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安莉动荡忙乱的日子07
仔细一看，它发现大地上附着诡异的黏液。那是不会被大地吸收进去的异常液体。
“它在这样的地面上发挥不出能抑制魔兽力量的黏着力！一鼓作气吧！”
随着人类的声音，哥布林们呐喊着扑了上来。紧接着，又有强力的魔法从人类那边飞了过来。
“呀嗷嗷嗷!!”
犬魔使出浑身的力气，把爪子从地上扯开。爪子底下带着黏着剂和黏在上面的土，它的动作不如刚才灵活了，不过依然可以战斗。
看到哥布林们再次包围了自己，犬魔以优于野兽的思维承认，“这些哥布林不好对付”。
它强烈认识到，这些哥布林和普通的哥布林截然不同——是能杀死自己的敌人。
犬魔的基本攻击方法有三：突击以自己的犄角刺穿敌人、撕咬、扑倒敌人后用前爪乱挠。它和强大的犬魔不同，还没有特殊能力。不过实际上，它有一种可以称之为撒手锏的攻击手段。
这是一种舍弃防御的招数，如果没能击中敌人，形势会更加不妙，然而现在的状况不允许它再有所保留了。既然如此，它只能找合适的时机使用招数了。
犬魔一边肆意咆哮，一边牵制想三方围住它的哥布林。
“铠甲强化。”
身后人类的魔法飞了过来，让哥布林的铠甲发出光芒。犬魔能猜到那是某种强化魔法，它焦躁起来，哥布林们则给人从容不迫的感觉。
仗着铠甲得到强化，哥布林们一齐发起了可以称作鲁莽的突击。哥布林为了避免进入拉锯战受到本可避免的伤，因此踏出的勇敢一步，不能称之为下策。
确实如此——如果这一步没有正中犬魔下怀。
如果犬魔像人类一样有大幅度的表情变化，想必它已经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嚓拉拉”，锁链像蛇一样奏响了声音。缠绕在犬魔身上的锁链，突然像活了一样动了起来。
粗重的锁链马上就要被猛地挥舞起来。
特殊能力“锁链大旋风”就算不能给哥布林致命伤，至少也会造成很大的损伤。
犬魔破釜沉舟了。“锁链大旋风”是一天只能用一次的大招。不仅如此，锁链使用之后需要数十秒才能重新缠回身上，在这期间它将失去保护身体的铠甲，可见这招风险很大。
面对出乎意料的攻击，哥布林们的躲闪慢了一瞬间，这是极其致命的失误，然而——
“趴下！”
——不容置疑的命令先于锁链划破了空气。
把一切赌在这一击上的犬魔听到另一个人类的喊声，睁大了眼睛。
本已经完全来不及躲避的哥布林们，像突然注入了活力一样，以敏捷的动作伏下了身体。
犬魔的视野依然有些模糊，它定睛看向站在魔法吟唱者身后的指挥官。
开山刀劈进了它的两只前足和一只后足，剧痛下，犬魔大声哀嚎。它挣扎着拉回锁链，龇着牙作势威吓，然而哥布林们面无怯色。
“大哥，不用再施魔法援护了。为了以防万一，请帮我们警戒周边。”
犬魔意识到胜负已分，使出浑身力气转身想逃。
平时灵活敏捷的身体，现在却异常沉重。这也难怪，毕竟四只脚中的三只已经废掉了。即使如此，它还是挣扎着想要逃命，然而哥布林们不打算放走它。
黏稠的血液浸染了一大片草地，铁锈味彻底掩盖了草腥味。
犬魔肚破肠流，依然保持着体温的脏器仿佛会冒出蒸汽。哥布林们手持血淋淋的开山刀，把视线从犬魔的尸体上移开，转向了小哥布林。
小哥布林虽然身受重伤，已经没有力气逃走，但还是强撑起身体，靠在树干上。
“你、你们是什么人？是哪个部族的人？”
听到小哥布林提出的含着一半警戒和一半惊恐的问题，哥布林们彼此交换了一下目光。
怎样交涉能取得最大的利益，可以告诉他何种程度的情报，他们互使眼色是为了确定同伴们都认可的标准，不过他们觉得安莉一定有更优先的事。
“比起这些事来应该先处理你的伤口才对吧？怎么办，恩菲？”
小哥布林的伤口似乎很深，现在依然在不停流血，如果放任不管他一定会死。安莉没有帮助这个小哥布林的能力，不过她觉得自己的青梅竹马或许有什么办法。她的愿望很快实现了。
“用普通的药草最多只能止血，失去的血没法回复就无法脱离危险状态……”恩菲雷亚开始在包中翻找，“这是用新的生成方法制造的治疗药水。本该交给恭大人的……可以让我看看你的伤吗？”
恩菲雷亚向前一步，从包里掏出了药水。
“那、那颜色诡异的液体是什么，不是毒药吗？”
小哥布林看到恩菲雷亚取出的紫色药水，惊恐的脸上显露出了敌意。安莉认为——也许恩菲雷亚也一样——这是理所当然的反应，那药水的颜色看上去实在毒艳，也难怪小哥布林会警惕。不过小哥布林的这句话，对于哥布林们来说似乎是极其令人不愉快的，他们把脸贴到了小哥布林面前。
“——喂，小鬼，是安莉大姐和恩菲大哥决定要救你的。注意一下对救命恩人说话的态度……对你来说有好处。”
小哥布林的视线转向哥布林们握在手中的开山刀。尽管还是孩子，小哥布林也能感受到眼前的几个哥布林很不高兴，他吓得缩成了一团。
安莉虽然觉得没必要这样吓唬小孩子，但是她知道哥布林有哥布林的规矩，以人类的常识插手他们同族之间的事，从各方面来讲都不太好。
“我、我错了。”
“啊，没事，没关系。嗯，不用在意。”
恩菲雷亚一边回答，一边把药水洒在小哥布林的身体上。伤口眼见着痊愈了。
“噢！这是什么东西！颜色那么恶心却这么厉害！”说到这里，他似乎注意到了周围哥布林们的视线，身体颤抖起来，“啊，没什么，非，非常，感谢，您。”
“对啊，知道感恩是很重要的，小鬼。”
“好了，这样就可以告诉恭大人实验顺利完成了，对吧。”
看到恩菲雷亚似乎非常希望得到大家的赞同，安莉和哥布林们都察觉到了他的意图，点起头来。
恩菲雷亚正在制作的药水是空前绝后的魔法吟唱者——村子的救世主安兹·乌尔·恭提供材料让他进行研究的。虽然没有支付研究经费，但是材料之类的一切用品都是他提供的。恩菲雷亚制作出来的东西该归谁所有，不言自明。
恩菲雷亚擅自用掉研究成果有很大的问题，不过如果是用于临床试验，理由就十分充分了。
（只要回头老实说明原因，恭大人想必会原谅的……说不定还有什么作为药师的规矩之类。）
“你、你拿我做实验了吗！”
听到小哥布林错误理解了恩菲雷亚话中之意后发出的惊愕叫声，安莉和恩菲雷亚都露出了苦笑。确实，听到刚才这番话，不知道内情的人会误解也难怪。
虽然二人可以一笑了之，但是也有人忍不了。哥布林们似乎被这话惹火了，咂咂嘴，随口骂着“死小鬼”。
安莉打着手势示意他们不要激动。毕竟不知道内情的人会误解一点都不奇怪，况且对方还只是小孩子，想不了那么多也是没办法的事。
“既然是大姐的意思……总之我们先移动一下吧。说不定会有其他魔物闻到血腥味，被吸引过来。”
“这次虽说打赢了……安莉大姐，下次可千万别这样了。保护大姐才是我们的使命啊。”
“就是啊。不过话说回来，安莉突然大喊起来的时候，我还真吓了一跳。”
“就是安莉大姐的一吼救了我们，我是没什么可说的——小鬼，你往哪跑。我们还有一堆事情等着问你呢。如果你不想逼我们砍掉你的脚，就老老实实跟我们来。”
“云来先生——”
“——大姐，这是为了村子。小鬼，过来。”
小哥布林慢吞吞地迈起步子。他的伤早就治好了，应该对走路没有影响，想必是抗拒之心拖住了他的脚。
五劫手持鲜血淋漓的开山刀，向地面啐了一口。
安莉求助般地看向恩菲雷亚，可是他默默地摇了摇头。她又看向其他哥布林，发现他们看着自己的眼神中有坚定的意志，在默默地支持同伴的做法。
“大姐，您不用担心，我们不会杀掉他的，只是想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再说，把他自己留下，他能活得了吗？”
这话与其说是说给安莉听，不如说是说给小哥布林的。他似乎也明白了目前的状况，眼神中的抗拒之意消失了。
“明白了……我不会逃的……”
“很好。既然这样，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吧。你能确定只有一只犬魔吗，小鬼？”
“不能。应该还有几只食人魔，不过不知道它们有没有在追我。还有，我不是小鬼。我是吉古部族族长的儿子，第四个儿子阿古。”
“阿古君啊。”
“我觉得叫小鬼就行了……”
“回头再讨论吧，再说，我们又不是想吵架，既然他希望我们叫他阿古，满足他才比较容易建立信任关系吧？”
“恩菲雷亚大哥真是成熟啊。那么拿好行李后，我们就开始走吧。”
一行人按照海沙砾所说，对周围保持着警惕，默默地迈起了步子，气氛明显十分沉重。
安莉虽然也想说点什么改变一下气氛，但是森林不是人的世界，不仅如此，身后可能还有追兵。在危机四伏的状况下，她做不出轻率的举动。
●
走出黑暗盘踞的阴森森林，沐浴到阳光之后，笼罩全身的紧张感仿佛融化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身体重新变得柔软和从容。走出森林的瞬间，安莉深切地感受到，自己回到了人类的世界。
走在她身边的恩菲雷亚也和她一样，发出“呼啊”一声呼吸起来，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打了个哈欠。
哥布林们仿佛带着尖刺的紧张感也消失了。不过到现在阿古的表情依然僵硬，从他的动作来看，似乎对阳光和宽阔的空间感到困惑。大概是因为他成长的森林中，可以藏身的地方比这里要多得多吧。
“那个，村子在那边。”
阿古看向安莉所指的方向，表情扭曲了起来。
“那围墙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像……和毁灭之馆的围墙有点像。”
“毁灭之馆？”
“是的，是大森林里新出现的，非常可怕的地方。只要靠近就没法活着回来。听说那里有不死者之类的东西。”
“都说了没法活着回来，你怎么还知道那么多。”
“……毁灭之馆还不大的时候，我们部族的勇敢者目击到建造者是白骨怪物。”
“你们知道那是什么吗？”
“不，大哥不好意思，我们也不知道。太深入大森林的话，可能会遇到我们的老大也打不过的家伙，我们不敢去太深处。”
“呐，你们三人到底是哪个部族的？你们比我认识的哥布林都强大，为什么……”
阿古偷偷瞥了安莉一眼，然后以非常小的声音嘟囔道“我觉得她大概就是被称为人类的种族……”
“为什么要听人类的？”
“这很奇怪吗？追随强者是很正常的吧？”
“她、她很强吗?!不，我确实听说名为人类的种族中有强者也有弱者……你是女、人吧？这边用头发遮住脸的是男人？”
安莉有点惊讶地眨着眼睛。除了女人之外，看起来还能是什么？看不出恩菲雷亚是男人，说明对于哥布林来说，区分男人和女人不太容易吧。
站在安莉身旁的恩菲雷亚，把比较令人信服的答案悄悄告诉了她。
“安莉，这个孩子大概没有见过人类，应该是只有从同伴那里听来的一些碎片知识。而且……或许对于哥布林来说，区分我们人类的性别也是很难的。”
“衣服都……不一样……”
“就是说他没有相关的知识。哥布林是不是不管什么性别都穿一样的衣服呢……虽然有建立起文明、创建了王国的哥布林，但他们的部族大概并非如此吧。”
听到恩菲雷亚的讲解，安莉终于明白了，她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回答阿古的问题。
“是的，我是女人。”
“那么你是魔法吟唱者吗？”
“不是啊，为什么这样问？”
阿古露出了非常困惑的表情。
“魔法吟唱者是我，是魔力系魔法吟唱者。”
“你们是夫妻吗？所以才说她强吗？”
“欸？”两人同时发出了走音的怪声。
“我好像听说过，有些种族中，妻子可以行使丈夫的权威……不是吗？”
“不，不是，不是的！”
看到安莉极力否定，走在身旁的哥布林们露出了似乎想说什么的表情。安莉眼角的余光看到他们默默地耸了耸肩。
“那么……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女人是最强的？”
“就是因为你不懂才叫你小鬼啊。大姐的强大不是眼睛能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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