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高空跳伞
车子一直在往前，那就没理由不到达目的地。
进入索尔兹伯里，抵达了一个叫老萨鲁姆公园的地方，Goskydive的俱乐部就开在这里，从外面看来，感觉就像是一间普通的工厂厂房，而且还人数稀少的那种。
按照流程，工作人员很热情地接待了我们，寂老师在最前面用十分不熟练的英文叽里呱啦地交流了一阵，就看到几名身高两米膀大腰圆的壮汉出来，看着我们三人频频点头。
总有种汉子点姑娘的错觉，希望只是错觉就好。
“行了，马上就能飞，需要先看看双人跳伞的免责视频和签署安全协议。”寂老师一副搞定的样子。
“这你都能沟通出来？”这稀碎的英文是怎么做到顺利交流的？
“没有，我猜的。他们就说看视频签文件，再做点训练就好了。”
“你也太宽心了吧！你这签不会是卖身契吧！”
“不会，”寂老师笃定地说：“是生死状呢！”
“我宁愿签卖身契！”
步老师有心要来安慰我：“想开点，曾经有个人从三万多米高的平流层往下跳，中间的速度甚至突破音速，结果他还活着，平稳落地，只是有点小冻伤而已。”
“你也完全没有安慰到我好吗？”
“是啊！人家是三万多米，我们才15000英尺，不如我放首迪克牛仔的《三万英尺》给你点安慰？”
“你们两个有毒吧！我本来就是怕高，你们还一直在我边上说高度多少米多少英尺，不行……我要退出，我不行了……”
“别啊！”寂老师说，“我都帮你报名了。”
“我今天说什么都不会跳的，想都别想！我，绝对，不跳！”我横眉竖目道。
“嘛，临时想走是可以退的，毕竟你自己做决定呗。只不过预订费就不能退了。”寂老师一副苦恼的样子。
“预订费？多、多少钱？”
“49英镑，换算成人民币的话，差不多450元吧？哦！别介意，不会找你要钱的，我们出来玩费用都我来出，你只要负责享受就好了。”
寂老师流露出大度开放的态度，举手投足间有种款爷的豪迈与自信。
但我就怕这个，我可以不吃激将法，不怕对方来硬的，就怕来软的。
我心里过意不去：“四百多呢，就要不回来了？”
“当然，预订费就是保证你会去参加跳伞。如果你中途反悔，就要扣除一定费用，来补偿别人为你的预定做的准备嘛！”
这时候我的穷人心理又在隐隐作祟了，钱都花了，白白让钱打水漂简直是罪过，不体验一把感觉自己亏大发了。
你平时会随便花出去四百多块什么都没换回来还不心疼的吗？
虽然不是我的钱，可我已经快心疼得背过气去了。
“好吧……我勉强试试吧。”
“太好了！”寂老师激动不已，“我们三个人当然要一起跳才好啊！”
“能不能跳低一点，我实在是恐高。”
“那不行，”寂老师却断然拒绝，“我都说了，我们要一起跳才好啊！所以我给我们报的都是最高的15000英尺，听说是全英国最高的双人跳伞呢！刺激吧？”
“刺激……刺激……”我开始魂不守舍了。
在飞机启动前，先要经过一个小时左右的训练，说是训练，无非就是一些呼吸节奏和肢体动作的教导。毕竟是双人跳伞，每个人都会搭档一个极有经验的教练，所有的事都由教练完成，跳伞的人负责看风景和大喊大叫就行了。
上了飞机后，一架飞机有六组同行的跳伞同伴，最奇怪的是，他们的年龄普遍比我们高，甚至是翻倍关系。
有一对超过六十岁的老夫老妻，身上背着厚厚的背带和安全装置，他们的脑袋藏在这些装置之中，像是缩着脑袋的企鹅。
还有的再小也是三四十岁的中年人，这也是够神奇的，明明是高空跳伞这么刺激这么惊险的项目，来体验的却不是像我们这样的年轻人。
“有很多人把高空跳伞视为‘想尝试又不敢’的人生清单项目，在他们犹犹豫豫或者忙忙碌碌了大半辈子，才终于抽出空来鼓足勇气参加体验一次，好让自己的余生了无遗憾。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上了年纪的体验者。”
步老师非常详尽地解释道。
但他现在无论说什么我都听不进去，飞机已经起飞了，高度还在抬升，飞行员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教练一脸司空见惯的样子，其他乘客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步老师一脸超然世外的样子……
而我，一脸视死如归的样子。
飞行达到了15000英尺，舱门打开，狂风吹袭进来，还带着冬天特有的寒意，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教练把宽厚的手掌压在我的肩膀上，这才些微有了点暖意。
最先跳的居然是那对六十岁的夫妻，两个人各由一名教练带着往下跳，一点也不含糊，一眨眼人影就从舱门前消失了。
“怎么能让老年人打头阵呢？步老师我们走！”寂老师快步贴近舱门。
“不用你说我也会走。”步老师跟在他后面。
只有我紧紧地贴在远离打开的舱门的地方，我身后的教练被我压在了舱壁上，在我身后不停地说“GoGoGoGoGo……”
“你别‘GO’了大哥，我听不懂英文啊！”我崩溃地喊，我不是听不懂，是不想听懂。
教练越说话我越慌，教练一下子说了一长串的话，风灌进我的耳朵，一个字都听不到，这让我更加慌了。
“我在地面等你们咯！”寂老师回头一笑，比了个大拇指就跟着教练跳下去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开始毫无意义地叫喊起来。
“别怕，跟着我跳就行了。”步老师也跟着跳了，不食烟火的人跳个伞也云淡风轻，无比淡然。
我还来得及回答他，他就已经跳下去。
“啊啊啊啊啊……”我又开始喊。
教练看不下去了，顶着我往舱门走去，我使劲地蹬着腿往后，但我的力气明显没有两米多高的壮汉来得大。
教练把我的头压下，估计是想让我跳的时候别撞到舱门，但那个时候我总觉得他像是刑场上把囚犯头压低的刽子手，下一刀会很麻利地落在我头上。
一命呜呼！
我被逼到了舱门处的踏板上，不小心低头往下看了一眼。
一命呜呼呼呼呼呼呼！！！
心脏都快停止了。
教练还一直不停地把我往外顶，我说求求你了别拱了，小明家的篱笆也禁不起这么拱啊！
但英国教练显然听不懂我的烂梗，毫不留情地又往外踏了一步，这一步，是空的！
于是我从飞机上掉了下去。
我的意识应该是中断了，大概有几秒钟？几分钟？我觉得有小半年了吧？
直到教练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把双臂张开，我颤抖着照做了，狂风差点把我的呼吸夺走，我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穿过我的身体然后去向更高的天空。
教练打开降落伞，风速立马变小了，下降的速度变低，呼吸开始顺畅，我们也慢慢追上了先行跳下去的步老师和寂老师。
我好不容易凑过去，本以为他们会夸我一句勇敢什么来着的。
但寂老师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好像看到格林尼治天文台了！我决定了，下一站就去那里！”
求翻译一句“教练，我想剪断这个人的降落伞该怎么做”，在线等，挺急的，因为我在跳伞呢！
这个神经病！我这还跳着伞呢！他已经把落地之后下一步的计划都想好了，能不能稍微关心下我这个半死的恐高患者啊？
“你还好吧？”步老师吼着问道。
“还好！好像也没那么可怕，这也真奇怪！跳伞比大楼都高，为什么我反而让没那么怕？”
“跳伞和站在高楼上俯瞰城市的感觉不一样，当你站在高楼上的时候，会突然有一种即将坠落的危机感，从而觉得害怕。而跳伞是你已经在坠落了，恐惧心理已经习惯了。”
步老师还真是敬业，我只是稍微问了个问题，他居然就在几千米的高空喊着给我解释原理，这也太令人感动了吧！
“哟哟哟哟哟哟哟！！！！这个时候就是要尖叫！啊啊啊啊啊！！！”寂老师在不远处尖叫着。
说实话，六组跳伞，整个英格兰的上空，就这个家伙最吵。
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空中噪声法要罚款的，认准这个家伙，多罚一点！我解气！
落地之后，解开装备，教练还准备和我拥抱，夸赞我的勇气。但我还没来得及体验一把来自两米大汉的拥抱，就把寂老师拖着跑了。
“快快！我们去格林尼治天文台！”
“这次又是为什么啊？”
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明明是刚从天下上来的人，为什么依然活得这么累呢？
这真是个未解之谜。
“没为什么，就是看到了突然就想去。以前在学校学地理，把格林尼治天文台所在的位置定为0度经度，也就是本初子午线。当时就觉得这地方很厉害，你想想啊，经度由此开始计数，仿佛整个世界的画卷都是由此展开的呢！”
世界的画卷吗？这个比喻倒是格外的贴切……
但是能不能不要抓着我的衣领了？我要勒得喘不过气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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