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回 雨一直下
休息过一个晚上的白粥觉得自己好多了，第二天早上他准时挂掉闹钟起床，去食堂吃早饭，再去学校超市买饭团和牛奶，当作午饭。我把这种习惯性的吃法称作是“白粥式膳食”，本来也打算模仿一下，唯一的问题就是容易饿。
一个下午没去上课，等到白粥进到教室时，他连自己的位子都找不到了。
他能看到的仅仅是一张被雪白的试卷铺满的桌子，试卷叠得厚厚一堆，连桌面都看不见了。
真就像《七里香》里唱的那样：“院子落叶，和我的思念厚厚一叠。”
白粥数了一下，大概有十七张，在一个下午的时间内布置下来的，有模拟卷有押题卷有别的学校去年考的高分难题……在这种特殊时期，这还是算是正常的。白粥平时并没有发觉，直到此刻才意识到为什么他们每天都要写空三四管笔芯了。
这让我想起了一个童话，是在一本杂志上看到的，说是天堂上有个小男孩因为贪玩，被上帝送到人间去体验疾苦。小男孩看人间的一切都觉得新鲜有趣，最为让他不可思议的，就是人间的每个人背上，都背着很重很重的壳，有的壳是一栋小房子，有的壳是一辆小轿车，还有的是一个人背着自己的老婆，或者父母背着孩子。
小男孩的身后什么都没有背，走路轻飘飘的，仿佛跳一下就能飞到天上去。众人都很羡慕他。小男孩问他们为什么总是背着东西在走啊，那些人反而觉得这小男孩很奇怪，只是说了句：“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它虽然能让你减轻痛苦，但同样会让你忘了反抗。
白粥一早上都在位子上乖乖地做着作业，课代表收作业走到他身边，就差白粥他这一份了。
“班长你……”课代表忽然惊讶地说。
“再等等，我马上就写好了。”白粥说。
“不，班长！你流鼻血了！”
“啊？”
白粥一低头，发现写过的试卷上留下了几点血迹，他一抹鼻子，瞬间染红了两根手指。他呆住了。
课代表这一嗓子也喊得全班人都朝这方向看过来，佟倩倩也是第一时间紧张地站起来，走到白粥身边。
班级有人哗然，他们开始喊一个名字，不是白粥也不是佟倩倩，是徐顺。这是一种连锁关系，因为徐顺对佟倩倩表白过，所以一和佟倩倩有什么关系，这些人就会不怀好意地拉上徐顺一起，想再看看他窘迫的模样。
那次班会课后，徐顺的名字经常被人提起，因为他确实成为了名人，甚至还有一些嫌热闹不够大，和外班的朋友说起这事，于是徐顺在年级里就火了。
他火的原因有三点：第一，违背了“朋友妻不可欺”，实属罪大恶极。第二，创下了表白被拒的最快速度记录，几乎是他的告白还没说完，佟倩倩已经尖叫着含“不”了。第三，脸皮之厚难以想象，前一分钟表白刚被拒，后一分钟又涎皮赖脸地向寿星要蛋糕。而且第二天还能做到更没事人一样我行我素，浑然不受打击。
看着班长鼻血越来越汹涌，前桌好心地递过来一张纸巾，后来想想可能不够，干脆把整包纸巾都放在他桌子上了。
“快，把头仰起来！”课代表建议道。
佟倩倩却立马否定道：“别仰头，流鼻血时仰头会让导致血液流入呼吸道，先止住血……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刚才还没有，你现在一问我倒是有点头晕了……”白粥用纸巾捂着鼻子，闷闷地说。
“别开玩笑！”佟倩倩一脸认真。
“就流个鼻血而已，你也太夸张了……”
陆迁源也凑过来：“流鼻血可不是小事，我当年也流过鼻血，结果你猜怎么招？说是鼻粘膜的小动脉破了，动脉！生物课上不是说了吗？那玩意一破血就跟喷泉一样往外涌……”
佟倩倩瞪了他一眼：“不会安慰人就闪一边去！”
白粥又换了一张纸，原来那张纸已经被他染红了红纸，看来他今天的出血量的确很大，说不定还真是动脉破了。
“看来不是一般的流鼻血，先去医务室吧？”
白粥刚要拒绝，佟倩倩已经一手伸过来架着他的肩膀，带着他往楼下去了。
陆迁源本来是要跟上去的，被佟倩倩拒绝了，他只好看了看全班同学，喊了一句：“看什么看？都散了吧！”
医务室的老师在确认了一会后说：“这不是普通的流鼻血，他现在其实还发着一些低烧，很有可能是染上流感了。”
“流感？”佟倩倩的脸色变得苍白许多。
“现在正好是流感多发的季节，你也别太担心，送到正规医院里看好得会快一些。”
二十分钟后，通知的白粥家长来到了学校，但不是白粥的父母，是那些不正经工作的保姆佟姐。
“哎哟，你说我还在家里煲着汤呢！你咋就出事了呢小少爷？”佟姐一上来就絮叨，听着白粥更加头晕了。
“老师说他得了流感，需要送去医院，麻烦你了。”佟倩倩说。
“你是佟倩倩吧？”佟姐一转身就盯着她看。
“你你怎么知道？”
“我们家小少爷经常提到你呢！”佟姐笑眯眯地说。
“是，是吗……？”
佟姐带着白粥出了医务室，她看了一眼愈发虚弱的白粥，身体也开始发烫，她有意无意地看了佟倩倩一眼，轻声说了句：“你可真是把他折腾得有够惨呢！”
“什么？”佟倩倩没听清。
佟姐也没有再做说明，带着白粥去了医院。
白粥坐在医院的输液大厅里，中途睡过去了半小时，睁开眼发现自己在医院，一时还有些没缓过神来。
“你醒啦？”佟姐提着包回来，一脸遗憾地说：“医生说……”
“我是不是患了绝症？”
“哈？”佟姐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是不是我平时身体都很健康，突然一次偶然的流鼻血，去了医院一检查最后发现是什么癌症晚期，只剩下和亲人道别的时间了。”
佟姐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你最近是不是什么狗血剧看得太多了？你哪来的绝症！你就是得了流行性感冒，我听医务室老师说，你昨天还去淋雨来着？你不得病谁得病？这叫活该！”
“所以我只需要输个液就行了，不用躺在病床上住院？”
“我怎么听出了一丝遗憾的感觉？你是不是很享受自己躺在病床上，然后亲朋好友一一前来探望你，拉着你的手聊了一大堆到最后舍不得走还是护士小姐把他们赶走——这样的感觉？”
“光是输液的话，他们就不会来看我了。”
“你住院也不会来的！他们都要高考了，哪里顾得上你啊！”
白粥垂下头去，刚才的发言有失偏颇，更像是没睡醒的梦呓，他在反省。
佟姐一屁股在他边上的位置坐下，“说吧，为谁淋的雨？”
“没有为谁，雨下得太突然，没来得及躲。”白粥把曾经用过的借口搬出来又用了一次。
“少说废话！”佟姐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的说谎技术真的很差？”
“没有……”
“那是他们都很照顾你的感受，本来今天不是我照顾你的。你父母给我打电话，紧急通知我你在学校生了病，我就赶过来了。所以严格来说我今天不是你家的保姆，可以不用照顾你的感受。你不会撒谎，说实话吧。”
“你已经见过她了。”白粥在她面前就只有败下阵来的结果。
“哦，佟倩倩，是吧？又是她，你还没死心呢？”
白粥十分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当初不是你让我继续追求的吗？”
“我就是说说而已，你还真信了。所以才说你容易被人骗啊，再怎么傻也该学乖一点不是吗？”
“你明明说只要我用足够的真诚去打动她，她就算一开始不喜欢我，到最后也会对我有好感的。”
“真傻！哪能真的这么追女孩的？女孩们啊，都现实得很。她们喜欢的，就很喜欢。不喜欢的，你把心掏出来也没用。你应该在情人节的时候多上街看看，被丢到垃圾筒里的玫瑰花还算少吗？”
“但我成功了！”白粥还想证明自己。
“哦？你表白了，她答应了？”佟姐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对！”
“那你们现在发展到哪一步了？”
“什么哪一步？”白粥又愣住了。
“牵手，接吻，做爱，哪一步？”佟姐说话真是够呛，有些话我都不敢直接听，未成年人请选择性阅读。
“牵手……也不算吧？那一次我抓的是她的手腕。”
“那不还是什么都没成！收收心吧小少爷，人家说不定是在玩你呢！”
非常意外地，佟姐把我曾经想表达的话十分血淋淋地揭露了出来。
“连你也这么说……”
“嗯？除了我还有谁这么觉得？明眼人啊！真该认识一下。”佟姐说。
我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不知为什么，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女人有点危险，最好不要好她有半点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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