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真祖04
（赢了。）
布莱恩如此确信——
下一刻，他不禁瞠目结舌。
斩击落空，自己的全力一击被对方避开。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或许可以承认，无法想象的强敌终于出现了吧。
但是——
夏提雅是以指头夹住刀的。
她夹住了布莱恩闪电般的一击。
而且，还像是拈起蝶翼般那样轻柔——
感觉空气似乎冻结了，布莱恩不断拼命呼吸。
“怎、怎么可能！”
他以几不可闻的声音喘着气。
布莱恩拼命忍住快要颤抖的身体，眼前这光景令人匪夷所思。不过，在自己伸出的刀身上面，确实有两根夏提雅白玉般的指头——拇指和食指。
而且，还不是从前方夹住刀刃，而是弯曲于刀刃的角度从后方夹住刀背。没有进入刀的轨道，而是追上刀的速度——“神闪”。
虽然对方看起来像是毫不费力地轻轻一夹，但布莱恩却是使尽全力，不管继续往前砍或往后拉都是不动如山。像在拉扯一条绑在一块比自己重上数百倍的巨石上的链条。
加在刀身的力量突然增加，反倒让布莱恩差点儿失去平衡。
“哼，科塞特斯也有几把刀，但使用者如此天差地别的话，根本起不了半点戒心呢。”
夏提雅将夹住的刀提到自己面前，目不转睛地注视着。
理解对方在说什么的布莱恩，脑袋变得一片空白。
那是宛如人生全部遭到否定的绝望感。
即使如此他依然没有一蹶不振，那是因为过去也曾败北过。像是断掉的骨头会变得更粗更硬一样，也对败北这种状况产生了抗性。
实在令人无法置信，但也只能面对，面对这个神速一击被轻松夹住的事实。
受到的冲击几乎要让布莱恩脸色铁青，夏提雅对这样的他皱起眉头感到讶异。他接着听到一道感到失望、状似做作的叹息声传来。
“姑且明白了吧？你不使出武技是不可能打赢我的喔。如果明白这一点，就不要保留，差不多该全力以赴了吧？”
耳里传来这句残酷的话，让布莱恩不禁脱口咒骂。
“你这个怪物——”
听到这句咒骂的夏提雅露出天真无邪的微笑，像是盛开的花朵般灿烂。
“这样呀。你终于明白了吗？我是一个冷酷、无情、残忍——又惹人怜爱的怪物呀。”
一放开夹住刀身的手，夏提雅就往后跳开一大步，那是她原本的位置。大概连一毫米的偏差都没有吧。
“你差不多准备好了吧？”
夏提雅露出开心的笑容，和刚才相同的台词让布莱恩感到气血上涌。到底要小看我到何种地步？布莱恩有些不忿。不过，知道对手能够如此游刃有余地瞧不起应该已经强到人类极限的自己，也让布莱恩不禁害怕起来。
（要逃走吗？）
布莱恩觉得能活下来比较重要。打不赢就逃，将来再回头雪耻。只要活下来，最后赢得胜利即可，因为布莱恩觉得，自己一定还有变强的空间。
可是即使想要逃跑，身体能力的差距如此之大，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布莱恩像是被目光点醒般，仔细确认瞄准的地点。
瞄准的地方是脚，降低对方的移动速度，然后全力逃走。
避开刚才对方挡住自己全力一击的双手所及范围，进攻难以防御的地方。
如此决定的布莱恩注视着对方脖子，同时收刀入鞘，在“领域”发动时，即使闭着眼睛也能命中瞄准的目标，那么利用眼神来欺敌就是理所当然的道理。
“开始蹂躏吧。”
夏提雅再次装模作样地迈出步伐。
虽然之前期望对方进入“领域”，但现在刚好相反，可以的话希望她别踏进“领域”。
到底是多懦弱啊。布莱恩在心中如此斥责自己。但即使想要发愤图强，也无法燃起任何斗志，已经像是燃料耗尽的火焰。他“啧”了一声，就这样利用“领域”观察夏提雅的步伐。
三步、两步、一步——
进入范围。
注视着对方脖子的布莱恩，在视野内看见夏提雅浮现嘲笑般的表情。
瞄准的是一个点，对方踏出的右脚踝。
往下挥出手上长刀，利用本身的体重尽可能加快速度。
抛开精神压力，可以确信速度比刚才还快。如果自己是防御的一方，这样的速度绝对无法闪避。
（行得通！）
即将砍掉对方裙摆底下稍微露出的少女纤细脚踝时——
刀柄却从布莱恩的手上滑掉。
没有改变视线方向的布莱恩，不知道此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领域”所赋予的特殊感知能力，让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爱刀掉落地面，还有刀背被牢牢踩在一只穿着高跟鞋的脚下。
不可能——但却是不争的事实。
刀之所以从布莱恩的手上滑落，是因为刀身被高跟鞋从上踩踏后，冲击力道传到手上的缘故。
不愿相信的理由只有一个。
因为就算自己已经将专注力提升到极限，还是无法察觉对方的动作。没错……即使是在自己引以为傲的“领域”之内。
只要一伸手就可轻松命中。在这样的距离下，向下俯视的夏提雅眼神冰冷地注视着布莱恩。这股惊人的压力几乎要将空气连同布莱恩一起压垮。
布莱恩气息紊乱地大口呼吸。
汗如雨下，湿透了布莱恩全身。强烈的呕吐感涌现，视野不断晃动。
他闯过好几次险境，身陷绝境也像家常便饭。不过，和现在面临的状况相比，那些地方简直像是以假乱真的儿童游乐场一样。
高跟鞋离开刀身，夏提雅默默往后跳开一大步。
“你差不多准备好了吧？”
“什么！”
对方第三次说出的这句话，让人强烈地感受到无比的绝望。
接下来会冒出来的话是“开始蹂躏吧”。不过，如此认为的布莱恩，听到的却是不同的一句话。
“你不会使用……武技吗？”
带着怜悯与惊讶的这道声音，让布莱恩倒吸一口气。
他无言以对。不，应该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要不要像个小丑般开玩笑地回应说：刚才已经使用了，但却被轻易破解了呢。
咬紧下唇的布莱恩捡起掉在地上的爱刀。
“难道你并没有那么强？我还以为你比刚才入口那些家伙还强呢……不好意思呀，我评估强度的测量标准是以米为单位，一毫米、两毫米的差异我可是判断不出来的。”
自己毫不松懈的努力……
和葛杰夫比武时，对自己的才能自恃过高，没有努力才败给努力的人。正因为如此，那次的失败才会在自己心中升华成一种动力。
带着想要从失败之处站起来的心情，认真锻炼出来的一切成果，全被眼前这个怪物视如粪土。
（这不合理吧。一直以来，不管是多么瞧不起我的魔物，还是嘲笑我身体能力差劲的那些怪物，都被我一一收拾掉——）
如此思考的布莱恩压抑住涌现的想法，取而代之——
“啊——”
他发出怒吼，对夏提雅出招攻击。提刀朝面带诧异表情观察着自己的夏提雅——以全身的力量挥砍下去。
动用全身肌肉挥出的这击，能轻易地将穿着盔甲的人类一刀两断。
夏提雅一点想要躲开这惊天一击的意思也没有，只是注视着挥下的白光，让布莱恩涌现得手了的想法。
不过之前才目睹过的不可思议光景，否定了他的想法。有可能这么容易就得手吗——
下个瞬间，证明了这个预感才是正确的。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布莱恩再次见到一幕令他无法相信的光景。
夏提雅以高速移动的左手，其小指指甲——约两厘米长的指甲弹了一下。而且夏提雅的手看起来根本没有用力，握起的拳头中间有空隙，小指还轻轻弯曲。
用这种连玩游戏都称不上的动作，弹开了布莱恩的全力一击。
弹开能够砍断全身铠、击碎剑、贯穿盾的一击——
拼死凝聚快要遭到粉碎的意志，在受到冲击而颤抖的手上灌注力道，再次举起长刀挥落，结果——还是被夏提雅随手弹开。
“呼啊——”
夏提雅装模作样地打了一个哈欠，伸出空闲的那只右手捂住嘴巴。目光也故意看向天花板，看来已经完全没有将布莱恩看在眼里了。
即使如此。
即使如此——布莱恩的刀依然被弹开。
被左手的一根小指——
“哇喔喔喔——”
布莱恩的喉咙发出咆哮。不，并非咆哮，那是哀号。
横扫——被弹开。
斜扫——被弹开。
正面斩——被弹开。
斜刀——被弹开。
纵刀——被弹开。
横刀——被弹开。
不管从哪一个角度、挥往哪一个方向的攻击，全都被弹开。
感觉就像是刀被吸往指甲所在的地方一样，在此瞬间布莱恩才终于明白。
对方是真正的绝对强者，即使自己不断努力、天赋异禀，别说要到达对方那个领域，连脚边都到不了。
“哎呀，你已经累了吗？不过话说回来，这个指甲剪还真不够利呢。”
听到这句像是感到意外的话语，布莱恩停下挥刀的手。
刀能够铲除山吗？这是不可能的事，不管哪个小孩都知道这种理所当然的道理。那么，能够打赢夏提雅吗？只要和她对战，不管哪个战士都会知道那个答案。
根本不可能打赢她。
人类绝对无法打赢强到超越人类想象的对手，若真的有能和她一较高下的人，那一定是超越人类的强者。遗憾的是，布莱恩只不过是到达人类最高极限的战士。没错，反正不管再怎么努力，在生而为人的这个阶段，永远都不过像是婴儿拿棍子乱挥一样。
“我……非常努力……”
“努力？毫无意义的一句话呢。因为我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很强了，所以不曾为了变强而努力呀。”
听到这句话的布莱恩笑了出来。
至今为止的一切努力全是白费，我到底在自恋什么啊，认为自己是天才？
手脚像被大石压住般感觉沉重。
“哈哈哈哈哈，你在哭什么呀？遇到什么难过的事了吗？”
虽然明白夏提雅好像说了些什么。不过，声音仿佛是从远方传来般无法听清楚。
即使压破手上的水疱也要挥舞沉重的铁棍，这种努力已经失去意义。穿着重量铠持续奔跑也没有意义。独自一人惊险地打赢魔物也没有意义。
全都没有意义，布莱恩的人生也没有意义。
在真正的强者面前，布莱恩和过去那些自己嘲笑过的无能弱者没什么两样。
“我真是个笨蛋……”
“已经满意了吗？那么差不多该结束了？”
伸出小指的夏提雅笑嘻嘻地靠过来后，布莱恩叫了出来。那声音并非刚才那种战士般的咆哮，根本像是小孩的哭声。
布莱恩狂奔而去。
背对着夏提雅。
布莱恩刚才已经深刻体会过夏提雅的身体能力，想必会立刻被她追上。
但就算如此他也不在意。不对，布莱恩已经没有余力顾虑那种事。只是毫无戒备地露出后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皱着脸拼命往洞窟里逃。
这时候，一个气息有如混着鲜血的无邪少女的声音，从布莱恩背后传来。
“这次是要玩鬼抓人吗？你愿意陪我玩各种游戏啰？那我就好好享受一下吧，哈哈哈哈哈哈。”
看小说就用200669.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