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回 风说风语雨念雨词
我火急火燎地赶到了乐兰中学招待所，发现步老师并不在里面，我给他打电话，他只跟我说了一句“医务室”又挂了。
我只能又往医务室的方向赶，作为曾经的学生，医务室的位置我自然是清楚的。不过听到这个名字，我的心里也开始打鼓，是谁受伤了吗？
从行政楼前的小广场跑过来，我听到了操场方向嘈杂的人声，那里似乎聚集了特别多的人，多是学生，可穿的不是乐兰中学的校服。我记得那好像是……乐兰三中的制服？
乐兰三中的学生到乐兰中学来了？怪不得校门口停了那么多辆大巴车。我对于这些外校生的到来也不算太过于意外，我之前在这里上高中的时候也发生过同样的事情。
简而言之，乐兰三中是近年来刚翻新的学校，他们的操场还在建设当中，所以遇到一些比较大型的活动，如全年级的体育考试，就会向乐兰中学借用场地。
现在的操场，估计至少有三个班上百来人的样子，人声鼎沸，场面远没有乐兰中学平时所有的秩序感。
不得不说，有时候成绩还真能代表素质，在更优秀的环境下接受更高等的教育，学生也会变得更加遵纪守则，三中经常被本校生说是混混学校，虽然夸张了点，但意思清晰明了。
成绩也不是完全能代表素质，这种反例多得是，上网搜一下关键词“清华/北大毕业生竟然做出了这种事”，想看热闹的、想嘲讽人家高学历的、想吃不到葡萄踹葡萄藤架子的，保证不会让你失望。
我大概瞄了一眼，操场里还有鹤鸣中学的人在，那是乐兰中学的分校，和本校共享操场体育馆，看来他们也有体育课。只不过鹤鸣中学和乐兰三中的人里的很远，彼此之间还有警惕的眼神来回打量，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在操场的围栏外，还有几名像是带队老师的人聚在一起，议论纷纷，不知道在交谈什么。
来到教学楼一层，看到了医务室的大门，看到了白粥站在医务室的门口，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进门去。
奇怪，白粥没事？那步老师为什么着急要我过来。
“家禽，这边！”我听到了步老师的声音，他就在一楼阶梯教室的拐角后面。
我走过去，步老师带我到了更为隐蔽的地方，这里不常有人会来，我们可以完全地隐匿自己。而且透过一楼中部花园的枝叶缝隙，还能看到医务室正门和内部的景象。
“出什么事了？第一次见老师你这么着急。”我问。“是白粥怎么了吗？”
“白粥没事。”步老师说。
“既然没事，干嘛还要叫我……”
“出事的是别人，陆迁源。”
“啊……”我张了张嘴，很是惊讶。我的确没想到会是他。
“他和人打架了，跟那些看起来不是本校的学生。”
“你说的是乐兰三中吧？”我把乐兰三中偶尔回来乐兰中学借操场的事跟步老师讲了。
“对，是三中。这个事比较离谱，我从头说起好了。首先是三中的人到了操场上，如你所说的，他们要进行体育考试。但鹤鸣中学的人也在上体育课，原则上是鹤鸣中学的人先上完课再借给三中的人。
但三中的人觉得需要在考试前锻炼下身子，跑几步热热身，就绕着操场的外围跑了几圈，不巧和鹤鸣中学的人撞在一起了。我隔着远，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应该不是好听的话，说着说着就骂起来了，骂着骂着就动手了，当时操场上一片混乱，几百号人就在那里斗殴，甚至动用了体育仓库里的道具。”
“啊！这，这真是太可怕了！”
没想到居然是斗殴事件，这种事有多少年没有发生在乐兰中学了？不过这件事的起因也和乐兰中学本校无关，本校的学生在教室里安安分分地上课，哪里知道分校的人和外校的人打成一团了呢？
而且动用了体育仓库的道具……那里面可都是一些非常可怕的东西啊，别说接力棒篮球了，要是搬出实心球铅球标枪来，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体育老师全都过去劝架了，还好没有太多的道具被用上，否则迟早出人命！但这也不碍着他们，我记得操场边上有一辆折叠自行车来着，不知道谁停在那里的。三中的人直接抓起自行车就往分校的人身上丢，是真的动了狠心了。”
“可我……我还是不太明白，虽然这么做确实很恐怖，但和陆迁源有什么关系呢？”
“当时白粥和佟倩倩正利用空余时间在操场边上闲逛来着。陆迁源去找他们，可能是老师让他去找的，正好就遇到了这回事。
当时打得热闹，他们三人打算避开走的，但有一颗篮球滚到佟倩倩脚边，三中的人不客气地喊她丢过来。佟倩倩知道这个篮球到了他手里也只是武器，不想给。
三中那边的怒火一下子就牵连过来了，他们三人里只有陆迁源的体能过得去，他让白粥和佟倩倩先走，自己拖住三中的同学。结果被群殴了一顿，送进了医务室。”
“啊……”发生这样的事，超出我的预料，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佟倩倩出来了，我把画面接连上，接下来的你自己听吧。”步老师把平板递给我。
回到白粥的视角。
佟倩倩打开了医务室的门，从里面走出来，她看到了站在门外的白粥，站住了脚步，轻轻地把门反手带上。
“陆迁源……他还好吧？”
“不算太糟糕，医务室老师说他受的多是皮外伤，用碘酒消了毒先暂时用绷带止血，如果情况恶劣的话就要送医院了。”佟倩倩静静地说。
“那就好。”白粥松了一口气。
“嗯。”佟倩倩淡淡地应了一声，看起来有些冷漠。
“对不起。”
“怎么又道歉了？”
“是我的错，如果我不拉着你去操场拍合照的话，就不会有这事了。”
“和你没关系，谁能预料到呢？”
这样的佟倩倩似乎又回到了高一高二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她和白粥就是陌生人的关系，白粥如果对她说对不起，她肯定不会怪罪他，只说“没事没事和你又没什么关系的……”
白粥也有些茫然，他原本就有些木讷，在情感方面可以说是一窍不通。他不知道怎么讨好人，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更何况今天发生的事超出了正常范围。
他是一个做题考试如有神助的天才，可惜情感不是考试，要怎么说怎么做，没有标准答案可以参考，白粥很是苦恼。
“那个，当时我应该留下来的，起码能和陆迁源一起战斗……”
“你这脆弱的身子骨能抗几下啊？”佟倩倩摇摇头，“别说了，我……”忽然两颗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眶里涌了出来，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赶紧拿袖子擦去：“对不起，我现在心情有点乱。”
“我理解。”白粥说，他真的很想安慰她。
可他真的能理解吗？真的能接受吗？喜欢的女孩子在自己面前哭了两次，明明他连她的笑容都没见到多少，就总是能遇到她哭泣的样子，她明明是那么坚强的女孩，却总是被迫展示她柔弱的一面。
是谁的错？是谁惹哭了她？是从山上驶来的车子吗？是凶狠的外校学生吗？一次是巧合，两次就不是了，她每次哭的时候白粥都在场，为什么他总是做不到让她开心呢？是不是他太没用了？
陆迁源躺在病床上，佟倩倩是在为他而哭的。一个你喜欢的女孩在你面前为另一个人而哭，放在你心里该是什么样的感受？
白粥很不好受，从朋友的角度，从喜欢的角度，他都心如刀割。可他没有说出来，他向来如此，糟糕的心绪藏在心底，越是觉得痛苦就越是用力往下压，谁知道越压却越痛苦，仿佛无穷无尽的恶性循环。
这是一个永恒的问题，你真的取代的了一个人吗？所谓的一个人被取代了，只不过是前一个人被暂时或永久地忘记了。
白粥相信佟倩倩是喜欢他的，可这不代表陆迁源在她的心里没有地位，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这份感情弥足而坚定。在佟倩倩被欺负的关头，也是陆迁源第一个站出来，不是体弱的白粥，或许他们两个人的位置该互换一下，这样说不定皆大欢喜。
人在感情中就会变得自私起来，和一名女孩确认了关系在一起，你许了诺发了誓说自己这辈子只有她一个人。可那只是你自己的片面之词而已，你只有她，可她呢？只有你吗？不可能。
你不算自私不算鲁莽，但不喜欢她身边总有那么些个形形色色的家伙，他们在一起谈天说地有说有笑的时候你总归还是难受。你离了她只能一个人喝闷酒，她离了你还能找一大帮小伙伴把酒畅谈、诉尽衷肠。而且这个时候你还必须小心一点，万一你们之间的距离拉开过大，随时都会有人穿插进来取代你的位置。
为什么你是我的唯一，而你的唯一却似乎不单单有我呢？
没有人可以这么霸道，难道应该上去喝退她的朋友，吓走她的闺蜜，让她永远只留在你自己身边吗？想也知道，行不通的。
白粥可以和佟倩倩在一起，但他不能让她一扭开关一点头把陆迁源彻底忘了，他为她奋勇战斗的身影会如同烙印刻在她的脑海，每次想到还会流几滴眼泪出来。
寂寞的人就该和寂寞的人在一起，孤单的人应该相互为伴，别去为难那些现充了。
“我……我去看看他吧？”白粥提议道。
“不用了，他还在昏迷中。我会照顾他的，老师不是还找你有事吗？快去吧。”佟倩倩没有让出身位。
白粥明白了，“好吧，那我，先上去了。”
“嗯。”
白粥走到楼梯间，停住了脚步，回过头再去看医务室的门口，但只看到了佟倩倩推门进去的侧影。
白粥抽了抽嘴角，低声喃喃了一句：“或许我就不该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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