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兔妖
重台一路上都在后面远远地跟着,看着原本略带沉重的脚步逐渐轻盈,最后却在大门口举步不前,他有些好奇,遂出了声。
“啊?”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粟粟一跳,“等你做什么?道歉?”她显然是在做白日梦。
重台冷哼一声,径直略过她,踏上了台阶,刚想推门而入,里面的人先开了门,“别烦我了!我真的要走了!”是闻书,扭头朝池子边的若映夫妻吼道,没看前路,和重台撞了个满怀。
“喔!”闻书直直地后退了几步,旁边的陶铭悦身体不由上前,但转念一想,终究将微微前伸的手放下,毕竟身后还有两条蛇如狼似虎地看着他。
气鼓鼓的闻书,左右为难的陶铭悦,还有捧着一把瓜子的星阳,这三人一齐聚在这儿,门外的重台心下了然,屋里刚才是一场怎样的“腥风血雨”。他向两位长辈问了安之后,站在门口,挡了闻书的去路,没说进,也没说离开。
若映看着申时一刻高高挂起的大太阳,脸不红心不跳地胡说八道:“书儿啊!今天天色也不早了,要不你明天再走吧?”语毕,还用手肘怼了怼身边的星阳,把他手中的瓜子壳撞洒不少。
“对啊,你行礼还没收拾呢,也不差这小半天。再说了,小妄愚也不是你想找就能找得到的。”星阳在一旁附和道。
听到“小妄愚”这三个字时,陶铭悦太阳穴一跳。
他初次见到妄愚道长的时候,他已经是个耄耋老翁了,虽说看起来老当益壮,还有些老不正经,但在门派内绝没有人敢叫他小妄愚,就连掌门都要尊称他一声师叔,他实在是无法想象胡子花白的师傅被叫小妄愚的场景。
“我明天一定要走!”闻书想了想,确实没打点好行礼,一些铸剑的工具也还留在工房,最重要的自己的徽墨还有半截在神台上供着,万一被自己为老不尊的亲娘夺了去,以此做威胁,自己恐怕是真的走不了了。
得了满意答复的若映顿时喜笑颜开,“这就对了嘛,我还以为你不要你的宝贝徽墨了呢!”说罢,她转身回了屋。这太阳着实晒得很,那老头子也不知道给自己打个伞。
她瞥了一眼星阳,还未等她发作,一把瓜子仁就送到她手里,附带着星阳谄媚的笑,“夫人,为夫已经给你剥好了。”
若映没答话,化怒为喜,拾起星阳手中的瓜子仁往嘴里送,也没道谢,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
“为夫在屋里头泡好了罗碧山的金银花,可以给夫人降降火。”星阳脸上满是讨好,可不见一丝勉强或是不悦。
闻书看着两个长相十分年轻的长辈,暗自叹了口气,自己怎么就摊上这样的父母了呢?自打她幻形,不方便带在身边后,就被迫做了留守儿童。
好不容易把他们盼来了,又说搞什么天下第一的门派,弄了块辛桑馆的门匾后,又不见了踪影,让她独自收拾烂摊子。幸好他们折腾的日子也不久,烂摊子也不算大。
就连上次答应和弋鸟成亲,有一半也是为了能把那两条没脚的赖皮蛇叫回来,给祖宗守灵。这是她们一族的传统,每两百年去祠堂守一次灵,为期一年。可奈何他们不上当,影子都没回一个,最后还是她乖乖去祠堂睡了一年。
不过因祸得福,拖了弋鸟一阵,没成为对方炼气的器皿,也没让晚来三年的二老收尸。
好了,他们现在回来了,却一直在旁边叨叨叨,什么自己年纪也不小了,再老些产出来的蛋就不够圆润了,可我的亲娘哎,你见过哪颗蛇蛋是滚圆滚圆的?
特别是知道陶铭悦是妄愚的徒弟之后,变本加厉,直接道明他们很喜欢这个女婿,对陶铭悦也是异常热情,像是要把自己贱卖出去一样,搞得她很没面子。刚才还把喜服给陶铭悦,让他试试,自己不要面子的啊!这样搞得他尴尬,自己也尴尬。
闻书越想越憋屈,自己这辈子难道是来还债的?
“至少他们没想过要害你。”陶铭悦在她身边轻声道,当然没被走在前头的二老听见。
了解陶铭悦过去的闻书自是明白他话中深意,心中虽涌起感激之情,脱口而出的却是:“他们把我害惨了!”
陶铭悦笑笑,耸耸肩,也没争辩,跟着她进去了,他身后还有两个从头到尾都在看热闹的群众。
翌日,四人整装待发,在门口与所谓的辛桑馆师尊告别。
“小悦啊,”这是若映夫妇对陶铭悦的爱称,“有空常来玩啊!还有,碰着你师傅后,问问他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也不来看我们一回,是看不起我们这两个老家伙吗?”
“那你们总得在啊!几十年都不在家,人来了,也找不到你们!”闻书小声嘟囔着,白眼翻到天上去了。
陶铭悦挂着和往常一样得体而疏离的笑,向两位前辈道别:“小辈一定会将二位的话带到。”
星阳满意地点点头,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这个你拿着。”
“这是?”陶铭悦双手毕恭毕敬地接过。
“近些天看你一直手不释卷,就特意去藏书阁捡了些绝世古籍,借你参详参详。”星阳这一家子倒是大方,稀世珍宝说借就借,眼睛都不眨一下。
陶铭悦听言,顿时受宠若惊,“这怎么受的起?”他又毕恭毕敬地将锦囊双手奉上,递回给星阳。
“哪受不起了,反正都是一家人了。”若映摆摆手,将陶铭悦的手推了回去,撞上闻书冒火的眼睛,她尬笑几声,“我们一直将小妄愚当儿子看的。”
闻书不想再跟他们废话,翻身上马,“我走了,你们好好看家,有什么生意先接着。实在懒的话,传书给我或是等我回来。”
若映连连点头答应,“知道了,掌门。”没错就在昨天,她将掌门之位传给了闻书,美其名曰太久连任容易滋生贪污腐败之风。
另外三人一一向星阳夫妇告别后,也翻身上马,消失在湘西的密林中。
看着渐行渐远的年轻人,若映不由心生感慨,“年轻就是好啊!”
星阳收回目光,对着若映阿谀奉承道:“夫人看着也不过二八年华啊!”
这马屁对若映很是有用,她立即喜笑颜开,和星阳相视一笑,关上简陋的大门,也离开了辛桑馆,走上了另一条小路。
星阳看着路边丛生的灌木,道:“这么多年没来了,前几天差点就找不到了。”
“那是你路痴!”若映不屑,仅用一支纯木簪固定的秀发,随着她的步伐一晃一晃的,在松开的边缘苦苦挣扎。
“明明是你带路的。”星阳嘀咕着。
“嗯?”
……
而在不远处的树林里头,那四个,哦不对,是三个鲜衣怒马的少年,正端坐在马背上,挺拔的上半身随着马匹一耸一耸的。而粟粟则是松松垮垮地将自己的身子架在马上,犹如一个提线木偶,由着马自个儿走着。
闻书好奇问道:“凤鸣山究竟在哪儿?”
“就在不远处。”陶铭悦看着前方空无一人的小道,淡淡说道。
闻书眯着眼,眺望远方,可入眼的只有郁郁葱葱的树,哪像是有人烟的样子,更别提一个门派了。还有她在这儿待了几百年,也没听说过有凤鸣山这个山头。
“在哪?我怎么没看到?”闻书极目远眺,仍是一无所获。
陶铭悦看着闻书的背影,眼含笑意,“只要有心,它就在你身边。”
“……”闻书无语,修仙之人都这么神神道道的?
众人走了一天,总算从清台山走到了另一个山头,终是在半山腰找着一家客栈,掩在延绵不绝的深山老林里,特别不起眼,若不是闻书仔细瞧着路两边,他们今天就要露宿街头了。
这客栈也不大,就两层,一楼是个大厅,一眼可以望尽,规整地摆着几张桌椅。从下往上望去,是二楼客房的屋门,顶上是透光的琉璃顶,依稀可见屋外的夕阳。
粟粟在大厅里转了一圈,对格局设施很是满意,就挑了正中间的桌子入了座,而重台则是陪着陶铭悦办理入住。
“咚咚……”重台敲了几下柜台,那个沉迷斗蛐蛐的女人这才发觉有客人进来了,忙把虫盅放到了柜下,笑脸相迎,“请问各位是吃饭还是打尖儿?”
陶铭悦一眼识穿,她是一只兔妖,不过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哪个良家妇女会在荒山野岭开客栈,是嫌命太长吗?
“打尖儿。”重台感受到了对方的妖气,但他也没拆穿。
有笔“大生意”的老板满脸堆笑,风情万种,递上了用竹片子做的菜单,问道:“要不先吃完饭,奴家再带各位看房间?”
重台和陶铭悦交换了一下眼神,点头答应了。询问了粟粟和闻书的喜好,点了几个菜,围着一张四方桌坐下了。
趁着老板在后厨忙活的间隙,粟粟低着声问:“这间客栈就她一个人经营吗?怎么觉得怪怪的?”
“她是只妖怪。”重台双臂交叠,趴在桌上,似笑非笑地盯着粟粟。
“是只兔妖。”陶铭悦补充道。
“啊?那你们怎么还放心大胆地进来呢?”粟粟不解。
闻书却是很镇定,拨弄着竹筒里的筷子,云淡风轻地说:“谁还不是只妖了呢?”说完眼神骤然犀利,转瞬又归于平静。
等厨子兼跑堂的兔妖陆陆续续将菜端上桌,却无一人动筷,她望着自己的劳动果实,有些委屈地问:“客官为何不动筷?”
重台面上虽是笑意盈盈,声音却是清冷,道:“我怕这菜里加了些不该加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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