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人生若能不死
这个冬天来得特别的早,让满树的金黄早早地披上了冬装。宏伟的墓碑前,蓝卿认真地拉着那首《铁血丹心》,那二胡的旋律少了养父喜欢的侠骨豪情,平添了几许断人的愁肠。
一曲终了,蓝卿起身拍了拍肩头的落雪,举目四野茫茫,抬起脚却不知道方向。
如今,那大如帝国般的家里却无自己的落脚之地。养父去世那天他也没能再进去,再看他最后一眼。那群恭维了他十几年的看门人第一次对他露出了爪牙,那个爱护了自己十几年的母亲始终没有露面。回应他的只有照顾了他十几年的老姨,和她扔出来的那一地旧物。
盐城巨子学府,各行巨头的继承人云集之地,一群彬彬有礼的俊男靓女堵住了他,一个个抬起了那高傲的嘴脸,声称老鼠怎可正大光明入内,只有摇尾乞怜的狗才可以随主人进入。一群上班的教授低着头快步走来,心里默念着看不见我看不见。
一夜间,这个世界都在拒绝自己,那个让他感到温暖的让让都消失了。人生若能不死,该是件多么美好的事啊!如果有一丝的希望,他愿意拿一切去交换。
午夜的火车站,是收留落魄之人的好地方,行色匆匆的旅人都走了之后,唯有那值班者趁着机会打着盹儿,那梦里的美好貌似可以预见。谁也没有留意到那阴暗处还蹲着一个单薄的身影,他把灰色的头发埋在深深的臂弯里。
呜呜的机动声驶来,一个沧桑的老人开着一辆微型垃圾车来。他用那有力的双手在垃圾桶里掏出几个空瓶子,满脸幸福的收在袋子里,然后把垃圾打包好,熟练地以一般老人都做不来的弯度把大包垃圾甩进中转桶内。看来他做这个活已经很久了。
老柯想到这是今天最后一趟了,他打算一口气忙完了回去喝口小酒再休息,这天说冷就冷得刺骨。当他回过头时,不经意地憋了一眼,看见了角落里的一个孤独身影。
“你没什么事吧孩子?”
“你不舒服吗?”
“你需要帮助吗孩子?”老柯问。
蓝卿摇了摇头,甚至都没有多动一下。
老人叹息了一声,开着迷你垃圾车走了。
风在窗外呼呼地刮着,树影在窗子上如孤鬼般摇晃,时间在众然滴答。
“嘿,嘿。”半梦半醒的蓝卿被人推醒,他心不在焉地抬起了头。
“小伙子还在啊,这风刮得怪吓人的,老头我胆小。哈哈正好咱们做个伴。”换了一身衣服的老柯坐在他边上,打开一个保温桶自顾自地喝着杂粮粥,那米香气直往外扩散,紧接着从他嘴里传出一阵一阵的喝粥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是那么撩人。
蓝卿皱了皱眉头,冷漠地从地上起来,坐到窗子边的长椅上,和那老头拉开距离。谁知老柯也跟了过来。
“那地上确实凉,其实我刚才想提醒你的,年纪大一张嘴忘了。”老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鸡蛋,在椅子上敲破,小心地剥开。
“我刚才来过,回去熬了一锅粥又出来干活了。”老柯开始对他唠叨开了。“我大孙子小时候最爱喝我熬的杂粮粥,只是十年前在这被我弄丢了,不知道他现在在哪。”
老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残旧的照片递到蓝卿眼前:“见过这样的孩子吗?”
蓝卿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昏暗的灯下,能看清那是一个有着一双呆滞斗鸡眼的白胖男孩,那张脸精致得无法形容,如果见过肯定能有印象。他朝老头摇了摇头。
“问过很多人了,都说没见过。”老柯小心地把照片收好把剥好的蛋递他面前:“吃个吧,你要是以后见着了来告诉我一声好吗?我会一直在这。”
蓝卿没有去接。
“嫌弃了?老头我这可是好东西。一看你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穿得这么好又穿得这样少,肯定没在外面吃过苦头,要不说你不识货。”老柯把鸡蛋拿回来塞在自己口里继续问他。
“孩子你有爷爷吗?这么晚没回去妈妈不会担心?是不是和家里人闹别扭了?孩子你还小,人生啊,不如意时十之八九,你才多大点啊?想我比你还小得多的时候,那年啊,弟弟玩火点了邻居的柴火垛,我却被父母亲用皮带打得肉开腚破,腚是屁股,你知道吗?最后还被他们捆着丢到人家大门口,还让他们打死我。”老人停下喝了一口粥。
蓝卿转过头,有点不可置信看着面前的老头。老头却一口接着一口喝粥。
蓝卿忍不住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啊,人家邻居心好没打我也没骂我,还帮我搽了药水,还把家里好吃的都给了我。”老头答了一句又继续喝。
“那你把真相告诉你父母亲了吗?”蓝卿又忍不住。
“怎么能不告诉,肯定得告诉啊。可父母亲不信,你说我不该离家出走?平时家里好吃的都留给弟弟,干活只叫我不叫他,他不想读书逼着他去,我想去读书却只能在家放牛,完了还骂我没出息。”老柯气愤不过。
“你不怨恨吗?”蓝卿小心地问。
“恨?以前有,现在却没有。”老人眼神久远。
蓝卿不屑一顾:“你弟弟今天肯定比你体面,而你却只能在这半夜收拾垃圾。”
‘是啊,他那么聪明本应该有个好前程。你知道吗,他从小考试回回拿第一,是我们村第一个在盐都上高中并考上状元的人,那年代的高考状元你知道吗?几里挂彩送喜报来通知说考上了首都名校,全村人都来祝贺,村长带头半小时筹齐了学费。结果五天后又来了人,说是同名同姓送错了,弟弟被通知名落深山。’老柯气愤得眼珠子都瞪了起来。
“同名同姓?怎么有那么巧的事情?”蓝卿突然想起了一个流言。
“开始我们一家人都不信,于是第二天父亲带上弟弟和那些钱去了学校,后来又去走访了好多地方,父亲走回来时已经染了重病,弟弟开始整天呆呆傻傻,那天起母亲每天没日没夜地给人干活。妻子带着一岁的儿子出门再也没回来。”说着说着老柯抹了一把老泪。
再后来两人一起喝粥,老柯又递给他一个鸡蛋,蓝卿开始和老柯说起他自己。
蓝卿说他四岁那年被人丢弃在一家大公司的门口,那家公司老板最后收养了他,老板和他的妻子辗转各大医院治好了他的病,让他上最好的学校,给他吃最好的食物,还给了他比他亲生子女多几倍的爱。半个月前那公司老板突然离世了,他不允许看望那老板最后一眼,还被那个家里的仆人赶了出来,如今无家可归。
老柯邀请了他去自己的住处休息。在那个车库里,蓝卿看到了什么叫家涂四壁,那满屋子的铁画银勾和那个呆呆傻傻,’曾经学习很厉害的弟弟,老柯说他现在很注意身体,生怕自己有什么病痛,不然弟弟谁来照顾。
天微微亮时,老柯趁着雪色又出了门。蓝卿看着他佝偻的背影,心中定下了方向。
当第一缕朝阳升起时,蓝卿走出了狭小的车库,对着朝阳伸了个懒腰。
突然一辆黑色小汽车驶了进来,一个人在车内朝蓝卿射出了一个针管,蓝卿回过头,只看见车门被打开了,一个声音好像在说“就是他了。”他眼睛一黑,一头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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