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踢馆
我拿过来，真的就是一截皮鞭，前后都有断裂的痕迹，像是被扯断了。
“裂口不均匀，纵深较大，不是被切割，更可能是……打断的。”步老师托着下巴沉吟道。
“打断的？就跟小时候我妈用伞柄揍我的那样？”我说。
“你好像说出了什么极为悲惨的童年回忆。”
我不在意地摆手：“小事小事，都过去了。我小时候比较调皮，我妈揍我的东西五花八门，什么树枝、筷子、皮带、拖鞋、扫帚、雨伞……打得多了，还能崩断几样。”
步老师伸手掐了掐我的脸，拉扯了一段又松手，让皮肤自然回弹。
我吓得退了一步，步老师平时极少和人有身体接触，他这突如其来的动手让我心里一点准备都没有。
“弹性十足，但肉感比较欠缺，不像是打多了皮糙肉厚的感觉啊？”
“你当我是习武之人啊？天天挨打？我好歹也是一个月才挨一次的好吗？”
“听你说的好像还挺自豪？”
“其实也有强身健体的作用，实不相瞒，其实我是有腹肌的。”
步老师低头看了一眼我的肚子，十分轻蔑地摇摇头。
“真的有！不信你摸摸！”我坚持说。
“不要，我怕摸到一手油。”
“油你个鬼啦！我身上有没有肥肉！”
“这里有血迹。”步老师忽然说。
他正盯着墙面说话，明明上一句还在和我瞎扯，下一秒又开始投入到地牢研究当中去了。
“刚才不是看过了？这里的确是有血迹嘛！”
“不是我刚才说的。”
我看到步老师站在和藏铁链不同的角落处，依然盯着墙面目不转睛，他整个人靠得很近，就差趴在墙上了。
我走过去，看到的只是一面光秃秃的墙。
“哪有血？”
“很不明显，你在正面打光，然后从侧面去看。”步老师示意我学着他的动作。
我也跟着贴在墙面上，眼睛的视线几乎是平行着墙面发散出去，在这个时候，我的确看到了星星点点的痕迹，非常淡，像是水洒在了地毯上。
我看了半天，忽然发现了一点奇怪的事情，“这些……好像是字？”
“可能是，但看着不明显，最好买一个‘显血喷雾’来。”步老师说，“这样就能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了。”
“‘显血喷雾’？那是什么？”
“鲁米诺试剂，可以和血液中的血红素反应，显示出可见的荧光，灵敏度可达一百万分之一。”
“呜哇！没想到步老师连化学也懂一点，是不是又是哪个副体的功劳啊？”
“不，只是侦探推理小说看多了。”
我一怔，突然有些后悔说了这么一句话。我再看步老师，他的面容隐在黑暗里，看不出是神色黯然还是面无表情，但他刚才回答的语调有些无精打采。
我居然犯了这样的错误！就是因为曾经看到步老师掌握了太多令人惊叹的技巧能力，就会下意识地以为他的知识都来自于副体，却忽略他本人的才能。
如果一个孩子做了一件漂亮事，大人们上来就夸说，干得不错，是你父母教你的吧？孩子也会顿时非常失落的。因为我们忽略了他自己的能力。
很早之前我就有这方面的疑惑，我崇拜的偶像是全国知名小说家步尘蹊，可小说是由副体写的，按理来说我已经视副体为偶像才对。但我不想否认步老师的存在，所以一直以来，我都把这份感情只针对步老师一个人。
可现在，我还是一时疏忽犯了错误，不知道步老师的心里怎么想。
也可能什么都没想，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个对什么都不在乎的人。
“喷雾只能明天让56号出去买了，在这里面……”
步老师正说着，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有人来了！
我和步老师对视一眼，就算在地下室里藏起来也没用，地下室这么空荡，哪里藏着人一目了然。何况地下室的门还没关！被人看到立马会想到有人闯进去了！
我和步老师快速地贴墙行走，进行把脚步声压低，贴在楼梯口听着走道里的动静。
走道里的人缓慢地走着，时不时传来一声模糊的梦呓。步老师探头看了一眼，回来说：“没事，只是梦游。”
“我们赶紧走吧？再待下去迟早被人发现。”
步老师点头，我回身把地下室的门关上，步老师又把这扇门重新锁上，然后两人回到了账房中。
那个梦游的兄弟还在走廊里，踩着木质的地板嘎吱嘎吱地响，那声音在大半夜听起来格外瘆人，就像《咒怨》里的阁楼脚步声。
这时候又传来了新的脚步声，一个人站在我们账房的门外说话。
“唉……怎么又跑出来了？真要命。”
那个人自言自语地一阵，紧接着是衣料摩擦的窸窣声，两个人的脚步变成了一个人，还有拖动什么重物的响声。
我打开门透过门缝悄悄看了一眼，看到的是和那些梦游仁兄同一寝室的兄弟把他给拖了回去。
“真不知道他们作为睡眠教会的成员，是怎么看待梦游这回事。”我喃喃地说。
我们在账房里待到了第二天早上，玉老大还惦记着这张肥美的肉票，大早上就来找人联系步老师的亲人。步老师昨夜里还因此特意把佟姐的号码加了备注，写的是“姐姐”，好迷惑帮派里的兄弟。
我想佟姐知道了一定很高兴，毕竟她之前还只是步老师手机里的一串数字号码，连名号都没有。
很多女人跟男人在一起，不就图个名号嘛！
现在我们这一支小队四个人，我、步老师和安培成都在敌人的基地里，唯一在外面的只有佟姐了。步老师被抓进来的时候跟她交待过，万一勒索电话打进来，她一定要装作普通家庭的姐姐一样惊慌和害怕。
大早上，兄弟们的生活作息都比较正常，该上班的上班，该去台球房的去台球房，该在网吧当网管的当网管。这样看起来相当和谐，一点都察觉不出他们私底下还“兼职”帮派里的成员，大晚上掂着勺子出门敲人。
表面上，他们是社会精英。私底下，他们揍的就是社会精英，多么有趣！
今天本该也是如此，正当这些兄弟们洗簌后准备出门上班工作，大铁门却被人重重地砸响了。
“开门开门开门开门开门开门开门……”
砸门的想来是个暴脾气，或者她坚信囚龙帮的大门是一道声控门……
一众兄弟们都愣住了，可能他们进入帮派这么久，还没见过大早上就有仇家寻上门的。有的人手腕一翻，银白色的勺子从袖子里滑落在掌心，跟《刺客信条》里的袖剑似的。
不知道他平时是怎么过地铁安检的，查出来后安检员又是用什么样的眼神看他的。
一个靠着门最近，正在弯着腰对着地沟刷牙的兄弟抬起头，用警惕的目光扫视一圈后，叼着牙刷去开了门，开门前还用眼神示意大家各就各位。
勺子已经举起来了，只等那个敲门的傻瓜往里走进来一步，就敲得他满头开花！
铁门开了一道侧门，刺目的阳光从外倾洒进来，同时也给外面站着的人身侧镀上了一层亮光。
“你们起得也太晚了吧！我在门口等了俩小时了！”来人大大咧咧地走进来，我和步老师都是浑身一僵。
几个藏在门后的兄弟挥动勺子上前，会被来人一一躲过，似乎早就预料了这种情况。同时一记鞭腿飞出，两位兄弟横倒在地，痛苦不已。
我悄声问步老师：“她这么厉害的吗？”
“她之前还学过两年的综合格斗术。”
“真是个可怕的女人。”
“是呀。”
还有人想继续上，玉老大挥手阻止他们。他对“镀金”的对手问：“你来我们这有何贵干？”
“我要加入你们！”
“什么意……”
玉老大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抢白了：“快点快点！我说了我要加入你们，在哪办手续啊？”
“你为什么要加入我们？”玉老大觉得自己的气势有些压不住对方，可能最大的原因是对方笼罩在阳光之下，他不能和太阳做对。
“你那么多废话干什么？没想到我一个人撂倒两个人吗？我这么厉害你有什么道理不招我？”
玉老大哑口无言，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我替老大问：“我们怎么知道你不是哪一派的间谍或者卧底？”
对方一翻白眼，极度嚣张地站在那里，叉着腰，只说了一句话。
“我是女的。”
“OK！好的！录用！录用！”玉老大惊喜不已，就像捡到了宝。
我忙劝他：“老大！不要轻易上当啊！”
玉老大还瞪了我一眼：“闭嘴！你见过我们帮派里有女人吗？其他帮派就算再傻也不会拿女人当间谍，他们才不舍得用呢！”
我被他的逻辑说糊涂了。不过仔细一看，囚龙帮还真没有女人，清一色的汉子，从老大到财务总监再到搓澡师傅，满满的雄性荷尔蒙。
于是，佟姐就这么被囚龙帮招安了。
我和步老师面面相觑，本来还打算让佟姐当作外援，结果倒好，她自己送上门来了。
至此，行动小组全军打入敌人内部，就像一只羊拖家带口地闯进了狼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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