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一线希望03
从赫克兰身后——一支高速射出的暗箭飞了过来。如果是普通人，肯定躲不过这一箭。然而，应该说是不出所料吧，箭没有击中拥有超人反射神经的安兹。
“闪光。”
“增强低阶臂力。”
闪光在安兹眼前爆开。这是一种不管成不成功，都能使目标在短时间内失明的魔法，然而对安兹来说似乎是没有意义的，他只是表现出了厌烦的态度。
“少碍事！”
被敏捷和臂力都增强了的赫克兰拉近距离，安兹啧了一声。
“铠甲强化。”
“抗恶防御。”
爱雪和罗巴迪克的援护魔法强化了赫克兰的防御。
安兹躲过赫克兰的攻击并且用剑弹开，正打算反击时，又一支箭向着他的面部飞了过来。
“哼！”
安兹只是稍稍歪头就闪过了这一箭，从容的举止符合坟墓支配者的身份，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魔物战士。
赫克兰受到掩护，稍微拉开一点距离，擦了擦因为短暂而激烈的战斗渗出的汗水。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安兹·乌尔·恭太强了。
他有人类无法企及的身体能力、能巧妙运用强大身体的技术、看穿假动作的洞察力，同时掌握“Foresight”全体动向的认知力、对魔法的耐性，再加上他手中的魔剑和盾。可以说，他拥有所有战士梦寐以求的一切。
能和这样一个敌人平分秋色打到现在，是有原因的。
确实，所有攻防都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挥砍下来的剑，如果卸力时看错了角度，想必自己的剑会被毁坏，自己已经受了致命伤。横扫过来的剑，只要稍微错误估计一点距离和速度，想必自己已经被砍为两段了。他幸运得就好像投出的硬币全都是正面一样，正是这幸运保护着他。
除了幸运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团队合作。
只有一起出生入死，彼此之间心有灵犀的同伴，才能做出仿佛一个整体般协调的行动。
“Foresight”这个整体和最强的个体安兹·乌尔·恭平分秋色。
赫克兰抹去自己脸上微小的笑意。
现在安兹依然毫发无伤，墙壁依然又厚又高，然而并非无法突破。
赫克兰确认这一点，挥起了双剑。
赫克兰以魔法强化下的身体发出最快速的剑，被黑色圆盾轻易弹开。飞来的箭矢被黑剑斩落。爱雪和罗巴迪克趁这个机会继续强化赫克兰。
听到安兹因为不快啧了一声，赫克兰的敌意迅速减退。
本考虑追击的赫克兰，选择先调整逐渐变得粗重的呼吸，向后退去。身为不死者的安兹不管怎么战斗都不会觉得疲劳，然而赫克兰他们是人类，开始渐渐疲惫起来。如果进行持久战，身为人类非常不利，能休息的时候就要休息。
“果然……缺少制胜的手段。虽然很清楚人多势众是多么厉害，但是自己站在被针对的立场上，还是难免会觉得烦躁……埋怨自己为什么连这些家伙中的一个都打不倒。”
看到安兹耸肩的样子，赫克兰却不会觉得不快，因为他真的是这样想的。
实际上，他所说的正是团队合作的强大之处。赫克兰仿佛被夸奖了一样，脸上浮现出了得意的笑意。
这时候，刚才一直沉默不语的绝世美女开了腔。
“安兹大人，您是不是不要再玩下去了？”
“什么？”
“恕属下僭越，窃以为不应该再让假借无上至尊名义的不逊毛贼任意妄为下去了。您出于慈悲给予他们的时间是不是差不多该结束了呢？”
“喂，雅儿贝德，不要对安兹大人——”
“不，亚乌菈，她说得对。”安兹摇了摇头，“而且应该足够了吧，我觉得这场战斗已经积累了不少经验。”
“确实是一场漂亮的战斗，不愧是我们的支配者。”
“哼哼，是吗？你能这样说，我很高兴。作为战士，你远远凌驾于我，你的夸奖哪怕是奉承，也让我觉得很高兴，甚至有点难为情。”
“怎么能是奉承，我是真心这样觉得。”
“是吗，谢谢你。接下来只要听听科塞特斯的评价，还有他关于今后训练的意见就行了。”
安兹似乎心满意足地点了好几次头，然后重新转向了“Foresight”一行人。
从他气场的变化，赫克兰产生了不祥的预感。
多少次闯过鬼门关锻炼出的直觉向赫克兰叫喊着“危险。”
“好了，比剑的游戏就玩到这儿吧，接下来我们玩点别的。”
安兹松开了握剑和盾的手，两件装备掉在地上的瞬间消失了。
“什么?!”
丢掉手中的剑，这是承认败北的人才会做出的行为，然而安兹的态度没有败北的色彩，而且现在的状况下他不应该承认败北。
所以赫克兰不明白安兹到底在想什么，十分困惑。
“干什么？”
听到他的疑问，安兹轻轻一笑。不对，是赫克兰觉得安兹轻轻一笑。
安兹缓缓地张开双臂，那是天使即将拥抱信徒，或者母亲即将拥抱孩子时，满怀爱意张开双臂的姿态。
“不明白吗？那我就明说吧。”安兹满意地笑着，“我陪你们玩玩，放马过来吧，人类——”
气氛变了。
本来扔掉武器——装备的话，会变弱，然而赫克兰却觉得，眼前的安兹变成了比刚才还要强大的存在。没错，他觉得对方的体格好像又大了一圈，相应的压迫感笼罩着他。
放弃剑之后实力会提升的存在。
从这一点来考虑，有两个答案，其一是修行僧那样以自己的身体作为武器的职业。可是从他刚才战斗的方式——躲闪的姿势来看，不像是适应了用自己的身体战斗的样子。
既然这样，另外一个可能性——
“——魔法吟唱者?!”
得出了和赫克兰相同答案的爱雪叫了起来。
没错，战斗进行到现在，他们才终于得到了答案。眼前的安兹·乌尔·恭，会不会是个魔法吟唱者？
想不到也难怪。他能和小队中身经百战的最强者赫克兰打得平分秋色，谁能想得到他是魔法吟唱者呢。
魔法吟唱者——特别是魔力系——在身体方面比战士脆弱。比起锻炼肉体，他们更愿意把时间花费在钻研魔法上。因此，不存在能和战士对等斗剑的魔法吟唱者。
这本是——世界的常识。
谁能想到眼前就是推翻常识的存在呢。
因此，爱雪的声音中，包含着渴望被否定和拒绝的哀求。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就说明安兹作为魔法吟唱者，比作为战士要有自信。这意味着什么，自不必说。
战士只要会用一点魔法，战斗力就会有相当的提升。哪怕只会用几种强化系魔法，战斗力也会大幅提升，现在的赫克兰就是这样。那么——
“现在才察觉到啊？真是一群蠢货。一群用脏脚踏入我的，不——我和伙伴们的纳萨力克的老鼠，只有这种程度的智能也难怪。”
不过，既然爱雪在场，赫克兰就有足以否定这种可能性的依据。
“爱雪！这家伙是魔法吟唱者吗？”
“不是！我可以断言！至少不是魔力系魔法吟唱者！”
“嗯？这是什么意思？”
“我从你身上感觉不到魔法的力量！”
“啊啊，你用了探测系魔法啊，真是不好意思。”
安兹张开自己的手，好让赫克兰他们看到。那是一只只有骨头的、属于不死者的手，左右手指各戴着一枚戒指。
“只要我摘掉这枚戒指你就能感觉到了。不过，我也借给了部下们使用。”
安兹说着，摘掉了右手的戒指，紧接着——
“——呕哇！”
那是呕吐的声音。大部分是液体的呕吐物发出“啪嚓啪嚓”的声音，倾泻在竞技场的大地上，周围泛起酸臭的气味。
“你做了什么！”
看到突然发生的事情，伊米娜想要冲到爱雪身边，狠狠瞪着安兹。安兹听到有些困惑，同时也有些不快。
“这个女人在做什么？居然看着别人的脸呕吐，失礼也要有个限度吧？”
“——大家，快逃！”
眼角噙着泪水的爱雪叫喊道。
“这家伙是怪——呕哇！”
在爱雪忍不住再一次呕吐时，赫克兰几人明白了她呕吐的原因。
安兹并没有做什么。只是因为过度的紧张与恐惧，加上承受不住安兹庞大的魔力，爱雪才呕吐的。
也就是说——
“——不可能赢得了！力量差距太大了！他不是用怪物二字能形容的！”爱雪哭号着，“——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伊米娜紧紧抱住像发狂般摇着头的少女。
“冷静点！罗巴迪克！”
“我明白！‘狮子心’！”
受到罗巴迪克的魔法，爱雪摆脱了恐惧状态，她像刚出生的小鹿般，用软绵绵的脚站住，举起了法杖。
“大家——，我们应该逃！那不是人能战胜的存在！那是难以置信的怪物!”
“明白了，爱雪。”
“明白，从他摘掉戒指的瞬间，世界仿佛被沉重又令人汗毛倒竖的气息笼罩了，我能十分清楚地感觉到。”
“没错，我知道那不是用‘相当’二字就能形容的怪物。”
三人的警戒等级已经突破了极限，他们的精神比刚才还要紧张，专注地盯着安兹，从表情上看得出，他们已经理解，只要视线移开一瞬间，就会丢掉性命。
“看这样子，肯定是逃不掉了。”
“转身背对他的瞬间就会死掉，我觉得就算移开视线也很危险。”
“看来我们需要找到尽可能多争取时间的手段。”
“你们不过来吗？”
安兹懒洋洋地用长长的手指搔着头盖骨，然而赫克兰不会理解他的挑衅。敌人的战斗能力超过以前碰到过的一切对手，既然这样，只能瞄准唯一的机会。
就是安兹开始吟唱魔法——魔法吟唱者最脆弱的瞬间。对方用了魔法无吟唱化，就会化为乌有的微小机会。
仿佛要拉满弓一样，赫克兰开始像弹簧一样蓄起全身的力气。
“那就从我这边开始吧，‘不死者的接触’。”
“那是什么魔法，爱雪？”
“不知道！我没有听过！”
赫克兰警惕地看着缠绕安兹右手的黑色雾霭——未知的魔法，为了可以随时采取紧急躲避，双脚蓄好了力。身后的同伴也防备着范围攻击，拉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安兹突然向这边走了过来。
赫克兰眨起了眼睛，因为安兹走路的方式实在破绽太多，实在太随意。那不是曾经展现过作为战士的能力的人应有的步伐。这明显是个陷阱，然而赫克兰想不通他的目的。
（会不会是想用魔法做什么……莫非刚才的魔法只有近距离才能发挥效果，还是说只是防御魔法？）
赫克兰虽然学习并记住了一些有名的魔法，但他毕竟是个战士，搞不清安兹的意图。
“别过来！”
随着伊米娜的怒吼，接连射出的箭向着安兹飞了过去。
安兹用只有骨头的手，灵巧地拨开了伊米娜用特殊技术放出的三支箭。
“别碍事……”
那是冷峻而低沉的声音。
只有站在正面没有看漏安兹一举一动的赫克兰，看到他眼窝中的红色火焰在摇曳。
就在一股寒意蹿过赫克兰的脊梁时，安兹消失了。
赫克兰遵循自己的直觉，转身向后跑，他的视野中出现的是同伴们惊愕的表情。然而现在状况和时间不允许他说明，因为在伊米娜身后，安兹已经向着她伸出了右手。
（伊米娜！她还没有察觉到！叫她……不行！那样会刺激现在依然从容不迫的对手！）
赫克兰使用武技，提高自己的速度全速奔跑，可他突然有些疑惑。
保护伊米娜真的是聪明的选择吗？
与能使用强化魔法的爱雪和罗巴迪克相比，伊米娜在这一战中的重要性要低一些。为了大多数同伴的存活，抛弃累赘并没有错。即使如此——
（可恶！）
身为队长，这是错误的行动，对于同伴们来说，这无异于背叛。即使如此，赫克兰还是没有减缓自己的速度，因为驱使他的不是理性，而是感情。
感情让他去救伊米娜。
突然，床上的伊米娜闪过他的脑海，他为自己在生死关头想起那具直挺挺的躯体苦笑了起来。
即使直挺挺——也让他脚下的力道更大了。
那是男人保护自己的女人时该有的力量。
“让开！”
也许是看到赫克兰冲过来，安兹迟疑了，所以伊米娜被他碰到之前，他已经被赫克兰仿佛一拳打飞一样撞了出去。
听着伊米娜忍着疼痛的小声呻吟，赫克兰很清楚，安兹正在考虑出现在眼前的男人和逃掉的女人，应该先处理哪个。
“当然是我！混账东西！”
赫克兰大声咆哮着，切换了武技。
首先发动的是“限界突破”，虽然有相应的代价，但是用了这个武技，可以增加武技同时发动的数量上限。他感觉到身体里传来有什么断掉了的痛楚，发动了“痛觉钝化”，然后紧跟着“肉体提升”“刚腕刚击”的，是“双剑斩击”。
通过这样的步骤，可以使出最强的一击。
双剑划出圆弧。
在刚才的攻防中对赫克兰的剑速越熟悉，也就越容易错误估计时机，越难以回避。正是因为有前面的铺垫，正是因为对手习惯了，这一招才能成为一击必杀技。
安兹没能做出反应。
“干掉了！”
就在他以为剑撕开了毫无防备的头部的瞬间，沿着手臂传来的，绝不是利刃切开骨头的感觉。
（斩击完全抗性?!）
在作为工作者的冒险中，他有过类似的感觉。
（居然对突刺和斩击有完全的抗性吗?!还有这样的怪物啊！）
赫克兰慌忙想要后退，却感到额头被冰冷感覆盖，那是安兹的手。那只手如老虎钳般紧紧抓着赫克兰，限制了他的动作。
“赫克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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