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好人好事
“囚龙帮的瓦解和玉老大有关？”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他不应该是崇拜裴俊，也最渴望加入囚龙帮的人吗？”
“就是因为他太崇拜也太渴望了，才会导致这样的结局。”
安哥义愤填膺地拍案而起：“所以俊哥就是他害死的对吧？他才是那个大坏蛋，还有什么好说的？我们只要杀了他，就可以为俊哥报仇了！”
我说：“你冷静点，别忘了我们就是被他关到这地牢里来的，你怎么杀他啊？”
安哥问：“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了吗？”
“办法是有，但你先坐下。”步老师说。
安哥不明所以地坐下，但他依旧坐立难安，他现在的心情应该是恨不得此刻就爆了玉老大的狗头，但怕他冲动闹事，还是坐着的好。
毕竟人家玉老大又不是花架子，他手底下还有一个帮派的手下，就我们几个，要想人家的命？自己不丢了小命都算好的！
步老师说：“就算你想动手，也得等我把话说完。”
我总觉得步老师变得越来越冷静了，甚至铁血无情，坐在首位的或许并不是步老师，更像是一个长期手握大权的人，就像曾经帮派的老大，对着底下的人发号施令。
我明白的，随着更多的记忆涌入步老师的脑海，他会变得越来越像个龙头老大，像42号一样。
步老师冲安培成点头，然后问：“你还记得玉叹兰是怎么加入囚龙帮的吗？”
安哥想了想：“也是通过了一次测试。”
“具体情况还记得吗？说来听听。”
“别再谈什么玉叹兰的事情了！就不能早点找地牢的出口吗？你们不是要出去吗？那正好！你们出去，我一个人回去找他算账！”
佟姐不满地说：“我们都被困在这里老半天，最后报仇的事你自己来？我们就要憋一肚子的火？怎么便宜好处都让你占了呢？”
安哥抿抿嘴：“如果愿意，你也可以和我一起弄死他！”
“听着，报仇是肯定要报的，但说不清是什么仇，你怎么报？”步老师问。
“这还要说什么清楚？玉叹兰这王八蛋害死俊哥，杀他十次都不过分！”
“怎么害的？”
“什么？”安哥一顿。
“我问你，怎么害死的？你有证据吗？你就那么肯定42号是被玉叹兰害死的？万一42号是自杀的呢？他自己心甘情愿被我同化呢？”
安哥一拳砸在桌子上，我看着就头疼。都试了多少次了，这桌子是石头做的，既砸不出响声，砸得自己也痛，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俊哥是不会做这种鼠辈自尽之事的！”
“你又对他了解多少？别忘了，你只是个半道上撞到他的路人！你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他对你来说也什么都不是！”
步老师也跟着拍桌子，这两个人的手不疼吗？
安哥哑口无言，他现在最怕的就是这个，被人说是无关人员，或者局外人，他原以为自己和俊哥情深义厚，结果证明他只是个素人。
“先说说玉叹兰第二次测试的事吧，用你的记忆来说。”步老师拍板道。
安哥妥了协，又像是泄了气，软塌塌地倒在座位上，仿佛泄了气的气球。
他眼神空洞，像是在放空自己又像是在回忆过去。
最后他说：“那是在俊哥打完找小三的男人的第二天，玉叹兰请了假，花了半天的时间在一处公园假山后的空地找到了俊哥，以及他的兄弟们。囚龙帮现在发展得越来越好，帮内的成员几乎来自各行各业，他们还是和以前一样，秉承着一个原则——做好事。
“玉叹兰当场情愿加入囚龙帮，俊哥又给了他一道测试题。题目和从前一样，还是做一件好事，拿到证明回帮里报道，合格即为录用。这本来只是个简单的考题，但玉叹兰每次回答的时候都会闯出大祸来。”
我不禁好奇地问：“上一次测试就死了两个人，这一次他又犯什么事了？”
安哥说：“害死了上百人。”
“我靠！”佟姐的眼睛都直了，“他屠村了？”
“不是，但他的确干了件大事。他是个心怀抱负的人，可这抱负太大，反而让一切都变得复杂起来。他太想向俊哥证明自己了，所以他这一次，他干脆把当地一个很有名的作案团伙给直接端了。”
“我去……”
“具体的过程我想不起来太多，但是可以简单说说。总的来说，由于玉叹兰平时打得零工比较多，见到的人也多，在镇上的人脉网还算发达。一来二去呢，他听说了镇上有一个诈骗集团，利用网络、短信、微信群、伪造文件作为手段，专门骗四十岁以上的中老年人，以及白日做梦以为天上会掉钱的傻子们。
“这种骗术前几年还很火热，网上到处都是这样的信息，有人造谣有人辟谣，没完没了，现在你们用手机搜一搜还能找得到。具体是叫做什么‘民族大业’，主要指的是说我们从老祖宗那一代开始就有一大笔钱被冻结在美国的花旗银行里，只要你们交一点钱把这笔资产解冻，到时候每个人就能获得巨额回报。”
说的我当场就拿出手机搜索了一下，还真有，跳出来的第一行标题就是“民族资产解冻”骗局曝光：2600多人被骗两千余万元！
我点进去看，被佟姐抢走手机，直接当场诵读了起来：
“……每人只要入股资金1万元成为会员，资产解冻后即可获得现金1千万元、国内海景别墅一套、红旗牌轿车一辆、美国住房一套（含绿卡）、台湾永久通行证、国务院津贴等收益。”
佟姐不屑地把手机丢回来：“这么智障的骗局都有人信？”
“你还别说，真有人信。这就跟你爸妈在群里转发‘紧急通知！千万不要吃臭豆腐了！因为真的很臭！’这种没营养没常识的朋友圈一样。”我说。
“我爸妈才不会做这种事。”佟姐说。
“你爷爷奶奶也行。”
“我爷爷奶奶也不做这么低级的事！他们都是有文化有修养的人，还有工夫在这里胡言乱语！”
我终是叹了口气：“唉，真羡慕这样的高文化家庭，明辨是非，坚持真我。”
“羡慕啦？你真羡慕的话可以来我家哦！”
“什么？入赘你们家吗？算了吧，我对你没什么兴趣。”我摊手。
佟姐气得又来拧我胳膊上的肉：“你想得美！你想入赘我们家，倒是可以和我家欢欢在一起。”
“欢欢是谁？你妹妹吗？”
“我家里养的小母狗，属泰迪的。”
“算了吧，请恕我拒绝。”我立马离她远了一点，“你可以让步老师去，他无所谓的，和人睡还是和狗睡，都OK的。”
“你现在就这么肆无忌惮地当着我面说我坏话吗？”步老师拧着眉头看着我。
“我这是夸你亲近小动物啊！人与自然的最高奥义——和谐相处！”
“亲近小动物？他？”佟姐忍不住笑出了声，“我那天还见他被猫扇巴掌来着！”
完了，这种糗事倒是谁都知道了，我看步老师的面色有些难看，他该不会是起了杀心吧？觉得我们知道得太多了应该灭口？
那么问题来了，我和佟姐，他先杀哪个？要不还是佟姐吧，两家人相爱相杀挺不错的。
安培成不耐烦地用指节扣扣桌面：“你们还听不听我说话了？”
“哦，抱歉，他们两人就是这样，时不时都会吵起来。俗话说得好，养在一家的狗也会相互咬，你别介意。”
步老师率先道歉，可这道歉也不像道歉，倒像是把我和佟姐损了一通。
“什么叫养在一家的狗？”佟姐脸色一变。
“对啊！怎么能说我们是狗……”我很高兴能和佟姐站在统一战线。
“怎么能说我和他是一家的？”佟姐气呼呼地说。
大姐你搞错重点了啊！我心里直喊。
“咳咳咳！”安哥清了清嗓，也不管我们有没有在听，自己继续开始回忆道：“总之，玉叹兰从各路人的嘴里得到了该诈骗组织的信息，经过一层一层的分析推敲，他一个人就摸到了诈骗组织的窝点。
“按理来说，到了这个地步，他只要打个电话报个警，坐在家里等着锦旗送来，保证能够进囚龙帮。但玉叹兰不甘于做个‘打小报告’的人，他在上学的时候最瞧不起就是爱和老师告状的怂包们，所以他没有报警，反而一个人闯进去。
“后来官兵们还是来了，是邻居听到有打闹声报的警。这次玉叹兰就没有什么锦旗了，他自己都被抓进派出所关了好几天。不过诈骗组织的确是被一网打尽了，当时他们还在和玉叹兰扭打在一起呢！
“诈骗组织被捕，很多家庭都松了一口气。有些顽固的老人就是因为轻信天上会掉馅饼，家人怎么劝都不听，也阻止不了他们砸钱给骗子。直到现在根被拔除，才大快人心。”
我说：“那玉叹兰的的确确是做了一件好事啊！”
“好事是好事，可方法不对，手段也比较极端。而且也没能人证明。不再受骗的家庭不知道他是谁，而那些曾经的受骗者也不会承认自己傻逼的过去，他做的好事没人能证明，这好事就等于白做了。”
“可惜啊。”我抓抓头发感叹说。
“可惜什么？这世界上多的是这样的事，所以才有那么多人说‘好人不长命’。”佟姐发表感想。
“你又知道了？”我看着她。
步老师说：“她说的没错，你看过《三体》就知道，里面有一句很著名的话，叫做‘人们不感谢救世主’。说的就是这种实情，人民幸福会觉得是自己应得了，人民不幸就一定要去找个理由去怪罪。这世道，好人难做。”
“不过，”安哥忽然插了一句，“他最后还是收到了锦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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