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我忍不住反驳:“你想多了。”
他还是笑:“哦,果然不是为了我。”
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古怪,幸好这时,那苍老声音的主人拄着拐杖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那是一名其貌不扬胡须花白的老者,年岁有些大了,但是看起来精神奕奕老当益壮。
“不知两位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找人。”我嘴快地说道。
徐季尧慢了我一步,慢悠悠道:“我也找人。”
说完,他还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我撇了撇嘴,转过头假装没有看到。
老者冲阿童招手示意,阿童便乖乖地走到了他的身后,老者用拐杖敲了敲地面,声音沉稳:“不知两位跑老朽这里来,是想找什么人?”
我开门见山:“我的丫鬟不见了,我怀疑是被绑到这里来了。”
徐季尧也说道:“我的未婚妻不见了,我怀疑是逃婚逃到这里来了。”
我无语:“……谁是你未婚妻?”
徐季尧嬉皮笑脸:“那你是谁未婚妻?”
我:“……”
徐季尧:“越国三……”
我连忙打断他:“闭嘴!”
徐季尧笑得意味深长。
那老者犀利的目光看向我,仿佛要看穿我的灵魂,我被他看得心里一颤,想要张口却发现他的气势之大,压的我说不出话来。
仿佛过了一百年那么久,那老者终于开口了:“这位姑娘,你有病。”
我:“……”
我觉得我必须要反驳:“你才有病。”
老者摸了摸长长的白须,笑了笑,露出一口森森白牙,他道:“阿童。”
阿童应:“是。”
语音刚落,他一个凌波微步闪到我面前,手高高举起。
“你……”
“想干什么”四个字还没说出来,阿童的手就直接砍上了我的脖子。
昏迷之前,我依稀看见徐季尧露出慌张的表情将我保住。
“司马先生,你这是何意?”
“她有病。”
我:“……”
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
昏昏沉沉之中,我只感觉全身都痛,仿佛被一块巨大无比的岩石从头到脚碾压过一般,全身都被碾碎了骨头,尤其是右臂,那被阿童袖中剑刺中的地方,更是钻心的疼痛。
好痛。
有什么东西,仿佛要从被紧紧压制住的内心里破茧而出。
“她病得不轻。”
在我被疼痛折磨之时,耳边还能依稀听见有什么人在说着话。
我没病,我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我想反驳那人,却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睁眼,更没办法开口说话。
似乎有根银针扎中了我的脑袋。
我脑子一空,瞬间丧失了所有思考能力,似乎就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我是被饿醒的。
我只感觉五脏六腑像是被一场大雨从头淋到了脚,所有的东西都被冲的干干净净,连一点能让我感觉到饱腹的食物都没有残留。
我饿。
我觉得我饿的能吃下一头……不,两头牛。
我迷迷糊糊睁眼,唯一支撑着我挣扎着起身的信念是我一定要去找点吃的。而当我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是昏黄的烛光,以及坐在窗前的小少年。
小少年一袭青衣,微微低着头看向窗外照射进来的月光,温柔的月光扫在他的脸颊上,有些柔和。而他的手中,正拿着一柄袖中剑。
我:“……”
小少年温柔地低头,另一只手里拿着一块手帕,温柔地擦拭着那锋利的袖中剑。
我差点被吓的魂飞魄散。
而这时,他似乎注意到我醒了,微微侧头看我,脸上没有表情,擦拭剑的动作却丝毫不停:“哦,你醒了。”
他那句话说的,就好像“哦,养的猪肥了可以宰了”一样平静。
我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道:“……你,你想干什么。”
“咕噜噜。”
肚子很应景地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我:“……”
丢人,太特么丢人了!
那一刻,我简直掐死我自己的心都有了。
阿童听到我肚子“咕噜噜”的声音,竟然还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会饿,那看来是真的醒了。”
我这才恍然想起,先前是阿童听了他主子的吩咐,不知道对了什么暗号,突然一言不合就上前打昏了我。
他们想对我做什么?
还有,徐季尧呢?
徐季尧这个人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不靠谱的样子,可是我潜意识里还是认为,他是不会放任这群人打昏我不管的。他去哪里了?
“你们想对我做什么?”我警惕地问,奈何饿的全身无力,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阿童想对待无价珍宝一般擦拭完袖中剑,然后郑重地将它收了回去,起身向我走来,边走边道:“你运气好。”
我:“……”
我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遇到你们好么?这还叫运气好?
“才遇上了司马先生。”阿童慢吞吞道,“不然你怎么病死的你都不知道。”
“司马先生?你是说那个老头子吗?”
那个口口声声说我有病的家伙?
阿童微微蹙眉:“不准对先生无理!”
“无理?”我冷笑道,“你们打昏我,还敢恶人先告状说我无理?”
此时阿童已经走到我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半靠在床上的我,黑漆漆的眸子看不出任何神色,他认真道:“先生只是想为你治病。”
我继续冷笑:“我才没病,有病的是你们!还有,你别告诉我,夜里那个被你们抓过来的小姑娘,你们也是为了替她治病?”
“正是如此。”阿童厚颜无耻道。
我简直快气的笑出声来了。
这群人,是当我没脑子么?我又不是徐小宝!不对,就算是徐小宝,也不会这么被这么拙劣的借口骗到。
我嘲讽:“得了吧,你是不是还想告诉我,那个叫司马的老头子,是个悬壶济世的神医?”
阿童一本正经道:“悬壶济世虽然算不上……但是司马先生的确是个神医,这一点不可否认。”
说真的,阿童虽然长得并不可爱,但却是一种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并且让人信服的长相。他顶着这么一张天真无邪的脸,用一种无比认真的语气说出这种话,让我觉得有些内伤。
就像一口血憋在胸口,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司马先生是个好人。”阿童又加了一句,“所以尽管你大半夜欲行不轨之事,司马先生都没有计较,还很好心地替你看病。”
我:“……”
阿童又加了一把火:“我娘曾对我说过,人要会感恩。往后你不可再对司马先生无礼。”
我:“……”
我是真的很饿,饿到我都没有心情和力气同这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嘴炮。
于是我一挥手:“好好好,那么,能让那个好人给我拿点吃的么?”
阿童扁扁嘴,似乎说的有些意犹未尽,瞧了我一眼,还是转头往门外走去,不一会儿,便端来了一碗清粥。
“先生说你往日里吃了太多的大鱼大肉,过于油腻,不好。从今往后,你就吃点清粥小菜吧。”
我:“……”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我忍!等吃饱了再和你们算账!
我恨恨地拿起勺子,舀起那真的清的不能再清的白粥喝了起来。
我觉得阿童小瞧了我的饭量,他在来回跑了五趟过后,面前堆的空碗有一炷香高,我才勉为其难地吃饱了。
吃饱了,我的脑子也变得活络起来。
我琢磨了一下,他们要是真的想对我做些什么不好的事情,也不会好声好气地跑这么多趟给我拿吃的。
虽然每次拿的都是白粥和小菜。
我分析了一下,至少目前,他们并不会真的对我做什么不好的事情,甚至于我右手臂被阿童划出的伤口,都被很用心地包扎了起来。
目前来看,他们对我并没有什么恶意。
虽然我并不懂,那个司马先生为什么一看我就说我有病。
我决定再试探一下他们的底线,于是吃饱了的我力气也回了大半,虽然全身上下还是有些酸痛,但并不影响我行动。
我起身站起,问:“我想出去转转。”
阿童任劳任怨地收拾着桌面的狼藉,没有什么情绪地说道:“可以。”
咦,竟然这么好说话?
于是我边往门口走去,边说道:“那我要去那个房间。”
我相信阿童能明白我说的那个房间,指的是那天晚上我想要闯进去的房间。我还没有确定阿七也在那里面,我必须去确认一下。
阿童淡淡道:“可以啊。”
我:“……”
事出反常必有妖。
那天晚上明明阿童那么抗拒我进入那间房间,甚至不惜兵戎相对,怎么今天竟然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我来不及多想,撒开腿就往那间房间跑,生怕晚了一步那个阿童就后悔了。
谁知还没有跑到那间房间的门口,我就撞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啧,阿陵这么热情还真是教我不习惯呢。”头顶上传来熟悉的不正经的调笑声。
就算化成灰我也能认出他。
徐季尧。
徐季尧的手此刻正搭在我的腰上,他虚搂着我,冲我眨了眨眼,做出很暧昧的表情。
我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推了他一下想要挣脱出他的怀抱。我发誓我并没有用力,可是徐季尧却做出一副很痛苦的表情,五官都几乎皱在了一起,猛的后退了一大步捂住了胸口。
我被吓了一跳:“我……我并没有用力啊!”
徐季尧喘了一口气,突然又嬉皮笑脸起来,双手举起无赖的放在肩膀两侧,笑嘻嘻道:“吓你的。”
我:“……”
我没有什么心思和他闹,绕开他直冲那间房间。
房间门并未上锁,所以我轻轻一推就推开了,意料之中的,房间里空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他们被转移了。
难怪阿童这么轻易就同意让我过来,原来是早有准备。
我转身,却见徐季尧依靠在门边上,双手抱胸歪着脑袋看我:“你在找人?”
“阿七不见了。”我并为隐瞒。
徐季尧“哦”了一声,又道:“你就这么肯定阿七会在这里?”
我犹豫了:“只是可能……”
“可能啊……”徐季尧拖长着语调,听的我格外的不爽。
我本来不想理他,想直接去找阿童,却在跨过大门从他身前路过之时,我鬼使神差地停下了步子,转而问他:“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徐季尧依旧还是靠着门边,微微侧过头看我,脸上挂着让我心发慌的笑:“唔,我也不知道耶,就像是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人告诉我,你就在这里。阿陵你说,这是不是就是缘分呢?”
“放屁!”我给予他这段话最真诚的评价。
徐季尧摊手做无奈状:“阿陵你怎么就不信我呢?”
我觉得在这里跟徐季尧纠结这个问题的我简直就是个白痴,于是我果断转移话题:“昨晚我被那个阿童打昏后,你有没有……”
徐季尧一口打断我的话:“并不是昨晚。”
我被徐季尧这话打断的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不是昨晚?”
徐季尧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站直了身子,不再依靠着门边,左手拨了拨额前滑下的碎发,轻声道:“你可真能睡,嗯,也挺能吃。”
我:“……”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回头,正好瞧见阿童出现在距离我们十步以外的地方,双手很用力地抬着一堆碗碟,那碗碟的高度,已经没过了他的脑袋。
“啧啧。”徐季尧调侃我,“虐待童工呀。”
我:“……”
被徐季尧一打岔,我忘记了之前他所说过的“并不是昨晚”,恼羞成怒道:“那都是清粥!清得不能再清!跟白开水都差不多的那种!你喝白开水能喝饱?能喝饱吗?!”
我一再跟徐季尧强调这粥的清淡,谁知他却用一种很敷衍的态度,就像是在敷衍闹脾气的小孩子一样,上前一步摸了摸我的脑袋:“嗯,那确实是喝不饱的。”
他的语调上扬,嘴角带笑,话里满满的都是调侃。
我不傻,我能听出来。
更关键的是,他竟然摸我的脑袋!
我的脑袋,岂是别人能乱摸的?!
我当时就感觉一股热流冲了上来,将我所有的思考能力蒸发的一点都不剩,脑海里唯一剩下的念头就只有——口水他,辱骂他,让他知道摸你的脑袋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我以这辈子我所能表现出的最凶狠的表情,恶狠狠地瞪着徐季尧。
徐季尧大概也是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劲,他后退了一步,略带防备地看着我:“你想做什么,杀人灭口吗?”
我继续瞪着他。
我的长枪呢!长枪在哪里?!
阿童走路的脚步声在我身后响起,伴随着的还有碗碟磕磕碰碰的碰撞声。声音离我越来越近,在近的就仿佛在耳边之时,阿童的声音轻飘飘地钻入了我的耳朵:“打架可以。”
我:“……”
阿童加了一句:“但是不能损坏任何东西。”
我:“……”
徐季尧:“……”
说完这句话,阿童就抱着那堆碗碟慢腾腾地走远了。
在阿童已经完全走远之后,徐季尧的声音再度响起:“你真的要杀人灭口呀?”
我瞪着他。
长枪不在,哼,我暂且饶过他一命!
这么想着,我很怂的掉头就跑,一溜烟跑进了之前的房间,用脚一勾,将门给勾上了。
“吃晚饭再叫我。”我冲门外大喊。
好一会儿,门外才传来徐季尧带着笑的声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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