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你在守候什么
不用想了，人洗澡是不会把眼镜也带进去的，我们当然看不到他洗澡的画面。再者说，他那么瘦，看起来也应该是一副排骨架，也不美观。
要看也该看步老师的不是？只不过我没那个机会而已……
洗漱完毕的白粥穿上了陆迁源的T恤，再重新穿好自己的外套，和陆迁源从家里出来，走在石阶上，到之前我和步老师来过的白色岩石处，再往下岩走去。
我们跟着他们的身后，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路上，白粥问陆迁源：“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陆迁源奇怪地笑了起来：“你可别误会啊！我可没这种癖好！”
白粥听得出来他是在开玩笑，他也跟着笑了一下。一般这种时候的玩笑话都是有意逃避问题或者转移话题，白粥也不算太笨，他听得出来，所以没有追问。
又走了一段路，陆迁源自己却开口了：“我这么说你可能不爱听，其实一开始我觉得你这人挺傻的……”
白粥站住了，看着陆迁源，倒不是气恼地问：“为什么？”
“你不生气？”陆迁源问。
“我要先问为什么，才决定要不要生气。”白粥实话实说。
“你这个人真的怪。”
“这难道不是正常逻辑吗？”
“现在哪还有人和你一样讲什么正常逻辑啊？一有点不满意不如意就要发作，甚至弄不清事情真相也要发作。”
“我讲。”白粥说道。
按照这种聊天方式，一般来说，白粥同学会被冠上“聊天终结者”的名号，不过也好，反正也没多少人找他聊天，他能终结的话题也不算多。
陆迁源感受着白粥诚挚的目光，最后才说道：“我和佟倩倩都是乡下来的农村人，早知道城市人会玩套路多，想着方方面面都谨慎一点。
尤其是乐兰中学，虽然好不容易考进市重点，但里面上学的同学都很有钱也很有势力，我们谁都不敢招惹，所以处处小心，连和同学交朋友也要先摸清楚脾性才行。
而你，作为班长和好学生，家境富裕，成绩优异，是万众瞩目的存在，跟你这样的人相处就更加困难了，我们连你的车尾灯都看不到，所以我们只想尽量不出现在你的视线里。但……”
陆迁源说了“但”然后特意顿了一下，似乎是在观察白粥的反应。
但白粥还是那副呆滞般的面无表情，他的反应就是没有反应。
这倒是让陆迁源松了口气，才继续说道：“上次给佟倩倩送鸡蛋的事，我只是担心你会盯上佟倩倩。我以前也看到这种报道，说家里有钱有势的学生就会在学校胡作非为。所以我一定提防你，真是抱歉。”
白粥还是没有回应，他的确不好回应，他虽然不是什么有钱有势就会胡来的人，可他盯上佟倩倩却是不争的事实……而且不光是“盯”了吧？白粥同学的视线就差直接长在佟倩倩身上了……
尽管没有陆迁源说得那般不堪和猥琐，但白粥也说不出任何话来，只能听陆迁源继续往下说。
“我听徐顺说你这个人特别好相处，我一开始还不信，直到上次鸡蛋的事，我那样对你你也不生气。而且后来我也有试着和你相处，发现你虽然呆了点，但人还是挺不错的。”
喂喂喂，这位兄弟，你到底会不会说话啊？什么叫“你虽然呆了点，人还是不错的”……这发好人卡前还要进行人身攻击吗？那你何不去和呆头鹅做朋友？
慢着……我仔细遥望着看了看白粥此时的表情，的确挺像呆头鹅的。
好吧，我没事了，您继续说吧。
陆迁源搓了搓手，“虽然我是农村人，你是城里人，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或者我们能做个朋友？”
现年头啊，什么时候农村人跟城里人交朋友要这么试探着问？还是带着如此恳切的语气，就跟打报告写申请书似的。明明大家平起平坐，谁又不欠谁的。
白粥的脑天线这才连通了，他接上话说：“你对我这么好，是为了和我交朋友？”
“也不全是……算了，就当是这样吧！怎么样？行不行一句痛快话！”
“好是好，但是……算了，也没什么可但是的了。”
白粥还是接受了，陆迁源却开始犹豫了。
“既然当上朋友了，是不是该有什么表示？让我想想……是应该拥抱吗？还是拍肩膀？好像也不对……”
纠结了半天，陆迁源伸出一只手来，白粥看着那只手半天，才明白他的意图，同样伸出手来和他握在一起。
这分明是交朋友的证明仪式，莫名弄得和各国领导会晤般隆重。
仔细想想，这也挺让人难过的。
各位也都回想一下，大家以前都是怎么交上朋友的？
肯定没有白粥他们这么夸张的仪式，但具体又是如何呢？是不是两个人待在一起的时间有点久了，彼此有相同的喜好，会在同一时间共同完成同一件事，在岁月的见证下，都不需要谁刻意去提“朋友”这个字眼，你们就已经把对方当朋友了。
交朋友它不需要刻意申请，也不需要试探，没有你来我往的互相审视，交朋友这种事啊，往往连一句“你可以做我的朋友吗？”都没有。
所谓缘分到了，水到渠成。
白粥因为性格的缘故，没有多少朋友，陆迁源因为家境和身份的缘故，融不进城市的圈子，他们两个人成为朋友，真该当场结拜的。
交朋友这段小插曲一过，他们便来到了下岩。
上岩下岩之间相隔并不远，也就十多分钟的路程，走过两座桥，看一眼桥底因冬季而略微干涸的河水，望一望天空不算皎洁的明月，就到了。
当他们找到佟倩倩的时候，她正在自己院子里坐着秋千，嘴里叼个苹果，脚上一双拖鞋。随着她越荡越高，白粥总以为她是要把自己的拖鞋荡到甩出去才肯罢休。
“倩倩！你看我带谁来了？”陆迁源扶着院子外的篱笆探出个脑袋来。
“谁啊？”佟倩倩把苹果从嘴上拿下来，往外看了一眼。
因为篱笆墙太高的缘故，她顶多能看到外面有人，但看不见是谁。看白粥透过篱笆上的洞眼却能看清她，这就很神奇。
“你把门打开。”陆迁源拍了拍篱笆。
“哦。”
佟倩倩像是一只欢快的精灵般从秋千上跳下来，她穿着一件十分宽大的T恤，不像是她自己的，下身一套短裤，裤子藏在上衣的衣摆内，看起来就像是光着两条长腿在外面晃悠。
这身打扮倒是格外休闲，这一股意外的野性风让白粥的脸又红了起来。
“呀！你还在呢？”佟倩倩打开门看到白粥先是一脸惊讶，随后由惊讶转成了惊愕，“这件衣服……”
“是我的没错，他今晚住我家，洗完澡先穿我的衣服。”陆迁源在边上解释道。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佟倩倩狐疑地问，“有猫腻？”
“有个鬼的猫腻啦！走不走？”
“走走走。”佟倩倩答应得很快，回头冲屋子里喊了声，“奶奶我走了！”
屋内传到一声老者的呼喊：“你又要上哪去？”
“我出去走走，马上回来！”
“你走了谁看前门啊！我在给铭儿洗澡呢！”奶奶在屋内喊道。
“就这么一会儿有什么关系？”佟倩倩不高兴了，“你让他自己洗不就行了？反正家里穷，也没什么东西好偷的。”
“你这死丫头，瞎说什么呢！”奶奶也有些愠怒了。
佟倩倩朝白粥和陆迁源吐了吐舌头，似乎是让他们看笑话有些不好意思，陆迁源只是耸了耸肩，可能已是司空见惯，白粥不明所以，也就不作声。
随后他们从篱笆外出去，走在了外面的小路上。陆迁源这才开口：“随铭到现在还要奶奶帮他洗澡吗？他已经上初中了吧！”
佟倩倩无奈地摊手：“有啥办法？我家就这么一个男丁，不宠他宠谁？不像我咯，要死要活没人管。”
她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心酸，即使是当今社会，在农村重男轻女的现象既然存在。这种心底的悲苦只能用轻松的玩笑话讲出来，简单的一笔带过。
按理来说，听者只需要静静地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就行。但白粥这种不太开窍的木讷性格，偏偏就接着问了句：“你爸妈不在家吗？”
佟倩倩回头看了他好一会儿，按理说佟倩倩盯着他看足以让白粥高兴一段时间，但佟倩倩的眼神却是带着些许冷漠。
“都在外面呗！说是在外面挣钱，谁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佟倩倩撇了撇嘴。
“那也不能这么说，现在有许多农村都是父母在外务工，剩下孩子给爷爷奶奶带大，但也有更多是成为了留守儿童。父母在外，也是为了挣钱让家庭过上好日子。”
可怜的白粥，他终于鼓起了勇气和佟倩倩说话，也正是能让他和佟倩倩对话数破两位数的巨好机会，可他偏偏在这时说了句大实话。
而女生，是最不爱听大实话的。
佟倩倩用看虫子一般的眼神看着他，停顿了一会，最后用不冷不热的语气说道：“我父母，已经离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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