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不知为何,我感觉自己的精神有点不振。
和徐季尧闹了一通,我回到房间后,本以为刚起身没多久的自己是睡不着的,我本来只想躺在床上眯一会儿,结果竟然真的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我睡得很沉,沉到连一个梦都没有做。
这一睡就睡到了晚饭时间,是徐季尧将我喊醒的。晚饭并不是阿童送到我房里来,而是徐季尧领着我在院子里拐了个弯,拐到了大厅。
大厅正中央搁着一张看起来十分沉重但又精致的红木八仙桌,八仙桌对着门口的主座是一张铺着松软皮毛的太师椅,此刻太师椅上正坐着那晚曾有一面之缘的老者。
正是阿童口中所说的“司马先生”。
也是那个一见我面就说我“你有病”的神棍。
我正琢磨着要怎么跟这个司马先生打招呼呢,谁知正埋头喝着什么东西的他就抬头,刚好视线与我对上。
他开口了:“醒过来了?”
他下一句是:“阿童,她的医药费结了吗?”
我:“……”
这什么人,打晕我还要问我要医药费?
阿童看了一眼我身后的徐季尧,应声道:“先生,结了。”
司马先生“哦”了一声,招了招手:“那就坐下来吃饭吧。”
有饭吃,不吃白不吃。至于谁帮我交的医药费,呵呵,我才不在乎。
我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徐季尧就着我旁边的座位,也坐了下来。
八仙桌上摆放着四荤五素一汤,看上去十分的美味可口。尤其是正中间的那一大盆炖鸡,我刚站在门口就能闻到它飘来的香味了,很是和我的心意。
我拿起筷子,就想伸向那盆炖鸡,谁知筷子将将伸出去,就被飞过来的一支筷子给打飞了。
是阿童干的!
阿童抬起眼皮轻飘飘地看了我一眼,起身给我端过来了一碗——白粥。
“喝这个。”他说。
我发誓,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白粥。尤其现在面前这碗白粥还能闻见若有若无的药味儿。
我表示了拒绝,将白粥推到一旁:“你们在粥里下毒!”
徐季尧在一边搭腔,淡淡地说道:“这样子的粥,你中午已经喝了十多碗,要有毒,你早就毒发身亡了。”
阿童没说话,做了个点头的动作。
司马先生依旧埋头喝他的汤。
我开始沉思,我是怎么来到这样一个地方的呢?而且,我为什么要和这样一群人坐在一起心平气和的吃饭?
毕竟,他们有可能是绑架阿七的坏人啊!
我起身,想做一个动作。
我想掀了这个饭桌,以表示我不想和这群人同流合污的志气。哪怕他们让我吃那大盆炖鸡,也不行。
在我的手刚刚碰上饭桌的边缘时,我还未来得及发力,一道银光闪过,“嗖——”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贴着我的手背,插进了饭桌。
入木三分。
是那把熟悉的袖中剑。
我:“……”
我娘曾教导我,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威武不能屈。
我必须得做点什么。
坐在我旁边座位的徐季尧慢腾腾拿起筷子,瞥了我一眼,并未阻拦。
我将手从桌子边缘移开,转而抓住了那碗白粥。我举起那碗白粥,环视一周,最后往徐季尧的碗里扣。
他并未盛米饭,所以面前的瓷碗是空着的。
我说:“我不要喝粥!再逼我,我就不只是会这么做了。”
徐季尧:“……”
徐季尧抽了抽嘴角,我觉得他是在努力憋笑。
阿童默然,没有回应。
只有司马先生喝完了汤,才慢吞吞说道:“阿童,看来她并不饿,就让她坐在那里看着我们吃吧。”
“是。”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我要反抗,可是我还没来得及跑,阿童已经快速移到我的身后,指如疾风点中了我的穴道。
看来他这一系列动作也很熟练。
他不仅点了我的定身穴,还点了我的哑穴。
我:“……”
想骂人都骂不出口,这真是太难过了!
徐季尧装模作样地轻咳一声,手朝我伸了过来,我以为他是要帮我,可是事实上,他却只是将那碗白粥重新放到了我的面前,甚至于,他还搭了把手,让浑身僵硬的我坐了下来。
“阿童,能不能再给我一个干净的碗?”
“好的。”
“谢谢。”
“不客气。”
我:“……”
呵呵,真是兄友弟恭的一幕呢。
事情发展到最后,我被点了穴道,坐在那里,看着他们三个人将桌面上的丰盛晚饭吃了个一干二净,包括那盆香喷喷的炖鸡。
直到最后,桌面上唯一剩下的能吃的便只有我面前那碗带着药味的白粥。
这简直就是酷刑。
我想反抗,可是我打不过阿童。
晚饭过后,徐季尧似乎与那位司马先生有话要说,两人进了房间密谈去了,阿童收拾完饭桌,这才终于想起了我。
他很认真的问我:“这碗药粥,你还喝吗?”
我说不了话。
他这才想起什么似的,解开了我的穴道,又问了我一遍。
我咬咬牙,很有骨气地说:“不喝!”
阿童点了点头,伸手拿起那碗粥,囫囵吞了几大口便喝干净了。
我:“……这不是药粥,还能乱喝?”
阿童摸了摸嘴角的残渍,语气平淡道:“我喝习惯了。”
我:“……”
这个阿童,看起来好像很可怕的样子。那身为阿童的主子,司马先生是不是更可怕的存在?
我脑海里突然浮现这么一个念头。
阿童看了我一眼,将装药粥的碗收进托盘,转头就往厨房走,走到门口的时候,说了一句:“今晚会有客人来,你最好还是待在自己的房间。”
客人?
我走到自己房间时,侧头去看,发现司马先生的那间房间的灯光还亮着,隐隐约约能看见两人交谈的身影。
脑中一闪而过要去偷听他们两个人的谈话,但最后在看见偶然路过的阿童时,这个念头被彻底打散了。
本以为白天睡了那么久,晚上应当是睡不着的,可是意外的,一进房间我便有些昏昏欲睡。
我还惦记着阿童说过的“晚上会来客人”,努力抵抗着睡意不让自己睡过去。
在月上柳梢头之时,我迷迷糊糊听见门外似乎传来了脚步声。
即将扛不住睡过去的我猛然惊醒,我咬了咬舌尖,就着屋内那盆早已经凉透的洗脸水抹了把脸,这才有些清醒过来。
我走到门边,偷偷打开一条缝往外开。
此时天并不算很黑,而且夜空繁星点点,乌云也没有,借着月光能很清楚的看见院子内的景象。
院子里站着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正是那日我在皇甫布庄见到的青衣少年,他怀里一如我当初见到他那样,抱着一个人儿。
因为角度的问题,我并看不太清楚,只能依稀看出那大概是一个孩童。
徐季尧似乎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并没有和司马先生聊下去,房间里灭了烛火。那青衣少年叩了叩门,阿童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接过那孩子。
青衣少年在阿童耳边说了些什么,阿童点了点头,抱着那孩子转身走进了房间。青衣少年并没有在院子里过久的停留,看了看天空,转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我抿了抿唇,正想转身掩上房门回去睡觉,在即将合上房门的那一瞬间,我的视线落在那房间的门口,那里分明躺着一块被捏得不成样子的桂花糕。
脑海里快速闪过店小二和皇甫布庄的裁缝师傅说的那些话。
“外地人”、“突然消失”、“有个人经常出现在布庄”。
而今天抓过来的人是个喜欢吃桂花糕的孩子,有那么一瞬间,我脑海里浮现出了徐小宝的那张脸。
我咬了咬牙,冲出房间,大步跨了过去一把推开了司马先生的房门。
房间里点燃了烛火,阿童站在门口一脸平静的回头看我,而他的面前,是一张木板桌,桌子上铺着一条干净的白布,白布上躺着一个小孩儿。
司马先生背对着我,似乎正在鼓捣自己面前的箱子。
我一个箭步冲上前,推开阿童。
我终于看见了那个孩子的真面目,是徐小宝。
徐小宝躺在白布之上,衬托得他那张本来就白嫩的脸越发的没有血色,愈发的惨白。他紧紧抿着唇,往日里充满血色的唇此刻干裂的有些发白,他了无生机地躺在那里,呼吸轻地我几乎都听不见。
“他这是怎么了,你们对他做了什么!”我听见我很镇定地开口问。
阿童没有说话,转头似乎去取什么东西去了,留下背对着我始终在从箱子里翻东西的司马先生淡淡地回了我一句:“他有病。”
熟悉的对白。
然而这次我并不能只当司马先生是在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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