大早还会有人继续吵醒你。
在阳台外站了一会，被冷风吹得脖颈发僵，缩了缩脖子又钻回屋子里来。
小密跟着爸妈出去了，说是上山去寺庙还愿。因为小密上次发烧严重，病得厉害，打过退烧针吊过盐水还不见好，爸妈去寺庙祈愿求福，后来烧就奇迹般地退了。
爸妈觉得是菩萨或者某位真主显灵了，所以这次去是还愿的。
所谓还愿大概就是去登门道谢，谢谢某位被泥塑着摆在高台一步都迈不动还能拯救天下苍生的神明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里做的莫名其妙的好事。
听不懂就算了，我也没打算说清楚。
我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用手机看着小说，仿佛与这个热闹的世界没有多大关系。
我看的小说是《佚名英雄》，就是那本步老师答应过，会在我帮完他之后把结局改成完美结局的那本小说，也是一个叫郁维泽的副体最后留下来的东西了。
但实际上，在我帮步老师拿到《时空迷宫》的小说原稿之后，他跟我说的是结局其实已经是完美结局了，他当初那样说只是为了骗我和他一起行动而已。
后来我忙着应付考试，直到现在我才有空把那部小说补完。
其实《佚名英雄》的双主角结局问题就相当于是红花和绿叶的最后归属问题，红花是被绿叶所衬托出来的，鲜艳动人，万众瞩目。而绿叶也是不可缺失的一环，默默付出，辅佐帮衬。
我本以为步老师说给我的圆满结局是红花和绿叶共同生长，枝繁叶茂，姹紫嫣红。可当我看到最后的时候，才发现这又是一个大坑，最后的结局反而是红花绿叶被人一块儿摘走，只保留了一时的倾世芳华。
我的意思是——双主角最后都死了，不仅是双主角，整个世界包括异世界和现实世界，除了有神物保护的妹妹之外，全部都死了。
理由是世界重置，所以大家都死透了。但世界重置之后，还是美好的世界。
气得我直接打电话质问步老师：“说好的给我一个圆满结局呢？”
“你听错了，我说的是大团圆，又没说在哪里团圆，大家伙在天堂相聚也算团圆啊！岂不美哉？”
“美你个鬼啊！你明明就是骗我当免费劳动力！”
“怎么能这么说？这小说是郁维泽写的，要骗也是他骗你啊！”
“他都已经被你同化了，现在你就是他，他就是你！”
“喂喂喂？我这边信号有点不好，你说什么来着？”步老师不知道用什么方式在电话的那一头发出大量“呲啦呲啦”的噪声。
“我告诉你，你可别想抵赖，你明明就是……”
电话突然被挂断了，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
我气得胸腔猛地胀大了一圈，骗我也就算了，居然还挂我的电话？
叮咚。
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一条短信滑入信箱，我扫了一眼发信人，心里浮现出几百个问号。
发件人：步老师。
怎么回事？是因为骗了我心里过意不去，在电话里又不好拉下脸来道歉，就发短信来了？
我点开短信，发现里面根本不是什么道歉的内容。
“我总是喜欢光鲜亮丽的衬衣，那样可以给我安全感，可我其实一件也没有。”
？？？什么玩意？怎么就和衬衣有关系了？而且这说话的口吻……我试着想了想步老师用冷冷的调子说这种台词的场景，瞬间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不对劲！这怎么想都充满了违和感！
叮咚，又有一条短信进来。
“时间总是在你不在意它的时候发生变化，它皱缩、崩塌、延伸、断裂……位于时间之下的我们，回过神来就要开始仓皇逃窜。”
发件人还是步老师。
如果说刚才那条短信还只是诡异的话，那这条短信已经可以说得上是惊悚了。
咋回事？步老师今天晚上吃坏东西脑子瓦特了？不对啊！刚才打电话的时候听他狡辩明明还思路清晰逻辑缜密的。
就在我打算回个短信问清楚的时候，第三条短信也来了。
“我们时常交流，心底是心照不宣互不言语，可一旦过分试探自己在对方心里的位置，往往会得到失望的结果。”
“狂欢过后只有寂寥，迷醉醒来徒剩悲伤。”
“只是轻言一声再见，于是茫茫人海，再也不见。”
“看天，看地，看季节深深的暗影；听风，听海，听灵魂破碎的声音。”
“……”
我就坐在那里，仍凭手机在桌面上疯狂震动，就那么不带停歇地叮咚来叮咚去，大概持续足足有五分钟之久，累加起来的短信有上百条，差点把我的邮箱挤爆。
我大概查看了一下，所有的短信都是一个句子，大抵风格也都相似。
于是我在手机停止震动的时候给步老师发过去了一句：“请问您是打开了《郭敬明经典语录集》在随手做摘录吗？”
电话响了起来，还是步老师打来的。
“电影那次的事情的确算是我骗了你，为了补偿你，带你去看一个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
“一个还在上高中的副体，步尘蹊69号，正处于‘矫情诗人’的时期。刚才发给你的那些都是出自于他的手，让我们来观察一下他的日常生活吧，看看一名高中生平日里都需要经历什么才能写出如此矫情的文字来。”
“听起来很不错的样子，他的高中在哪里？”
“乐兰中学。”
“那不是我的母校吗？！”我无比震惊。
“那正好，收拾一下，我们明天就出发。”
“明天出发？这么草率就决定了？高中生现在还没放假吗？喂！”
电话又被草草地挂断了，我试着给步老师又发了几条短信，但很可惜，在那之后我的手机再没有因短信而震动过。
步老师就是这样的人，他愿意的话几百条短信轰炸你的手机，不愿意的话你发几百条短信去轰炸他，他就会把手机丢鱼缸里图个清静。
但不管怎么说，我和步老师新的副体观察之旅又要重新开始了！
还真的是一点休息时间都不给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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