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黑暗料理
我们一路沉默地回到了那个逼仄的小屋里，一进门小悠就把书包往玄关一丢，兴奋地回头问：“刚才那是什么？！”
步老师慢条斯理地捡起书包，往卧室的方向走去。我则是看了看厨房灶台上的杂物，嘀咕了一句：“这下要先收拾一下了。”
小悠见没有人理他，更加着急了，他上来拉着我的衣角问：“是魔法吗？是魔法对不对？”
我把衣角抽出来，假装很没有兴趣地说：“你为什么要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的。”
小悠又跑进卧室，听到他开始问步老师：“是不是魔法？”
“是魔术。”步老师说。
“不对！一定是魔法！”
我站在厨房替步老师解围：“老师！你知道炸鸡腿怎么做吗？”
步老师说：“首先你要有一个鸡腿。”
“冰箱里只有小悠的可乐汽水，怎么办？去找陆姨要吗？”
“不要岔开话题！”小悠真的急了，“快回答我！”
步老师说：“问别人问题的时候应该怎么说？”
“请……请告诉我。”小悠支支吾吾。
“好，那我告诉你，那就是魔术，其实是通过荧光粉和利用人的视觉暂留效果所造成……”
步老师说起瞎话来也是可以完全不打草稿OA。
“别骗我！根本不是那样的！那就是魔法！”
步老师反问他：“你真的相信世界上有魔法的存在？”
小悠想也不想：“相信啊！”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没有魔法的世界多无趣啊！”
“你这么说的确有道理，但你有没有想过，正是因为没有魔法，现实才会是现实，幻想才会是幻想？”
小悠被他绕糊涂了：“什么意思？”
“就是说魔术是一种让人看起来觉得不现实的能力，但其实就是一种无限趋近于幻想却无法真正成为超能力的现象。与其说是能力，不如说是技术。”
小悠立马变得非常失落，我在厨房看到这一幕在心里偷着笑。
“真的……只是魔术吗？”
谁料步老师却突然改口：“不，是魔法。”
小悠被绕得有些发晕：“到底是什么？”
步老师抬手在空中画出了一道光圈，问他：“你觉得是什么？”
小悠伸手擦了擦，光圈没有出现任何波动，这要是魔术里的光粒早就被他挥走了，甚至是投影也会有光影变化。
这光圈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产物，无论他在这个世界如何干扰，它都不会有任何影响。
小悠这才确定了：“是魔法！真的是魔法！”
这时候正门的门把手被人扭动，刚进来站在玄关的陆姨可以把厨房和卧室看得一览无余，所以她也看到了那道光圈。
“你们在干什么呢？！”她慌张地喊。
步老师散去了光圈，沉静自若地说：“没什么，变个魔术。”
“哦，原来是魔术。”陆姨非常顺利地接受了这个说法，几乎没有任何质疑，她还说：“我差点以为你们在屋子里玩火呢！”
步老师和小悠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我也跟着笑，只有陆姨觉得莫名其妙。
这也不怪陆姨没有想象力，一般在现实世界生活久了的人都不会把时间精力放在虚无缥缈的事情上，他们更关心实质存在且有用的物品，比如说钱。
这么说来，其实那些信教的人都比他们有想象力，毕竟要信奉神明保佑这件事，没点想象还真做不到那么虔诚。
“陆姨，你知道怎么做炸鸡腿吗？”我问。
小悠跑到厨房，“你还真要做鸡腿啊？”
“既然说好了的事就要做到，这是最基本的。”
“可那家伙不是好人啊……”小悠扁着嘴。
“承诺是不分好坏的，而且不做的话，他就会接二连三地烦着你吧？”
小悠“唔”了一声，没有反驳。
“你们是在说那个胖小子吗？他又怎么小悠了？”陆姨问。
“没怎么，他说他想吃炸鸡腿，我答应了，现在正打算学呢！”
“这次又成炸鸡腿了吗？上次还是烤鱿鱼呢。这胖小子知道的菜色还真不少。”陆姨低声抱怨着。
“可能他专门拿了一家餐馆的菜单回家，然后按照菜单跟小悠报菜名呢！”我说。
陆姨也被逗笑了，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真要做？”陆姨问。
“嗯，你家有鸡腿吗？我想试一下。”
“有，我去拿过来。”
陆姨出了门，小悠忽然问：“为什么陆姨没有要赶你们走的意思呢？”
“因为陆姨很听你的话呀，如果你不嫌弃我们，她就不会赶走我们的。陆姨过几天要忙自己的事了，你确实需要一个保姆，呃……或两个。如果我们被解雇了，还会有另外的保姆上门，但我就不能保证他会像步老师一样会魔法了。”
“我不嫌弃！绝对~不嫌弃！”
小悠急忙说，看来步老师的小把戏的确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话说回来，这个魔法阵真的能通往地狱吗？”
“你觉得呢？”步老师没有说明，反问他。
“应该不能吧？我看过的地狱入口法阵图案都比你这个复杂，你这感觉就是瞎画的。”小悠说。
这孩子还挺理智，我心想。
“如果是没啥用的魔法，你也能够接受？”步老师问。
“总比没有好。”小悠说。
而且还挺乐观，我又在想。
陆姨取了鸡腿回来，稍微教了我点炸鸡腿的方法，原本她是打算亲自上手的，但我说需要自己尝试一下，就把她送了出去。
“为什么不让陆姨来做？”小悠问。
“我刚才说，承诺是不分好坏的，但食物分好坏。”我冲他挤挤眼睛。
“你是说……”
“我们给他下点猛料，做一个他这辈子吃了永远不会忘记的炸鸡腿给他！”
按照一般流程，炸鸡腿的佐料是洋葱，生姜，蒜，花椒，料酒，生抽，耗油，和盐，用手抓匀后冷藏三小时，再裹上面粉放入油锅中炸。但我是一个不会做饭的厨师，所以做出点比较诡异的料理来也实属正常。
我又去陆姨的厨房里拿来了金枪鱼罐头、酱油、老干妈、大葱等味道丰富的材料，回到屋子里，小悠已经把鸡精味精芥末都准备好了。
于是我们就愉快地做起了黑暗料理，往里面狠狠加材料的时候有点像中世纪巫师搅拌炼金坩埚的感觉。
“要做几个啊？”小悠问。
“多做几个，做一个不好吃的，和其他几个正常的。到时候你就给小胖同学自己挑，他要是自己挑中那个不好吃的，算他自己运气不好。”
“他们一般都有很多人，会全部挑走的。”
“那更好了，你可以明目张胆地告诉他们，这些鸡腿里有一个味道比较特别，就看你们谁运气不好会尝到雷了。事先说白，吃到的人可不能翻脸哟！也不能浪费粮食！”
小悠乐得合不拢嘴：“你怎么也有这么坏的一面啊？”
“生活所迫，淡定淡定，要低调。”
小悠家里的餐桌就是那个摆在卧室的茶几，茶几距离地面的空间只能放进一条人腿，所以我们都需要盘着腿坐在地板上，然后享用晚餐，有种在榻榻米上吃日式大餐的感觉。
以我的做饭水平，最后的成品也只能是炒鸡蛋（糖放得有点多），炒土豆片（本来应该切丝的），青菜汤（倒了点醋进去），还有几个炸得颜色各不相同的鸡腿。
还是挺丰盛的嘛！
“你的厨艺不错嘛！”小悠默默地拿起筷子，夹了鸡蛋吃进嘴里，发表了一句感概。
“何以见得？”
“鸡蛋里有壳。”小悠的嘴里也适时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嚓声。
步老师在一边静静地吃着，我对于这个男人的印象是不管给他什么，他都能面无表情地吃下去，前提那玩意是能吃的。像伽吉鲁这种把铁当零食吃的我们暂且不论。
小悠看到他脚边的变形金刚，步老师从回家后就一直带在身边，他感到好奇，但一直没问。
但他终于忍不住了：“这是你的玩具吗？”
步老师转头：“你不知道这是什么？”
“变形金刚啊！我怎么会不知道？”
步老师特意拿起来给他看：“你没有印象？”
“虽然掉了只胳膊，但我还是能认得出它是擎天柱。”
“你真的不记得了？”
“我不是记得吗？擎天柱呀！”
步老师却很失望地摇了摇头，小悠一头雾水地看着他，和他手里的玩具。
“啊……吃饭吃饭，别说话了，菜都要凉了。”我开始打圆场。
两个人都默默地端起碗来，在那之后也没有说过话。
当天夜里，小悠八点按时睡觉，步老师把我叫到了屋子外面。
“他对那玩具没有记忆了。”步老师说。
“会不会那根本不是他的？”
步老师把变形金刚也带了出来，翻过头给我看。
我看了一眼，擎天柱的脚底板上写着：“祝李子悠同学九岁生日快乐！”
“那看来的确是他的，可他怎么认不出来？”
“看来与这个玩具有关的记忆，同车祸发生时的记忆一同消去了。”
我这才想起来，“步老师你不是说这玩具是其中的一块记忆碎片吗？你找到他的时候回忆起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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