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地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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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地下室

  

    “这是搓澡吗?这是扒皮!”步老师怨气冲天地对着我喊。

    “我已经提醒过你了,你偏不信。”我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澡已经搓过了,因为步老师是肉票,按照道理已经绑起来关地下室,但我特意把他接到了我的账房里来。

    我也问过玉老大,步老师才是真正的小说家,还是大神级的人物,他也可以在账房里当个文员啊!

    玉老大当时就一句话:“你家有他富吗?”

    “没有。”

    “那不就得了?绑架当然是富的勒索,穷的才留下来工作。”

    说得有几分道理,我争辩不过,所以步老师依旧是肉票的身份。

    看到步老师满身通红,像是刚出生的狒狒,我就忍不住想笑。

    “我倒霉,你似乎挺高兴的?”

    “不不不,我只是想到我本来也是被绑进来的,现在步老师你也被绑进来了,我们俩惺惺相惜,倒是挺好。”

    “按你这么说,你是不想出去了?”

    “出去干啥呀?”我找了窗口,一手搭在窗户上摆足了姿态,“包吃包住,里面的人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超喜欢在这里的。”

    步老师白了我一眼:“别玩梗!干正事!”

    “哦哦。”我赶紧摆正姿态。

    “账房里的所有书你都看过了?”

    “那倒没有,我就比你早来了一天,整理了近三个月的账单,没什么特别的。”

    “那是你查的方向不错,查资料要有针对性,你应该查42号出事前后的相关账单和记录。”

    我恍然大悟:“那裴俊是什么时候出事的呢?”

    “三年前。”

    “那倒是有够早了,我找找看有没有当时的账单。”

    说完,我举着手机闪光灯一排一排地从书架上扫着。为什么用手机闪光灯呢?因为基地到了深夜就会断电,时刻遵守他们睡眠教会的教义,要早睡早起。

    我这样打着闪光灯也很危险,万一被哪个兄弟看到了,会当作教会的叛徒处理掉的。

    三年前的账单不太好找,如果这些资料都是按照时间顺序摆放好的,找起来自然比较容易。但资料是无序且混乱地堆放在一起,需要一个相关人员整理一下才行,而这个相关人员,就是我自己。

    我终于在一团乱麻般的纸袋里找到了账单,递给步老师。

    步老师看了一会,沉吟半天,没有表示。

    我着急地问:“看出什么没有?”

    步老师把账单抛给我:“这账有问题。”

    我仔仔细细地算了一遍,有大概几万块不翼而飞了,就像是掉入了隐形的黑洞里,表面上看不出端倪,但钱,确实就这么没了。

    “做假账?”我问。

    步老师又翻了翻别的账单,说:“这里有一笔叫做‘建会费’的支出,但后面被填补上了,最后收支是平衡的。但填补这个支出的名字有点名堂。”

    我凑过去看了一眼,那个收入一栏上写着“裴俊”两个字,没什么特别说明,就一个名字,仿佛这个名字就值个万把块的。

    “是不是说裴俊掏钱创立了这个睡眠教会?我看三年再往前的笔记里,都没有提到睡眠教会,说明是在三年前的某个时间点创立起来的。”

    “如果是他创的,直接写他出了多少钱,然后在备注里写创教所用就好了。但为什么是先创教,他再掏钱?”

    “什么意思?”我对钱上面的学问不太精通。

    “举个例子,我买了一本书,付了钱。后来你想从我的手里买走这本书,我再以原价或二手价卖给你,这样就会出现类似的账目记录。”

    “你是说……有人先创了教,裴俊是后来从他手里买来的教?”

    “只是个假设,没有办法验证。你之前说有个房间你很好奇?”

    我点头:“老大说是地下室,但我总觉得有些怪。”

    “怪不怪看一眼就知道了。”

    步老师走在前头,我跟在后面。我用手机光照着步老师蓬松的头发,他那脏得打结的头发终于洗干净了,也换了一身和我一样的“神棍”服,我们两个像是半夜在监狱里乱逛的囚犯,或是囚犯的幽灵。

    步老师站住了脚步,他说:“是这扇门?”

    我一看,还真是,没想到都不用我说步老师就认出来了。

    步老师也觉得奇怪:“我只是有点熟悉,又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可能是裴俊残余的记忆吧?”

    “这种不能完全受自己掌握和支配的记忆真难受,就跟鬼上身了一样,时不时冒出一大堆胡乱的情感。”步老师咬着牙说。

    我不是步老师,不能感同身受,那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受,仿佛自己的身体里住了另外一个人?

    可步老师的身体里本来就有很多人的记忆性格,只不过这些人的记忆比较温和,就像乖乖吃草的绵羊。裴俊那一小部分的记忆闯进来,就像是一只不安分的黑羊,不安分吃草,在羊群里撞来撞去,让步老师觉得头脑混乱。

    回到囚龙帮对于42号副体的人格来说就属于旧地重游,他过往的记忆和感触一时间涌上的都是步老师的心头,但因为记忆不完整,这些感情来的也莫名其妙的。

    比如说,你在某地爱上了一个姑娘,最后你们分手了,姑娘怨恨着你。步老师带着你残缺的记忆来了此地,想起自己是和这个姑娘相爱着的,却记不起后来分手的原因与细节,乃至于高高兴兴去找姑娘的时候还被对方扇了一巴掌,步老师还很郁闷:她不是爱着我的吗?

    如果记忆能像《记忆大师》里的一样删除,不好的回忆丢掉,只留下美好的记忆。人会变得幸福许多吗?

    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我很怀疑并不能。

    一个只在蜜罐里长大了的孩子,想想都有点腻,对不对?

    那么反过来,如果将美好的回忆删掉,将所有的痛楚都照单全收,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自杀?精神病?罪犯?还是说,彻底无感?

    依照副体多数都是悲惨的人生,步老师同化他们,得到的几乎都是痛苦的记忆,幸福的碎片被挤压到一边,苦水在心脏回流。

    一个对生活没有追求,一个对他人没有热情,一个宠辱不惊波澜不兴的人,就这么诞生了。

    步老师用捡来的铁丝轻车熟路地捅了捅门锁,动作轻巧无比,门很快就开了。

    步老师幽幽地说:“看来他的记忆还算有点用处。”

    “你说的是裴俊?他怎么了?”

    “我记得的部分只有一点,有些是他小时候的。他童年时期就比较叛逆,不好好上学,经常混迹于台球房录像厅之类的地方,什么打架斗殴,溜门撬锁,不该学的他都会,开这种锁还算小意思。”

    “一个从小不学无术的人长大了创立了一个帮派,听起来也是正常不过。”我说,用手机照亮门后的路。

    门后的墙壁是没有装修过的,露出了内部红色的砖墙,还有将砖头连在一起的水泥。里面有一条往下走的楼梯,也是简单的水泥铺起来的,连地板都没有。

    或许玉老大说的对,这就是一间地下室,以这种粗劣的毛坯房构造来看,下面顶多是旧仓库、地窖什么的。

    步老师还是打算下去看看。

    下了楼之后,地下室很空荡,灰尘和蜘蛛网到处都是,底下没有窗户,黑漆漆的一片。我扫了一圈,除了四方的水泥柱子,什么都没有。

    “白来一趟,走吧。”我说。

    “等等。”步老师在一个角落前蹲了下来。

    我站在原地,本想着等他说没什么,然后一起从这个地下室出去,说实话这里的味道不太好闻,像是曾经关了一只死猫。

    “这里有血迹。”步老师说。

    我见他也没有急着要走的意思,只好凑过去看个究竟。

    靠近角落的地方有血,不是一点两点,几乎是一片,一道在墙上,一道在地上,像是做法事一样洒上去的。估摸着囚龙帮的几个兄弟偷摸着在这里宰过鸡?

    血迹已经发黑发紫了,被灰尘盖着,看不清楚。我当时只是简单扫视一圈,也没注意到大概。

    随时步老师又在角落的碎布里找了一圈,发现了一对铁链子,链子末端有两个镣铐,磨损得厉害。

    “呵!敢情这里才是关肉票的地方!”我惊呼道。

    链子、镣铐、血迹、地下室……这些元素和囚龙帮结合起来,不就是绑了人质关在地下室,然后打电话给家属等着筹钱吗?有些人质不太安分,挣扎得比较厉害,就容易血流得到处都是。

    步老师沿着墙壁走了一圈,又回到原地:“不太正常,这里只有一副镣铐。”

    “这怎么了?说不定他们囚龙帮‘盗亦有道’,一次只绑一个呢?”

    “如果是关人质的地方,没有必要准备这个吧?”步老师又拿起了一样东西。

    我还真是奇了,步老师还会变魔术的吗?为什么我之前一眼扫过觉得什么都没有的地方,他硬是能搜出这么多玩意来?

    我看着他手里的东西,又说不出话来。

    那是一截皮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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