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李彦和翻了个白眼,大喇喇道:“我为什么要认识你?你又不是徐家老三,你谁啊?”
徐季尧沉默了下,随即露出招牌式的笑容:“的确,我虽然姓徐,但并不叫家老三,不过巧得很,我在家也排行老三呢。”
背后的阿七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憋住了。
这李彦和毛病多多,但让我印象最深刻的却不是他那突破天际的蠢,而是——这李彦和是个脸盲。
起初,我并不知道李彦和还有这毛病,直到一年多前的某个下午。那时临近年关,宫里太后念叨着女儿和外孙女儿,命人送了一些江南新产的绫罗绸缎以及一些首饰头面过来。
我那后娘死要面子,明明小气吧啦的很,却还要做足了慈母的名声,让她的大丫鬟给我也送了些过来,说是宫里赏赐下来的。
阿七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那首饰盒里的一枝珠钗,拉着我偷偷小声道:“小姐,那珠钗我见赵明珠带过。”
这京城的小姐,或多或少都希望自己能有那么一点同别的姑娘不同的地方。赵明珠尤甚,她平日里最喜欢带明珠打造成的钗子,好配得上她明珠二字。
而我那后娘给我送来的这盒首饰,十之八九都是明珠钗。
阿七很是愤愤不平:“小姐,我去把这首饰全扔了!”
我拦住她,随手捡出一枝珠钗往阿七发髻上插:“别啊,赵明珠眼光那么高,她带过的钗子肯定很值钱。喏,让我瞧瞧,我家阿七带上这钗子比她还要好看呢。”
我转念一想,嘿嘿笑道:“赶明儿我们把这钗子都当了,我正愁最近手头紧,没赌资呢。”
我话一说完,李彦和就堂而皇之地推开房门走了进来,还嚷嚷着:“赵阿陵,你大白天躲房里干嘛呢,别是偷偷谋划着想要欺负明珠!”
“……李彦和,男女大防你懂不懂!”我磨着牙一字一顿道。
李彦和愣了愣,又摆出一副“我早已看穿你了”的表情:“我肯来找你,你明明欢喜的很吧,何必装模作样。”
我:“……”
我着实有些佩服李彦和,人傻到这份儿上,也确实挺不容易的了。
李彦和四处张望了下,待看到我身后的阿七又愣了愣:“明珠,你怎么在这?”
明珠?
赵明珠在这?
我连忙四下打量:“赵明珠?她在哪呢!”
李彦和指了指阿七:“不就在这吗?”
我与阿七面面相觑,这李彦和,莫不是真傻了不成?
我问他:“你说的明珠可是赵明珠?”
李彦和不耐地翻了个白眼:“废话,不然还能有谁。”他神色一变,突然又虎着一张脸瞪我,“赵阿陵,莫不是你强行把明珠绑了过来,想要欺负她!”
我没理他。
我只是拉着他和阿七,到了赵明珠的院子,指着赵明珠问李彦和:“那她是谁?”
李彦和当时那个反应我至今记忆犹新,他张大了嘴巴一副傻愣愣的模样,神情竟有些慌乱:“这,怎么有两个明珠!”
当年就因为这事,我足足乐了三天。
李彦和是个脸盲,他记不住别人的脸,哪怕是与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赵明珠,他也是靠着那明珠钗子才能认出她来。
虽然一度我很好奇李彦和既然有这么个毛病,那又是怎么认出我来的。后来我也曾找准机会问过李彦和。
当时李彦和无比的理直气壮道:“你长得这么丑,还丑的这么有特色,我一眼就记住你了!”
我……
我当场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过肩摔。
而现如今,我觉着徐季尧与我当初的心情也应该是一模一样的。
因为李彦和用一种见了鬼的表情瞪着徐季尧:“那徐家老三我在赌坊见过,分明不长你这样的!”
这种混乱的时候我必须插一脚,于是我笑嘻嘻插嘴道:“那你觉得徐季尧应该长啥样?”
李彦和很努力地想了半天,才吞吞吐吐道:“他那天穿着跟鸟屎一样颜色的衣服……”
兄弟,那分明是墨绿色……
我同情又解恨地望了徐季尧一眼,恐怕从此以后,在李彦和的眼中,徐季尧就要一辈子跟鸟屎绿捆绑在一起了。
徐季尧的脸色顿时变得很微妙。
李彦和张嘴还要说些什么,我就瞧见一一个有些眼熟,似乎在李彦和身边看见过的下人匆匆跑了进来,那人苦着一张脸说:“少爷,你快跟小的回府吧,你回了京城也不去述职,径直来了这驸马府,老爷听说了正发脾气呢。”
李彦和似是有些不耐烦:“老头子就是麻烦,他让我去边关迎接那劳什子的越国皇子,我不是乖乖去接了吗?现在他们人也安安全全到了京城,还要我怎样?难道跟那顾家小子一样,陪着他们逛京城?”
顾家?
我喜出望外,也顾不上什么,先前因着徐孟旭的不开心也抛之脑后,拉着李彦和的手臂眼巴巴地问:“你说的是不是顾小乙!顾小乙来京城了?”
李彦和愣了愣,耳后根子莫名就红了一片,他突然就结巴了起来:“好、好像是叫顾乙这名字来着。”
这时我身后的徐季尧也上前一步,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刚好站在我与李彦和的中间,迫使我不得不松开拉着李彦和的手。
他淡淡开口问道:“不知,那越国来的是哪位皇子?”
徐季尧有些不对劲。
但我没空搭理他,顾小乙回来了,我正琢磨着去哪里给他弄些见面礼。毕竟,在边关的那十几年,顾小乙待我还是很不错的。
我宁国与越国常年交战,百年以来都处于一种不是我死就是你亡针锋相对的尴尬状态,今天我宁国出兵攻打你越国攻占下一座城池,明儿个你越国就领兵反扑连吃我宁国三个关口。
我娘在世的时候曾对我说过,她爹也就是我外公,威名赫赫的护国将军一直有一个说不出口的愿望。
我外公并不是生来就是个将军,在成为一名将军之前,他是个种地的,嗯,一亩地别人能产四百斤粮他却只能种出两百五十斤粮食的那种。为此我外公没少受他爹也就是我曾祖父的打。
外公觉得自己在种地这项伟大的事业上得不到成就感,郁郁寡欢之下于是便毅然决然地参了军,将自己在田地里埋头苦干的那种精神在战场上发扬光大,一不小心就成了护国大将军,率领顾家儿郎驻守边关三十余载,为稳固宁国江山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可我外公还是不开心。
他一直对我娘说,若有朝一日宁越两国能和平共处就好了,他就立马向皇上辞了这大将军,再也不在那风沙遍野的边关待了。
哪怕有酒有肉,都不如回家种红薯。
我外公还惦记着顾家在江南水乡的那一亩三分田。
堂堂一个大将军,这毕生的愿望不是杀敌护国,而是种田养猪,说出去委实有些丢人。故而我外公也只是在心里想想,最多只在喝醉了后拉着我娘念叨念叨,毕竟,就宁越两国这水火不容的局势,我外公想要解甲归田,除非那太阳打西边出来。
而现如今,这太阳莫不是真要从西边出来了?
越国派了皇子来同我宁国议和,如今已到了京城。
我虽然不明白两国相交的弯弯绕绕,但我琢磨着,既然人家诚心诚意派了皇子来议和,那这是不是说明可以不打仗了?
不打仗就是个好消息。
我外公可以回老家种田了。
我顾家再也不用守在边关吃沙子了。
我那可怜的二表哥顾乙也不用像我大表哥一样,只能娶边关那土生土长五大三粗的女汉子,终于可以娶上像我这么又漂亮又温柔的水灵灵的京城姑娘了。
唔,也不是说我大表嫂不好。
只不过……我二表哥是个肤浅的人,做不到像我大表哥那样透过表面看本质,一眼就发掘出了我大表嫂的内在美。
我二表哥只会发掘别人的外在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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