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回不去的是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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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回不去的是故乡

  说是商业街,但在这种小县城也不可能会有大城市那般繁华的商场和街道,只不过是一排两排的超市、批发市场和零零散散的杂货铺组成的。在商业街上走出去超过一百步,就已经到了民居的范围了。

    我和步老师跟在白粥的身后走,看他也有点迷失的感觉,在这种陌生的街道陌生的地方,所有的感觉都是陌生的。他就这么东看看西瞧瞧,脚底下止不住地乱走,都没发现身后有人跟着他。

    白粥走了几步,在商业街的街尾停下了,在他面前是一条流淌的小溪,溪水应该是直接从山泉里引下来的,充斥着自然纯粹的气息。

    他一停下,我和步老师也停下。我一转头,发现我们站在一家烟草店的门口,门面前摆着各种烟草,从竹片制成的篮子装着,靠近一些就有一大股浓郁的味道扑鼻而来。

    “哎!看到这玩意我忽然想起一个小说的情节来。”

    步老师一边留神白粥的动向一边问:“什么小说。”

    “在《盗墓笔记》里,张起灵是通过直接吃烟草来疗伤提神,听说缅甸和云南也有人不是吸烟而是直接嚼烟叶子,这是真的吗?”

    “小说作品可能会有虚构的成分在,如果你想要真正了解这件事,何不亲自试一试呢?我手机就在你那里。”

    “真的要买吗?”我有些迟疑,我只是说说而已,顶多算个理论派。但步老师是彻头彻尾的行动派,这点让我望尘莫及。

    “买呗,别太多。”

    我最终还是听从步老师的话,随便挑了几种不同类型的烟草,各要了一点,最后加起来的量非常少,连一次性饮水杯都装不满。

    主要是烟草买多了也没用,我和步老师都是不抽烟的人,我不抽烟是被我爸妈从小教育成一个懂事乖顺的好孩子,从不沾染什么烟酒赌这类恶习,并且对这种人敬而远之。

    步老师不抽烟我倒是没多问,但以步老师的性格来看,他可能是觉得麻烦。

    点一小团火在那里啜嘴吐烟,又不是能当饭吃,麻烦!

    我把烟草装进口袋里,再往前走。白粥这时候已经离开商业街了,他就在小溪边上走,要不是现在是冬天,小溪的水凉的彻骨,我都觉得他会脱了鞋子去溪流里走一遭。

    越往前走,溪流的水逐渐壮大,成为了一条流经民居分割地形的小河,河面上还有一座青石搭建的桥,桥下还有几位妇女就着溪水洗衣服敲打洗衣锤。

    白粥也不走了,直接在小河边的一块石墩处坐下,想了想从背包里拿出一块画板,架在大腿上用手扶好,另一只手已经连画笔都拿好了。

    看他架势摆得挺足,我以为他是什么隐藏的高手,就像他写的《生日》里那位布朗先生一样,拥有照相机级别般的绘画技术。

    但我盯着镜头看了有十分钟左右,看到的只是一些凌乱的线条以及看起来像小学生画的房屋和马路。眼前这么好的一片风光,到了他的画里就像是蓝光变回标清——简直没法看。

    白粥的画画水平就跟《生日》里的主人公“我”一样,有心画没时间学,提笔时心中涌动着百分之一百的美感,真正坠在纸面上的,却不足百分之零点一。

    可谓一个惨淡。

    还好这里是县城,平时的过路人也不多,不然看到白粥把他们家乡的好水好山好风光画成如此地步,估计要将他连人带画踹进河里。

    但白粥欣赏风景的心思是认真的,他真的就坐在那里又待了一个小时,我和步老师不像他一样有石墩能休息,只能在一边靠着土墙站了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佟倩倩和陆迁源也应该都已经到家了,白粥也没什么忌惮的,收起了画板按照原路返回,应该是打算坐巴士回家。

    但他是真的小看了乡间小路这种神奇又特殊的存在,他明明是沿着小溪走过来再沿着小溪走回去,走着走着他猛地站住脚步,探头四顾,看到的都是陌生的街景。

    之前他的右手边是民居,现在右手边是青山;之前左手边是小卖部,现在是一所小学校园。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和步老师自然是知道事情真相的。

    白粥在从小溪边回来的时候走错了岔路,他过来的时候只看到两条岔路,就先入为主地觉得只有两条。但其实在他往回走的时候,其实有三条岔路。有一条是比较隐蔽的,来时看不见,去时才能看到。

    他下意识地选了最右侧的岔路,这是一条他从来没有走过的路,所以他走着走着就彻底迷失了。

    有人说了解一个城市的最好方式就是让自己在这个城市里迷路,但白粥并没有打算了解这座县城,是这座县城太过于热情好客,反而拖住白粥离去的脚步好让他去了解它。

    迷路可不是一件小事,一般人要是迷路了,随便拉一个过路人问一下车站怎么走就好了。但对白粥这种极度内向的人来说,就算是一把枪顶在他的脑门让他主动跟陌生人说话,他也会大义凛然地选择“以死明志”。

    就在我想着要不要化身为“正义的先锋”去指点这只迷途羔羊的时候,另一位正义的先锋就已经到场了。

    “咦?”陆迁源呆呆地看着白粥,像是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人,“班长你怎么还在这里?事情还没办完吗?”

    “哦,哦……”白粥也呆住了,话都说不清楚。

    陆迁源没听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于是又问了一句:“你是要回家吗?”

    “对,对。”白粥似乎已经呆滞到只能把一个字说两遍的地步了。

    陆迁源看了看表,“你现在走已经晚了啊!”

    晚了?白粥抬头看天,我也下意识地抬头看天,天色已经有些阴了,云层堆在空中,就像是暴雨来临前那般阴沉。

    虽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但也不至于晚到哪里去吧?

    陆迁源似乎看穿了我和白粥的心思,又补充道:“我们这里的公交都是这样,一天只走十趟,到了晚上五点后就不发车了,只会有进来的车。”

    不愧是小县城,在这方面果然能成为典型代表!

    “那我叫车……”白粥看了看周边街道,这里都是石板铺就的道路,他这一路上除了三轮车也没看到什么出租车呀!

    难道说……他要被困在这座小县城了?

    陆迁源看出来白粥的窘迫,提议道:“要不你先上我家去吧?这时候晚饭应该快做好了。”

    “那怎么行……”白粥想要谢绝,就像他谢绝徐顺送他回家一样。

    有些人就是这样,总会下意识地逃避别人对他的好意,仿佛那是什么可怕的东西。

    “没事没事,我家很近的,现在都这么晚了,要走也要吃过晚饭再走啊!”

    陆迁源直接拉着白粥的胳膊往前走,就像他在巴士上把白粥拉到前座一样不容分说。

    “我真不用……”

    “佟倩倩也在呀。”

    白粥忽然放弃了抵抗,像是失去电源的玩具。

    “为什么提到她……”白粥有些心虚,仿佛自己的心事被人给看穿了。

    “啊?哦!我是说我家和她家很近,之前不是说了吗?我们在同一个村子,到时候在我家吃完饭,我带你一起去找她玩呀!”

    原来是这样,原来只不过是普通的玩伴关系,只是白粥自己想得太多了。

    白粥仍由着陆迁源拉着自己往前走,他的视线落在了陆迁源提着的塑料袋上。

    “你去超市了?”

    “嗯?哦,你是说这个啊,对呀,我家离县城中心远,家附近又没有像样的超市,所以有些东西只能在县城里买了再带回去。”

    陆迁源提着手里的袋子,晃动了一下,可以隐约看到里面装着冻肉、速冻水饺、餐具垫,还有几只标准的玻璃杯子。

    “还有我新买的薯片呢,你要的话待会一起吃。”陆迁源说道。

    这可真是让人意外。按照我之前的印象,陆迁源不该是这样的人,他和白粥并不熟,顶多是都有一个中间朋友徐顺。

    这中间朋友的意思是,徐顺和陆迁源是朋友,白粥和徐顺勉强也能算是朋友,于是陆迁源和白粥就算不熟,碍在徐顺的面子上也要有个“点头之交”。

    但众所周知,朋友的朋友不是朋友。陆迁源之前也有戒备提防白粥的行为,怎么突然间就对白粥这么好了,还邀请到在家里吃饭?

    “这该不会是鸿门宴吧?”

    “还‘鸿门宴’?”步老师不以为然,“项羽给刘邦下鸿门宴要的是平分秦国的遗产,‘六千元’给白粥下鸿门宴图什么?图他的好成绩吗?”

    白粥跟着陆迁源到了白桥,从这座桥过后路面就开始变窄了,连一辆汽车都不好通过,但接下来要走的路还不短,所以本地人往往是用自家的电动车来回。

    像陆迁源这种从外面回来的,没有电动车,就可以叫上桥边的三轮车夫载自己一程。这些三轮车夫平时也没啥生意,这种穷乡避壤谁来呢?还不就是些本地人来来往往?

    所以他们一般都在桥头聚众打打扑克什么的,就算有几个本地人没车要他们载自己一程,这些车夫也会把手牌一丢喊一声“等老子回来继续”,然后免费载你过桥进村。

    白粥被陆迁源带着自然是免费了,他们走后,我和步老师就有麻烦了。

    那些车夫扑克打得正起劲,乡音喊得震耳欲聋,我和步老师在边上喊了几声,就是没人听到。

    我们急着过桥,但不借助车夫靠自己要到猴年马月,这种时候就算你再有钱也没用,也得在边上乖乖等着。

    我看着屏幕里的信号一点点弱下去,直到变成了黑屏,这个时候才有人扭头看了我们一眼。

    “干什么?”

    “你好,我们要过桥,价钱都可以商量。”步老师说。

    那名车夫大膀子一甩:“哎哟这点小事,你早说嘛!”

    我们早就说了问题是你们自己听不到啊!

    耽误了一段时间后,我和步老师也终于进村了。看这村子的规模还不小,我要赶紧把丢失的信号找回来,否则我们可能要彻底丢失白粥同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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