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记忆交流
“那玉叹兰最后上当了吗？”我问。
“以你目前对玉叹兰的性格分析，你觉得呢？”
“玉老大这么重情义爱挑事的大哥，肯定会想尽办法报仇的。”
“是的，接下来我有个想法。”步老师站起来，用眼神示意安培成，后者略微迟疑后也站了起来。
“这部分的记忆你是有的吧？”步老师问。
安培成点头。
“我们现在模仿一下俊哥和玉叹兰的对话，你对谁的记忆了解更多一些？”
“玉叹兰吧，毕竟我很多过去的记忆都是以他为主视角的。”
“那行，我来模仿俊哥，你模仿玉叹兰，这样也方便我们之间的记忆交流。”
我和佟姐在一边看得一头雾水，不明白他们打算做什么。记忆交流，21世纪有这个词吗？
“可以，要进行什么时候的对话？”
“就那天晚上，俊哥去找玉叹兰谈话，希望他放弃复仇，否则他会害得囚龙帮上下弟兄们都不得安宁。”
“好。”
步老师和安哥同时闭上眼睛，两个人面对面站着，我们则坐在圆桌后面，有点像小学时候看班里同学在教室里表演节目。
“你俩演相声呢？”佟姐说。
没人回答她，他们正在进入各自的角色当中。
这种事情我们也模仿不了，毕竟只有他们才有玉叹兰和俊哥之间的记忆，就相当于在他们身上，还有另外两个人的影子，加起来是四个灵魂，十分诡异。
步老师率先睁眼，一开口连语调都变了，变得低沉，还有几分嘶哑。
“你真的要去？”步老师开口，他的脸上开始浮现出疲态。
这种疲态似乎是多年来的操劳积累下来的，一般简单的模仿做不到这地步。步老师为了进入角色，直接把俊哥的经历套在了自己身上，就等于他和俊哥异样，这几年过得极度尖酸。
安培成也睁开了眼，他看也不看步老师（俊哥），走到了一边弓着背，正在手里摩挲着什么，但他的手里其实空空如也。
无实物表演！
我十分惊讶，佟姐也是一脸诧异，但我们都没有出声，怕打断他们的记忆交流。
步老师继续说：“你不能去，这明显是陷阱！”
安培成背对着他：“你又打算对我说教吗？”
“这不是说教，我是在救你的命！”
“救我的命？你有这么好心？我觉得你更乐意看到我死吧？”
“你觉得我会因为想一个人独霸帮会而让自己的兄弟去死？”步老师皱紧了眉头。
以我和步老师往年相处的经历，步老师皱眉有一个习惯，就是右眼的眉头会比左眼更深一点。但这次步老师的皱眉是两端平齐的，这说明他现在连身体记忆都全权交给俊哥了。
听说过多次主体利用副体的经验和技巧，这次是第一次看到副体借用主体展现自己。
安培成的动作停顿了一会，说：“真是奇怪，难道是我记错了吗？我记得我们好像已经绝交了。”
“虽然绝交，但我们始终是囚龙帮的人，在帮派里的每一天，你我始终都是兄弟。”
我大概能看出来安培成手里擦的究竟是什么了，看他手的动作应该是个长条状的物体。不是勺子就是枪。如果是枪的话说明他已经动了杀心，如果只是勺子，一切都有得商量。
安培成转过身盯着步老师看：“这几年，你在囚龙帮做了什么？什么都没有！全是我在为帮派尽心尽力！只要我愿意，随时都会把你踢出帮派！我念在你是元老才没动你，你现在有什么资格对我发号施令？”
“如果你想要，我随时都可以把帮派全给你。但今晚不行，你这么做只会害死自家的兄弟！”
安培成摇摇头，觉得他不可理喻，没打算继续往下谈下去的必要了。他上前用力地推开步老师，从他的身边走过去。
步老师上去抓住他的肩头，却被安培成突然的出手打倒在地。
我和佟姐腾的从位子上跳起来，就要翻过桌子扑上来，步老师却出手制止了我们。
“不，不要紧吧？对不起，我没控制住……”安哥一脸歉意。
“不，没事，你做的是对的。继续，不要介意，要百分百的还原。”步老师说。
“你们两个注意着点啊！别到时候故事没讲完自己先倒下了。”佟姐十分担心。
步老师笑了笑：“不会的，接下来我也要还手了呢！”
安哥点点头：“我准备好了。”
经过一段小插曲，两人又恢复了当事人的状态，步老师向安培成扑了过去，两人扭打在一起。
但安培成的体格和当时的玉叹兰有明显差距，步老师按照记忆的俊哥一拳打在安培成的胸口上，却明显被安哥的胸肌震了回来。
安培成尴尬地笑笑：“这我控制不了。”
步老师说：“没事。”
俊哥虽然威风不如当年，但还是能把玉叹兰打倒在地，老大的打架能力果然不容小觑，天天劝架劝架，花力气把两拨缠斗正凶的人拉开，没点本事的人可做不来这个。
步老师骑在安培成的身上，揪着他的衣服质问道：“你疯了吗？！你一定要把帮派往火坑里推吗？”
安培成一转腰，把步老师从身上甩下去，这次他占据了上风，给了步老师两拳。这两拳感觉就像是打在我身上一样，心脏都快停跳了。
我甚至都不需要去问佟姐的感受，因为她的手一直在桌面底下掐着我的大腿，步老师每次挨揍她就会狠狠地拧转我的皮肉。
我的大腿早就一片乌青，但我也不敢出声，怕影响到表演中的那两位。
安培成怒道：“我们已经在火坑里了！你这个伪善的和平主义者！现在收手？我那几个被卸了胳膊的兄弟怎么办？他们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呢！我怎么能给他们一个交代？怎么能？！”
步老师再度打翻安培成，可他的语气却没有之前那么坚定了：“会有办法的……会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我问你！什么办法？”安培成踹中步老师的腰际，把他踢出去两米远。
佟姐喉咙里“呜”了一声，我给她换了一条大腿让她掐，光掐一条腿我可能需要截肢了。
安培成继续追击，把还没站起来的步老师提起来，故事里的玉叹兰应该没有这么大的力气把俊哥提到半空中，但安培成的体格却可以这么做。
“你难道以为自己以前做了很多好事，等到关键时候就有菩萨好心过来帮你吗？不存在的！这世上没有神明，你做的只是自欺欺人！”
步老师呼吸困难，脸色涨得通红。安培成意识自己有些过了，松开了一些力道，让步老师能够正常说话。
“你自己不也是相信着的吗？不然你为什么要做好事呢？”
“我是囚龙帮的人，我只是在遵守规则。”
“天底下有很多帮派，不叫囚龙帮多的是，你选择加入囚龙帮，我一直相信你。你也相信的，好人有好报。”
安培成都被气笑了：“你真觉得我们是在做好事？我们是混混啊！是地痞无赖流氓混蛋啊！我们怎么可能做好事？我们做的每一件事都是阎王爷拿着本子在记呢！”
步老师抓着安培成的胳膊：“阎王爷都还好，他老人家也还算讲理。但我们这次惹上的这个，可比阎王爷不讲理！你不是傻子，心里应该清楚，如果你带着人去找他们的麻烦，到时候这些麻烦都会原封不动地还给我们自己！”
安培成甩了甩不老实的手，没甩开，他沉声低喝：“放手。”
步老师没有松手。
“我叫你，放手！”安培成转身，用力抽手，把步老师也带着摔在地上。
安培成要走，步老师还要继续拦住他，可他起身的时候，额头就被一个冰冷的物体顶住了。
在我和佟姐的视角里是看不到那个东西，是安培成之前一直握在手里的东西，但不清楚究竟是什么。
但我有一种预感，我很快就会明白那是什么了。
安培成面目凶狠，他对着步老师轻轻地扣动了手指，什么声音都没有，步老师身子猛地往后一仰，结结实实地倒了下去。
“你妈的居然对他开枪？”佟姐忍不住了，灵活地翻过圆桌，扑倒了安培成。
我吓了一跳，赶紧冲过去拉住她：“冷静点，你冷静点！是玉叹兰对俊哥开枪，不是安哥对步老师开枪！”
佟姐自知自己失态，有些后悔，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
这恰恰说明了表演的成功，就连旁观者都控制带入到了故事当中去，随着角色们的动作眼神一举一动牵动着呼吸。
“我没事。”步老师说。
“是你没事，还是俊哥没事？”我问。
“都没事。”
“怎么可能？我们明明看到玉叹兰对着俊哥开了一枪。”
“他的枪是仿真枪，打中的是腹部，能够暂时让人晕眩。”步老师解释道。
步老师的目光投向我们的身后，我转过身，看到安哥学着玉叹兰的动作，大步大步地往前走，离开了我们的视线。
他终归，还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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