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猎鸟
和明成峤的误会解开后,在邯郸的四人分为两路,燕昭绾与韩清继续收集羽墨的情报,成峤与夏无舟日夜在研究猎鸟和准备弓弩。
击败墨白的第一步,便是要猎到那只大鸟,剪断他的羽翼。
明政一个人在秦国也不闲着,当赵王派出使者斡旋列国时,姚祁收到明政的命令出使,并动用了在六国布置的所有间谍内线,全力促成此次攻齐合纵,且不引起诸侯怀疑。
初夏六月,三国合纵终于达成了协议,起兵伐齐。三国军队合军齐国关外,商议了最后的作战计划。与其说是作战计划,不如说是战后齐国财富的分配。齐国依傍东海,富甲天下,任哪家都难以独吞。
各国像强盗一般吵了整整一日,最终决定按出兵人数的比例,依次分割齐国的珍宝。
齐国居东方平原之地,一览无余,不似秦国居于西方,有崤函天险可守。况且各国多次合纵伐秦之时,秦国远交近攻,齐国私下与秦国联盟,向来出力最少,还躲在背后耍小动作,诸侯心里早有怨言,这次正好收拾昏庸贪婪的齐王。
在财富珍宝的诱惑下,这支军队越过齐国边境,攻克沿路城池,以势不可挡的气势向齐都临淄推进。
号角声响彻云霄,在甲士擂鼓声中,各类旌旗遮天蔽日,四国联军与齐都临淄的守军激战,两方短兵相接死伤无数,临淄外的护城河飘满了浮尸,清澈见底的河水被染成了红色,在炎热的季节里,蔓延着腐尸的臭味,吸引来无数嗡嗡的苍蝇和在空中窥视的秃鹫。齐王不肯投降,两边均是损失惨重,士兵血肉横飞,散在城门外,堆砌成为一道道战壕。
齐王在燕国布置的军队也杀了回来,给齐国短暂续了一命,临淄在这种情况下久攻不下,双方在比拼着耐心。
当诸侯合纵伐齐时,明政则假意放出西北匈奴来犯的消息,实际悄悄将军队移到了边境。另一侧,燕昭绾向赵王借了一万军队,加上回国收服的封君,勉勉强强凑了两万人,对外宣称五万大军,声势浩大地往燕国行军,齐国受到牵制已经退兵,所以燕昭绾一路上都无比顺利,毕竟他才是名正言顺的燕王。
墨白收到四国合军攻齐的消息,突然反应过来,燕国与齐国,要被四家分割了。明政与燕昭绾,是向他做了一场戏,可惜现在才猜出来,为时已晚。
齐国出了事,齐军收到命令回国,燕国防守空虚。苏代看清形势,想要逃跑,却被墨白拦下。
“齐国还没倒,慌什么?墨家钜子最会守城。”墨白淡淡地说,在苏代眼中似乎没有任何慌乱。
墨白依据守城墨规,加盖城墙,二十步放一转射机,每两步设弓弩与渠柱等。尽管墨家守城术多年未用,墨白布置得当,没有显现出丝毫笨拙。
燕都由矩子亲守,久攻不下,燕昭绾担心军队消耗过大,生怕在明政还没赶来之前,墨白会反杀回来,故燕昭绾以逸待劳,向后撤离了三十里地。
燕昭绾想找成峤商量,成峤却已经消失很久了,韩清与夏无舟也不见人影,手下人说他们是去猎鸟了。
是日,成峤满脸笑意,兴奋地冲进燕昭绾的帐篷,“墨白,完了。”
“你们做到了?”燕昭绾惊得瞪大了双眼,被成峤笑着拉出军帐。
一只巨鸟被关在帐中,脚下锁着沉重的锁链,白色羽毛沾满了脏兮兮的泥土,躺在地上咕咕咕地乱叫,扑棱着翅膀卖力地挣扎,掀起一阵阵夹杂着尘土的凉风。
燕昭绾目不转睛地盯着大鸟,那只翱翔天际的骄傲巨鸢,被关押在这么一个肮脏的角落里,简直不可思议。
“这……你怎么捕到的?”燕昭绾问。
“什么神鸟,就是只贪吃的傻鸟!我是谁啊,什么猎物打不到?”成峤说着,一脚用力踩在大鸟的翅膀上,大鸟疼得发出几声尖锐的怪叫。
“听咸阳宫的宦官说,这鸟喜欢吃牛肉,我们下药布下陷阱,居然真捉到了。本想炖了,分给大家吃呢!能炖不少锅吧……”
“别吃……”燕昭绾瞧这鸟无比贵重,连忙劝住了成峤,他却眯着眼嘻笑了一番,燕昭绾知他是开玩笑,也随着他轻笑了起来。
成峤挤眉弄眼地说道:“我知道,这只鸟怕是就这一只,给人当口粮可惜了,不如给王兄,我们偷偷跑了,总要送他点稀奇东西补偿。”
“是啊,明政很久以前就说想留下大鹞子,养在咸阳宫。”
墨白虽然万分可恶,但是这只鸟太过珍贵,就连常常出猎的成峤都是第一次见到,舍不得杀了它,很快便和燕昭绾达成共识,打算送给明政。
“墨白失去这只鸟,无法探取敌情,困在城中是跑不掉了。”
燕昭绾想起成峤满满一车的弓弩,知他准备充足,正想夸他两句,大鸟突然挣扎了起来,扑了一屋子羽毛,甚至在成峤手上啄了一下,啄得手背血肉模糊。
“这傻鸟!”成峤反手在它头上狠狠地敲了一下,大鸟挨了这一下,垂头散气般地趴在地上。
“成峤,别动手……”燕昭绾拦住了成峤,连忙让成峤后退了几步。
她意识到这是一只猛禽,有锋利的爪子与玄色鸟喙,白色的翅膀边缘长了一圈灰色的羽毛。
“是不是饿了?以前养鸽子,饿了就是这般。”燕昭绾唤人拿来食物,士兵听他这么说,只当是喂一只大白鸽,拿来一些谷子。
燕昭绾看着那些谷子有些无奈,这鸟并不是鸽子,反而像大鹞子,说不定不吃素,但他还是试探着将那堆谷子放在鹞子面前。
大鸟在谷堆蹭了几下,还是吃起了谷子,明成峤见状忘记了刚刚那一啄,笑着说道:“果然是只傻鸟,就知道吃,跟喂鸡一样。”
燕昭绾见大鸟吃了东西,心里稍稍放心下来,便起身让士兵继续谷子喂它。谁知那鸟突然发了疯似的扑着翅膀,脚下的锁链剧烈摇晃,不肯吃东西,还啄伤了士兵的手。
“怎么回事?”
燕昭绾命士兵退下,又回到鹞子身边,那鸟换了声调,呜呜地叫个不停,声音哀婉尖锐,像幼童的啼哭之声。
鹞子剧烈地颤抖着,连白羽都战栗着立了起来。
它很害怕。
燕昭绾知是鹞子受了惊吓,轻轻摸了摸它胸前的羽毛,像安抚猫狗那样,稍微安慰了一番,它逐渐平静下来,立起的羽毛重新覆在身上。燕昭绾把谷子放在它面前,鹞子又吃了一些。
成峤在一旁注视着一切,“看来不是不吃,得看谁喂,这鸟不傻,聪明着呢。”
“可是为什么是我呢?”燕昭绾抚摸着鹞子的头,整理起了它的羽毛。
“或许因为气息?我听说,有的动物通人性,能辨别出好坏。”
成峤正说着,韩清与夏无舟掀开营帐走了进来。
韩清见到那只鹞子躺在地上,翅膀都流血伤了一大块,连忙让夏无舟帮它包扎。韩清有些心疼,也上前安抚着它,“小白确实很聪明,是认得人的,若不是贪吃,根本抓不到。”
“小白?”燕昭绾突然笑了出来,盯着那鸟说道:“墨白怎么会起这样一个名字?话说这鹞子是怎么来的?”
韩清耸了耸肩,又给小白喂了一把谷子,“我也不清楚,多年前碰到矩子,他便有这只神秘的鹞子了,矩子有一只骨笛,靠着它驯服小白。”
成峤突然皱起了眉头,脸上露出嫌弃的神情,“这名字也忒恶心了,叫小白跟叫墨白那混帐一样,偏偏墨白取得出来。”
燕昭绾注意到小白的腿上系着什么东西,在脏兮兮的泥土中露出红色的线头。趁着韩清喂着小白时,燕昭绾伸出手扯了扯那红色线头,却扯不下来,他又拿出手帕擦去泥土,才发现是一根红线,打结系在小白的腿上。
这红线,无比眼熟,似乎是月神的红线。燕昭绾眼皮一动,飞快解了下来。
“有何不妥?”韩清问。
燕昭绾摇了摇头,默默收起了红线。可惜鸟不会说话,燕昭绾无法询问。小白吃饱了,发出两声咕咕声便安静地躺在地上。
夏无舟正在给小白上药,也露出了笑容,“小白养熟了,还挺可爱。”
“可爱个鬼!一看到它就想到它那主人!要不是你们拦着,我非得吃了它。”
连夏无舟都喜欢上了这只鸟,成峤更是忿忿不已,却被帐中其余三人取笑了一番。
“你和明政一样,就是嘴硬,别到时候你最喜欢小白。”与明政重逢的日子近在眼前,燕昭绾悄悄抿嘴一笑。。
“算了,我不跟你们争,送给王兄一定会高兴的。”明成峤收起脾气,突然笑得快直不起腰,“墨白此时看不到鸟,他会不会急哭呢?他居然也有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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