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回 敲敲空洞的心窝没有回音
有时候在一起是一时兴起，分开只不过是兴致没了。不过还有另外一种情况，在一起是一时兴起，分手也是一时兴起，整场关系就跟闹着玩一样，比灌了海水的泥沙城堡还脆弱。
白粥并没有和佟倩倩分手，他不是有勇气说那种话的人。斗殴事件过去了两天，白粥坐在教室后面翻着书，眉头紧皱，他手里的书页哗啦啦地翻动，可他的目光却不在书中。
他连看书的心情都没有。
他望过去的座位是空的，座位的主人此刻在楼下，陪着正在缓慢痊愈的伤者。老师本来是不允许的，因为高三期间，每名学生都应该把时间海绵挤了又挤，拼命学习才对。
但佟倩倩不听劝，坚持陪在陆迁源的身边，比医务室老师都要认真。老师也就不勉强她，他们还要把更多的时间放在有机会再提升点成绩的学生上。
高三下学期，真是个万人皆忙的时代。
佟倩倩已经有多少节课没上了？这两天加起来可能有十来节了，不过也无所谓。因为到了这个时期，上课也就是讲讲试卷，讲讲新题型，不会再有新知识点要补充了。佟倩倩大可以把试卷带到医务室去做，两不耽误。
白粥见到她在教室里的时间，远不如陆迁源时而从昏睡中醒来见到她的时间多。
他很想做点什么，可实在不知道从何做起。
这不是武侠小说，侠女总是喜欢对耿直的“大傻个”死心塌地。也不是浪漫主义，公主总爱跟农民私奔。虽说佟倩倩算不上公主，但同样地，王子和灰姑娘在一起也很不科学。
这毕竟是现实。
白粥劝说自己这很正常，两个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陆迁源又是保护她受的伤，她去照顾陆迁源也理所当然。
可问题是，这个故事里，又没有他。
和当年在白岩村一模一样，白粥稍微走慢了一步，就看到佟倩倩和陆迁源走在一起，有说有笑，路灯在路面上投下他们的影子，像是能够融成一团的墨水块。
现在他已经和佟倩倩在一起了，故事里依然没有他。
不被需要的角色，即使套上了主角光环也还是容易被人忽略。
又熬过了几节课，不看书不听课的白粥基本上是在度秒如年了，这也是他第一次觉得上课异常煎熬。
早上的课程都结束了，同学们直奔食堂开饭，白粥和他们走的是反方向，他敲响了医务室的门。
“来了。”佟倩倩应道，过来开了门。
她简直比医务室老师都像这个地方的常客，就差在这住下了。
“你怎么来了？”
“中午了，你要不要……”
“不用了，我有准备三明治。”佟倩倩正准备转身。
“三明治我帮你吃吧，你去食堂吃饭，你看起来都瘦了。”
佟倩倩摇摇头：“这没什么的。”
白粥抓着她的胳膊，一字一顿地说：“去吃饭。”末了，他的语气缓和下来，接了一句：“……好吗？”
佟倩倩估计被白粥的强势被吓到了，愣愣地点了点头，又回头看了一眼陆迁源。
“我来照顾他，他受伤也有我的责任，让我来吧。”白粥的眼里充满真诚恳切。
“好吧。我吃饭很快的，马上就回来。”
“去吧。”
佟倩倩走了，转身把门带上了，医务室里拉着窗帘，里面是一片昏暗，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白粥走到陆迁源的床边，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看，他已经醒了。
“终于走了吗？说实话，她这个样子我真不习惯。”陆迁源笑了笑，白粥也跟着笑，僵硬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
“她对你挺上心的。”白粥在他身边坐下。
“哈哈！羡慕吧？哎呀，要是她天天这样，那我可真是死而无憾了！”陆迁源一阵感概。
“不要说胡话。”白粥拿起床头的一颗苹果。他扭头看了两圈，并没有找到切水果的刀。
“刀被她带走了。”
“这样啊，我本来还想学着电视上那样，探望病患坐在床边切苹果皮呢！”白粥开了一个平淡的玩笑。
陆迁源就这样被逗乐了：“那你也真算是有心了！但我是伤员，不是病患！其实我早就好了，倩倩那家伙硬让我在床上多躺一会，你说她是不是想逃避上课拿我当挡箭牌呢？”
“她不是逃避上课，她是在逃避我吧？”白粥以只有他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了句。
“什么？”
“没什么。真不吃苹果？”白粥又晃了晃。
“不用，你来之前倩倩已经切过一个了，不怕告诉你，是亲手喂的哦！嘿嘿！”陆迁源说这话的时候一脸幸福和得意。
白粥一愣，他突然觉得这个表情有些眼熟，这……不就是前几天的他自己吗？沉醉于恋爱之中，感觉自己每分每秒都被幸福包裹着。
“真羡慕你。”白粥说，这是他的真心话。
“羡慕我干啥？我还要羡慕你呢！”陆迁源同样认真地说。
“我？”
“对啊，班里唯一指定清华北大头号种子选手，我要是有你十分之一优秀就好了。”
“可以啊，给你。”白粥伸出手。
“你这不是什么都没有吗？”陆迁源笑着打了一下他的手。
“有的，我手里抓着的是我的十分之一，你想要，就给你。”
“哦？”陆迁源来了兴致，“那我是白拿呢？还是要付出点别的什么？”
“你可以拿你的十分之一来换。”
“我？我没有啥值钱的东西，哪能跟你换啊。”
“我觉得你有，只要我觉得你的十分之一有价值，交易就可以成立。”
“那你说说，你要我的十分之一什么？”
白粥说：“十分之一的友谊。”
“友谊？这玩意我也不多啊。”
“贵精不贵多，你有一个很好的朋友，我很羡慕你们的关系。我这人不会交朋友，想借你的十分之一友谊。”
白粥说的朋友，陆迁源应该也猜到了。他陆迁源算得上朋友的只有两个人，白粥和佟倩倩。白粥和他自己的友谊他当然不用借，他想借的是他和佟倩倩的关系。
说白了，白粥想用自己的十分之一美好生活，去换陆迁源陪伴佟倩倩一起走过的，其中十分之一岁月。
“成交！”陆迁源很爽快地说，和他碰了一下拳头，“哪里结算？”
白粥咧嘴一笑：“我开玩笑呢！你还真信啊？”
“切！”陆迁源擂了他一拳，“我有这么笨吗？我这不是在配合你吗？”
说完之后两人同时沉默了一会，似乎是原来的话题中断了。
“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白粥犹豫了一会才开口。
“说吧说吧！咱们什么关系？”
“我说了你可能会不高兴……”
“不会的！我绝对不会不高兴，你快说吧！”
“你喜欢佟倩倩，对吗？”
陆迁源重重点头：“对啊！我之前不就告诉你了吗？”
“到现在也没变？”
“没变！”
“以后也不会变？”
“肯定的！”
“哪怕她不喜欢你？”
“哪怕她……”陆迁源忽然顿了一下，又说了下去：“哪怕她不喜欢我。”
“嗯。我问完了。”白粥拿出桌边的三明治，准备吃午饭了。
陆迁源一头雾水：“什么跟什么啊？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难道说……你知道佟倩倩她喜欢谁？还是说，她其实已经有男朋友了？”
“不，”白粥咬了一口三明治，把其中的煎蛋抽出来丢进嘴里，“我不知道。”
“切！那你说得跟真的一样，吓死我了。”
“觉得害怕？你不是说哪怕她不喜欢你也没关系吗？”白粥看着他。
“你这不是废话吗？话自然是这么说，但我肯定是希望她也喜欢我啊！相互喜欢多好啊！”
“相互喜欢……真的好吗？”白粥反问了一句。
“你看看你这问题，一看就是感情小白，没谈过恋爱吧？谈感情啊，就是两个人心心相印，不然光是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不在乎，管什么用？又不像我，我这都算是为爱牺牲了。”
“我是没谈过恋爱，也谈不懂。”白粥静静地吃，也静静地听陆迁源满腔豪情地说他的感情观。
感情这事啊，太难了。要是不碰的话，说不定还能长命百岁。
“哎哟——”陆迁源伸了个懒腰，“我觉得我明天就可以回去上学了，早就恢复得差不多了。我每天在村里放牛赶羊，哪几个臭小子能打得过我？还不是我让着他们……”
“你太厉害了，我就做不到像你这么有胆量敢上去和他们对战。”
“嗨！有胆量上算什么？你看过战争片吧？还不都是将军在指挥部里坐着喝茶，战场上士兵冲锋陷阵？有胆量顶多就是死得快，现年代讲究动脑，动手都是下等活啦！”
“但女生会喜欢这样挺身而出的男人吧？”
陆迁源挠挠头：“女生喜不喜欢我不知道，但倩倩倒是我把骂了个狗血淋头。”
“爱之深，责之切。她骂你说不定是对你有意思呢！”白粥拍了拍他的肩头。
“哎！你说的有道理啊！该不会她真的对我有好感吧？我就怕她知道太多我在村子里的事了，一直把我当粗人看。”
“就算是粗人，也和你一起经过了不少时间不对吗？”白粥继续鼓舞他。
“对！对！你说的话真是有道理，一下子就点醒我了！”
医务室里，陆迁源和白粥很快就又勾肩搭背起来，聊得火热。说实话，要是没有佟倩倩的话，他们说不定真是一对十分要好的朋友。
但到这里我就已经有点看不懂了，问步老师：“这白粥是在干嘛？想把佟倩倩拱手让人？他放弃了？”
“他不是放弃了，他是想测试自己心痛的极限呢！”步老师懒洋洋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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