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回 我期待你的期待
“请问你平常都看多久的书呢？”
“啊？什么？”一位正玩着手机的女生抬起头，摘下了耳朵里的耳机。
“请问，你平常有看书的习惯吗？”白粥换了一个问法。
“你们是什么节目吗？”女生警觉地问，随后坐正了身子把鬓角拨到耳后。
“不是不是，我们是高中生在做社会调查，在对青少年年龄阶段的人群调查每个月的读书情况。”
“啊是这样……”女生又恢复了之前懒洋洋的语调，“没有没有，我不看书的。”
“可你桌上不就摆着一本《边城》吗？你看过这本书吗？”
“没看过没看过……”女生停了一下，忽然又改口了：“看过看过！我高中上语文课讲过一部分片段算吗？我还记得杨绛是作者的老婆对吧？”
“你说的那是……钱钟书，他写的是《围城》，不是《边城》，那是沈从文写的……”白粥好意地提醒道。
“哦……这样，那没读过。”女生耸了耸肩，也不多说什么。
“你看了《边城》，有什么感想吗？”
“我还没看呢，我在这里等我朋友，这都迟到半小时了她还没来。”
“约在书店见面？”
“对呀，书店里有空调有WIFI还有位置坐，在十字路口这又好找，我们每次都约在这里的。”
“你的朋友来晚了半小时你不打算利用这时间看看书吗？”
“哪有那时间！我们待会要去KTV的，我正在听歌练习呢！”女生晃了晃手中的耳机，表明自己除了看书还有更重要的事。
白粥知道自己在她这里问不出更多的问题了，于是准备转战另一块图书区，这一次他找到了两个坐在地上看漫画的初中生。
“你们在看什么呢？”
“说了你也不懂。”其中一名初中生头也不抬就说。
“《铁臂阿童木》，你知道吗？”另一名初中生用不屑的目光看着白粥。
“我好歹比你们早生了三年，这我怎么会不懂？”
“真的假的？这部漫画可是要比你还大五十岁哦！”
“那你们为什么在看？考古？”白粥问。
“哼！我们只是看不惯现在的漫画作品，动不动就让女孩子穿短裙露胸露大腿，人物画得多姿多彩，背景和剧情却少得可怜，还不如经典漫画来得有趣……”
“先等等！”第一个说话的初中生打断了他，“也许他是来试探我们的，想套我们话！我们应该先考考他！”
白粥也来了兴致：“你们想怎么考？”
“先说说看阿童木的七大神力，这么基础的你总该知道吧？”
“知道，‘喷射引擎’、‘多国语言’、‘分辨善恶’、‘听力增强’、‘探照眼’、‘屁股机关枪’以及最出名的‘十万马力’。”白粥如数家珍。
两个初中生的眼神立马变了，这种眼神就和之前赵德翔的截然相反，赵德翔是“我们不是同路人”，而这两个初中生眼里写的是“终于找到组织了”。
只要用心，即使是白粥也会有属于他的圈子。
“第二个问题……”初中生竖起第二根手指头。
“还有问题啊？”
“怎么，你怕了？”初中生露出了轻视的目光。
但这目光和之前的不屑不同，其中还夹杂着一种担忧，他担心白粥嫌麻烦就不往下答了，这样他们可能会失去一个拥有相同爱好的好朋友。
“你问吧。不过你问完之后，也要回答我的问题。”
“没问题！”初中生用力点头，“我先问你，你看的《铁臂阿童木》，是80版还是03版？”
我临时用手机查了一下，因为我没看过《铁臂阿童木》，我小时候看的是《名侦探柯南》和《哆啦A梦》。
网上的回答大概是说，1980年出品的《铁臂阿童木》动画作品，和1963年的第一部动画类似，是完全贴合原著剧情的。而2003年出品的《铁臂阿童木》，更接近于是动画公司独立创作的，主要是为了纪念手冢治虫这位伟大的漫画家。
很多人的童年看的《铁臂阿童木》就是2003版的，在少儿频道播放。全名叫做《自动机器人铁臂阿童木》。
我只是简单地搜了几下，还发现两个特别有意思的地方，第一点，动画公司放映的2003版阿童木，是在2003年的4月6日，而原著中阿童木设定的生日就是2003年4月7日，相当于是生日惊喜了。
还有一点，为了纪念阿童木这个动画人物形象，日本埼玉县新座市为阿童木正式登记为市民，并发出住民登录证。他就像是活生生的人，活在了市民的心中。
对于这么一个问题，白粥给出的回答是：“我没看过动画，我看的是漫画。”
“漫画！真的假的？”初中生惊呼一声，“你怎么会有漫画？很多家书店里都没有这么古老的漫画，我们是找了大半个城市才找到这家新华书店的！还说是非卖品，不让买！”
“这个我不是很清楚，我只记得我小时候说想看漫画，我爸妈就买给我了，可能我比较幸运吧？”
这何止是幸运了……这就跟家里有台绝版的第一代iphone差不多，也不知道为什么，家里莫名其妙就有这玩意，听说能卖22万？真奇怪……
“那你确实挺幸运的。”两个初中生控制不住脸上羡慕的表情。
“其实……”白粥顿了顿，犹豫着要不要往下说，“其实如果你们想要的话，我可以把漫画送你们的。”
“真的？！”初中生顿时震惊了，比在学校里考了一百分还要震惊。
“嗯、嗯……可以的，因为我已经看了太多遍了，平时就只是摆在架子上，还不如送给需要的人。”
“那太好了！”一名初中生激动地抱住了另一名初中生，另一名初中生倒是显得冷静许多，他先把在他颈边狂蹭的脑袋推开一点，向白粥伸出了一根小拇指。
“这是……”
“拉钩，说话要算数。”
白粥噗嗤一声笑了：“你们还是初中生吗？这么古老的约定方式都用。”
“管用就行。”
白粥伸出两只手，分别牵住两人的小拇指，轻轻地拉了拉，说完了像是誓言一般的“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你们的问题问完了吗？该我了吧？”白粥问。
“问完了，什么时候能送我漫画？”初中生比较耿直地问。
“待会我办完事，你们可以到我家里去。”
“好吧，那你问吧。”
“你们每个月花多少时间来看书？”白粥问。
“看书？我们很少看书的……”一名初中生低下头去。
另一只初中生问：“漫画书算吗？”
“算。”
“那倒是挺久的，每个星期的双休日我们都会来书店看漫画，虽然最近能蹭的漫画越来越少了，多数都包着书皮摆在架子上，拆了就要买。不过还好，市里的书店不少，这家看完了就换另一家。”
“那我这么理解，你们每一个星期大概有六个小时在看漫画？”
“差不多。”初中生很得意地说。
“一个星期六小时，一个月差不多四个星期，在‘20~50小时’的区间内，好的我明白了。”
白粥问完话正要起身，初中生又追着说道：“你不问问我们平时都看什么漫画？”
白粥想着调查问卷里不需要问这个问题，但既然初中生自己主动提起了，他也就耐心地问：“什么漫画？”
“《北斗神拳》、《浪客剑心》、《龙珠》……最近在补《哆啦A梦》Plus版，对了，在以前哆啦A梦还不叫这个名字，只是叫‘机器猫’。”初中生娓娓道来，可以看出他对这些漫画作品的喜爱之情。
“好的，我明白了。我接下来还要再去问几个人问题，等最后结束了，我回来找你们。”白粥不忘刚才的承诺。
“好！我们等你！”
白粥告别了初中生，又在书店内寻找起了新的调查对象。书店果然还是比网吧更适合做社会调查，这里的人形形色色，眼神也显得更为灵动，不像是总是盯着电脑屏幕的少年那样呆滞。
忙完一圈的白粥回到书店一楼，第9小组的其余三人已经在等着他了，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完成工作的，白粥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偷懒，他也不想问了。
林嘉悠把手里的一叠和李菁的混在一起交上来：“这样可以了吧？”
“可以了，顺便问你一下，你一个月看多久的书呢？”
“我？我看的都是电子书……”
“网络小说一流？”
“嗯。”
“……也算，大概有多久呢？”
“那可多了！我这么跟你说吧，我上课的时候都有偷偷看的。”
“明白了，你呢？”白粥又问李菁。
李菁的脸微微一红：“我大概一个月一本，要说时间的话，也就20个小时不到吧？”
白粥也是平静地点了点头，他最后转向赵德翔，原本是打算把同样的问题再问一遍，但赵德翔专心致志地玩着手机，他还是没有问出口。
“赵德翔，按照约定，可以把最后的数据统计交给你吗？你今天做的事并不很多……”白粥斟酌着用词和语气。
“嗯？嗯……”赵德翔从喉咙里挤出几个简单的音节来。
“这是同意还是拒绝？”
“啊……你等一下……哎呀踢他啊！对！对！控他！好的有戏！等……算了我来吧！对，我上就行，你给我状态……NICE！……你刚说什么？等我一下，我打个BOSS。”
赵德翔专心致志地摆弄手机，白粥在一边耐心地等着，五分钟后赵德翔才把耳机摘下，“你说什么？”
“我说，调查问卷的最后数据统计可以交给你吧？你之前在聊天群里是这么说的。”
“好的没问题，那我可以走了吧？”
赵德翔问了一句，但没打算等到回答，直接转身就走，白粥刚要说什么，赵德翔又已经先一步把耳机戴上了。
“那……我们也走了？”林嘉悠见有人迈出第一步了，自己也见机行事地问道。
白粥本想说些什么总结的话，但现在是没必要了，他摆摆手说：“走吧，散了。”
“好咧！”林嘉悠应得很快，李菁也跟着他快步离开，生怕被白粥突然叫住。
“喂，我们刚才说的那家餐厅，要不去试试？”林嘉悠边走边说。
“现在？”
“对啊，天色还早，正好不远。”
“那好吧……”
两人越走越远，声音也渐渐远去了。
白粥站在原地，忽然间他就一个人了，眼里慢慢积蓄起一丝的落寞来。
我突然想到，在我高中时期，班主任卡在最后一节课拖堂不放学，那个时候底下的学生都会开始隐约地躁动起来。有的人会把自动铅笔摁得极响，还有的人会时不时拍着桌板，另外的几个人还会故意不压低声音地来回确认时间，这一切都是为了让老师听见，提醒她——都下课了！还不快点放我们出去！
好像老师是什么不受待见的人物，大家都急着想要从中解脱似的。
可事实明明相反，老师拖堂又不是为了自己开心，还不是为了把课讲清楚，为了让学生更明白一些。
所以在最后老师妥协地叹口气说“先下课吧”，看着班上的学生解放似的欢呼着涌出教室，她的眼神会不会和白粥一样带有点点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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