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一屋子的人只为一个人忙里忙外,屋外只有清冷的月光,屋里却是灯光明亮,热气充足。
金荷端着刚煎好的药步履匆匆的进来,岳泽阳接过来用勺子舀了吹凉却喂不进去,那人明明病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牙关却紧紧咬着。苍白消瘦的容颜上是病态的潮红,侧着头靠在鹅绒的软枕上,纤细的脖颈苍白脆弱。
孙盾过来没有说话,直接伸出拇指和食指捏在李蕴商双颊牙关紧和一处,手上用力,李蕴商紧合的牙关慢慢张开了,岳泽阳忙把那小勺药汤送进去,这样一来二去大约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才把一碗药喂了多半,孙盾看着差不多了,收回捏的酸麻的手,在空中甩了甩,心中略略的放心了,还能喝下药,就说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双颊被捏的红肿发青,衬着苍白的面色,岳泽阳觉得疼极了。
更深露重,不敢再让李蕴商坐着,孙盾小心的把他打横抱了起来,抱起来的瞬间李蕴商浑身颤抖的闷哼了一声,刚喂进去的药混着血一股脑的吐了出来,他身上没有力气,靠在孙盾胸口一小口一小口的呕,全吐在了孙大夫的身上,孙盾一直站着不动,直到他吐完了才把人小心的放在床上安顿好。
本来他的状况还是适合那样坐着,但是他的下肢已经青白冰凉的隐隐发紫了,孙盾也只好把他送回床上,孙盾回去换衣服,岳泽阳又哭的稀里哗啦的,打湿了帕子小心的把他苍白的嘴角上的药迹擦掉。
孙盾说,他几乎没有求生的意识了,甚至那碗药是他自己下意识的不想接受。
孙盾还说,也许就是今晚了,你陪着他吧,这也应该是他的愿望。
岳泽阳哭了一天,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肿的都要睁不开了,透过她哭的朦胧的眼睛,床上的人安安静静的躺着,陷在鹅绒的靠枕里,明明还是她那个最好的哥哥,为什么孙盾却说他要离开了。
在岳泽阳的记忆里,她不记得李蕴商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好像是从一开始,她刚一到这世间,那人就陪着她,陪她呀呀学语,陪她蹒跚学步,在她还小的时候,哥哥身体还不像现在这样差,他会抱着她去看满园的花草,把她举得高高的去摸初绽的桃花。那时候的哥哥好像还很爱笑,也是不大的年纪,却总是穿着一身好看的白衣,用温柔的声音哄着她。
那后来呢,为什么哥哥还是一身白衣,却几乎再也不笑了。
嫩白温热的小手小心的探进被子隔着中衣触到了冰凉的腿,冰凉冰凉的好像冒着寒气,又去碰了碰他的脚,明明一直踩着暖炉,却还是那么凉。
岳泽阳关好门窗,慢慢褪掉自己的衣裙,少女的胴体纤细而美好,带着义无反顾的坚定爬进了李蕴商的被子里,他的身上太冷,岳泽阳把头靠在他的肩上,用自己的腿细细的暖着他的腿。
“哥,你陪了我这么多年,现在轮到我陪着你了,你放心的睡吧,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漫天的迷雾里,李蕴商和一老人站在一条羊肠小路上,雾蒙蒙的看不清前方,回头也看不清后面,唯有脚边的红色花朵开的奢靡绚烂。
“我们要到哪里去?”李蕴商问身边笑的慈祥的老人。
“重要吗?”老人的声音沙哑而有磁性。
李蕴商被问的哑口无言,是自己要跟他走的,不在乎去哪里,只想远离那个地方。没有冰冷,没有寂寞,没有心伤。
可是。。。原本冰冷的身体却好像有热流流淌而过,心里突然有了不舍。
“怎么?不愿走了?是你自己要跟我离开的,我会带你去一个没有苦累,没有伤病的地方”老人驻足回头看他。
透过重重迷雾,好像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寂静的可怕的深夜,他把自己团成一团忍着心疾发作的剧痛,又突然看到了另一个孩子,和他一般的年纪,一般的容貌,窝在娘亲的怀里睡的安然。
抬眸看向老人慈祥的笑脸,还有对他伸出的手,缓慢的,迟疑的,握了上去。
“蕴商!你妈蛋的要敢死,要敢死。。。”明明很有气势的话,声调却带着哭音弱了下去。
赵越景像个孩子一样跪坐在地上哭了,他有多坚强,只有李蕴商知道,就像李蕴商有多隐忍,只有赵越景清楚一样。
两个没有爹娘的孩子,孤寂相伴整整五年,早已是血脉相溶的兄弟了吗?
不,不是的。
“妈的,李蕴商凭什么自己做主把药材送去边疆,那里面也有老子的股份,他妈的他都不来问问我的意思,老子是个商人,不是个圣人!”
那日的那一幕清晰地还原,李蕴商抿唇垂眸,握紧了老人的手。
“哥”有撕心裂肺的声音透过千里传了过来。
李蕴商猛地回头,只看到一片虚无的迷雾什么都没有。
“年轻人,选择权在你的手上,跟我走,亦或是回头”老人把手放在他的肩上,带着温热的力道。
“哥”耳边有轻柔的呢喃,有温热的身体紧紧的环住他冰凉的身体。
迷雾猛地裂开一道口子,有个姑娘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裙,隔着一条黑色的河流,遥遥的望着他。
“哥”那姑娘喊着他,不顾河流的湍急,不顾打湿的裙摆,跌跌撞撞往他这边儿跑来。碎石划伤了她白嫩的脚,荆棘把她的腿刮出一道道的血印子。但是都挡不住她的脚步。
老人拍了拍他的肩头,身体瞬间变得浅淡透明然后消逝。
有个温热的身躯猛地扑到他的怀里,怀里的姑娘把头埋在他的胸口,侧头听着他不规律的心跳,笑的好像得到了全世界一样满足。
原本安静的绽放的红色花朵却突然大片的扩散,驱散了迷雾,只剩漫天的花海。
“呃”微弱的声音细小的□□,森森的睫毛颤巍巍的睁开,黑曜石般的眸子带着迷茫的水汽,泄了一室的星芒光辉。
“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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