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纳萨力克的一天08
鲜红的火舌。
本来绝对不该发生的事发生在了制图台上。
在一脸惊愕的马雷注视下，羊皮纸像酒焰料理中蒸腾起的酒精一样起火，眨了两次眼之后火就灭了。
仿佛刚才发生的事只是幻觉一样，冒出的火舌几乎没有在室内留下痕迹，就连烧焦的气味都没有留下。
不过，证明这件事确实发生过的证据，留在制图台上。
那是羊皮纸的残骸——灰烬。
提图斯好像早就料到了结果，冷静地捻起羊皮纸的残骸，仔细端详起来。
“果然没法注入第四位阶的魔法啊。看来确实不会被施法者的力量左右。”
提图斯一边念叨“十岁的不行啊”，一边做起了记录。
“请问，出什么问题了吗？我做错什么了？”
“不用在意。为了节约羊皮纸，我们想用这个世界可以采集到的东西制作卷轴，可是质量实在太差了。”
不同位阶的魔法必须使用相应的皮纸。
比如普通的羊皮纸，如果制作第二位阶以下魔法的卷轴，还可以用它作为材料，更高位阶魔法就不能用普通的羊皮纸了。而最高级的皮纸龙皮纸——使用龙皮制作的皮纸则可以把第十位阶的魔法吸收成卷轴。
当然，龙皮是只有从龙身上才能获得的一级品。
因此安兹·乌尔·恭公会成员曾经全体出动大肆猎龙，不过那已经是YGGDRASIL时代的事了。在这个世界上确认有龙——其他生物也同理——存在之前，安兹理所当然限制了龙皮的使用。
无法补充还持续消费，就是愚蠢的行为。毕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迎来非得用到不可的情况。
“不要打我的龙的主意！”
“这还用说吗？那样的事我不会做的。包括你的龙在内，特别召唤的存在是无上至尊们授意的，当然严禁伤害它们。”
提图斯仿佛觉得很有趣一样，端详着松了口气的马雷，把羊皮纸的残渣扔进了垃圾桶。
“那么，这是说，这个世界上的普通羊皮纸不适合用来制作卷轴吗？”
马雷把视线转向羊皮纸的残渣。
“这种可能性很高。不对，应该说不好说。有可能是我的制作方法在这个世界上来说是邪法。就像这个世界药水的制作方法也和我们有很大不同。”
“可，可是，如果只是一次失败，不一定是羊皮纸的原因吧？”
“你说只是一次失败？我用从外面带回来的羊皮纸做过几次试验，只要我想赋予其超过第三位阶的魔法，都得到了相同的结果——都着火了。恐怕是因为羊皮纸没法吸收魔力，所以才着火的吧。”
“……可是，这个世界的魔法吟唱者都用那种羊皮纸的吧？”
“不，刚才扔掉的那张可能并不是这个世界的魔法吟唱者常用的羊皮纸。当然，考虑到这个世界有众多国家，也不能说绝对不可能。用纳萨力克周边国家使用的这种羊皮纸——”
提图斯拿出了一张和刚才那张质感不同的羊皮纸。
“——经过试验，发现它最高只能赋予第一位阶的魔法。”
“这么说来，是人类比较擅长活用劣质物品吗？”
“不是的，大概是技术体系不同吧。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他们的技术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精湛的。真希望能设法获得新的技术，让我们的技术更进一步啊。”
“好厉害啊！”
马雷觉得非常佩服不懈追求自身技术进步的司书长。
“这也都是多亏了伟大的至尊。那么守护者马雷，兑现我的诺言，把死之统治者借给你吧。请跟我来。”
●
纳萨力克时间10∶28
马雷在中途把戒指交给别人保管，然后使用“集团传送”来到了蜥蜴人的村子中，一座石质建筑中的房间的中央。
这建筑坚固而沉重，是石材建成的建筑，不适合建造在地基不牢固的地方。如此高级的建筑技术不可能属于生活在沼泽地中的蜥蜴人们。自不必说，是别人——纳萨力克派遣来的人——建造了这座建筑。
特意从纳萨力克派人来建造这座建筑，是有相应原因的。马雷背后，稳坐建筑最深处的东西，如实阐述着其中的原因。
马雷深深地向那里的东西低头，同行的死之统治者也全体效仿。
高出几阶的高台上，摆放着刻画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的统治者安兹·乌尔·恭的精致石像——仿佛他本人石化了一样。石像手持法杖举向斜上方，透着统治者应有的威严，令人感到十分有派头。
石像面前的祭坛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祭品。那是很普通的花和鱼，当然，在马雷看来，都是些没价值的东西，
然而，马雷不会因此觉得不快。
献上的祭品中包含着明显的尊敬和崇拜之情。比如，那花并不属于沼泽，而是生长在对于蜥蜴人来说很危险的——大概是蜥蜴人冒着生命危险采来的吧——森林中。鱼是蜥蜴人的主食，不过祭坛上的这条比平均个头要大得多，恐怕是选择了最上等的货色。
马雷“嗯”了一声，满意地点了点头。
芸芸众生都对自己主人的伟大表示崇敬，这对马雷来说是非常欣慰的。
“辛苦你们了。”
马雷对战战兢兢地看着他的蜥蜴人说道。
他们是数量稀少的，拥有森林祭司力量的蜥蜴人。负责打扫这座神殿的他们，脖子上都挂着带有安兹·乌尔·恭公会徽章的金属牌。
按说，马雷和他们之间的地位天差地别，是统治者和被统治者的关系，没有必要慰劳他们。他之所以出言慰劳，原因和刚才一样，在于让他心情大悦的深深的满足感。
留下不住点头哈腰的蜥蜴人，马雷带着五只死之统治者来到了圣殿之外。
展现在眼前的是沼泽和蜥蜴人的部落，部落已经比之前繁荣多了。
确实，因为发生过战争，人口减少了，不过五个部族会聚到一起，组成了坚固而巨大的村庄。
栅栏围起了一大片土地，里面建着几座瞭望台。在地基松软的沼泽地中，不知瞭望台是怎么建立起来的。瞭望台上的白骨——应该是纳萨力克资深护卫——张弓搭箭保持着警戒。沼泽地中也有几只纳萨力克资深护卫四处走动，防备着外敌入侵。
“那，那个，科塞特斯在哪儿呢？”
科塞特斯从很多方面来讲都很显眼，如果他在村子里，从马雷现在的位置应该也能马上看到；如果他在房子里，房子外面应该和马雷一样，有带来的仆役。马雷想着，举目环视四周，却感觉他似乎不在。
“可以帮我找人问问科塞特斯现在在哪儿吗？”
“明白了，请您稍等。”
死之统治者之一奥勒留回话后，返回了神殿中。
马雷眺望着沼泽地——蜥蜴人一片和平景象的村庄。居民们对纳萨力克资深护卫并没有戒备之意，就连蜥蜴人的孩子们也是。双方好像理所当然一样共存在同一个村子里。
（分明遭到了不死者的袭击，不得已接受了安兹大人的统治，然而蜥蜴人看上去并没有怀恨在心，这应该说明科塞特斯的融和政策推进得很顺利吧。莫非蜥蜴人就是这样的种族吗？）
马雷漫不经心地想着这些，不久奥勒留便回来了。
“久等了，马雷大人。在圣殿中工作的蜥蜴人们说，他们不知道科塞特斯大人去了什么地方。不过，他们说，这个部族联合村的盟主夏斯留·夏夏有可能会知道。”
“啊，那好，到他那里去看看吧。”
马雷一行跟随着奥勒留移动起来。目的地并不在沼泽地中的蜥蜴人村落里，他们沿着湖畔，穿过了途中的一片森林。从远处能看到，森林中也有纳萨力克资深护卫的身影。
一行人穿过森林之后，来到了另一片沼泽地的边上，这里正在进行相当大规模的工程。
上游的水被筑堤截流，有近十只岩石哥雷姆正在里面挖土。运到上面的土砂由蜥蜴人用手推车运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马雷正观察他们在进行什么工程，只见一个大块头蜥蜴人慌忙跑了过来。
这个蜥蜴人浑身伤疤，身材魁梧，从很多方面来说都和普通的蜥蜴人大不相同。因为跑得急，他脖子上的徽章摇得很厉害。
徽章是从属的证明，也是保护自己的印记。它自身并没有魔法的力量，不过它可以证明佩带者是安兹的“财产”。因此，在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无上至尊治下的任何人都不能随意伤害蜥蜴人。当然，如果有非杀不可的理由，另当别论。不知该不该说幸运，蜥蜴人很清楚自己的地位，会对强者表现出应有的敬意，他们当中没有出现一个自寻死路的愚昧之徒。
“欢迎您，马雷大人，我叫——”
“是夏斯留·夏夏吧？”
“是的，您能记住我，真是荣幸。”
“啊，我、我是听科塞特斯说的……请问，你知道科塞特斯现在在哪儿吗？”
夏斯留做出了思考的动作。
“为了让蟾蜍人归顺，科塞特斯大人应该是出征了。大人带着几名部下，还有几十名临阵观战的蜥蜴人。”
“蟾蜍人？”
“他们是栖息在湖东北方的亚人，有点像青蛙，和我们关系不太融洽。他们擅长使役大型魔物和魔兽，对于我们来说是非常难对付的对手。很久以前，在我父亲的父亲那一代，曾经发生过大规模的战争，据说当时我们惨败，甚至有一个部落因此消亡了。”
“不愧是北方的种族，果然强啊。”
这个湖泊样子就像两个湖泊贴在了一起，呈倒置的葫芦形。南方较小的湖泊——也是蜥蜴人的栖息地，一半是湖，一半是沼泽地，水比较浅，所以很少有大型魔物在这边栖息。与之相对，北方较大的湖泊水很深，所以有很多大型魔物，比生活在湖中的魔物更强。当然，对于马雷来说，这点强弱差距根本难以分辨。
“对了，那种所谓蟾蜍人，种族名不会是叫兹维克吧？”
兹维克是一种曾经生活在围绕纳萨力克周边的毒沼中的魔物，马雷知道自己姐姐手下也有几只。
“不知道，这些我们就不清楚了。等科塞特斯大人回来，您问问如何？我觉得科塞特斯大人应该用不了多少时间就会回来了。”
“那我就问他吧。换个话题，请，请问，这里在进行的大规模工程，到底是在做什么呢？这里离村子挺远，看起来也不像是围墙之类的防护设施……”
“回您的话。其实现在正在进行的工程，是在为建造第四号鱼塭做准备。”
听到夏斯留的详细解说，马雷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蜥蜴人的所有部落合而为一是一件好事，不过这么多人口聚集到一起，自然会出现粮食问题。有很多人在战争中死了，即使如此，此地能获得的食物也没法养活这么多人。当然，如果能回到原来的村子去捕鱼，问题就能解决，不过作为新任统治者管理蜥蜴人的科塞特斯没有允许。
如果以整个部落为单位移动还好说，人数较少的情况下，在沼泽地中进行移动，遭到魔物袭击的概率很大。蜥蜴人数量已经少了很多，科塞特斯不想再让他们减员。
为了让蜥蜴人繁荣发展，科塞特斯对这个问题——粮食问题下手了。
首先，从纳萨力克运来食物——当然，得到了安兹的许可——分发给蜥蜴人。接下来他又开始摸索可以永久性获得粮食的方法。从结果来讲，自不用说，科塞特斯把目光投向了萨留斯曾经建造过的鱼塭。他和迪米乌哥斯商量过之后，开始建造更优良的鱼塭了。
工程进行得非常快，巨大的鱼塭已经建好了三处，这里正在建造的，是第四处。
“不过鱼苗的养殖好像进行得不顺利吧？”
“是的，以我们，不对，以愚弟的知识，只能从长到一定程度的小鱼，而不是鱼苗开始饲养。不过自从迪米乌哥斯大人教会我们之后，已经准备好了培育鱼苗的鱼塭。不出几年，只靠鱼塭养出的鱼，应该就能养活现在两倍的蜥蜴人了。”
“是，是这样啊。几年后就没必要再从纳萨力克向这里运鱼了。啊，如果发生了什么异常状况，我觉得应该随时可以从纳萨力克得到鱼。”
“大家都非常感谢安兹大人，给了我们那么多鱼……只是，给我们的鱼都没有内脏，那种鱼是怎么生存的呢？莫非像有的魔物一样，是不需要食物的生物吗？不对，它们连骨头也没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那是用安兹大人他们无上至尊的力量创造出的食物。”
科塞特斯运来的，是用名为达古扎的大锅的道具制作出的食物。
“什么！居然能创造出那么大量的鱼，能让我们所有人填饱肚子！”夏斯留摇了摇头，“萨留斯他们几个去过诸位大人的城堡，回来之后说了很多难以置信的事。说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分为好几个彼此隔开的世界，还说那里是神的领地。看来安兹·乌尔·恭大人真的是拥有神力的大人啊。”
“是这样的。”
这个蜥蜴人怎么事到如今还在感慨如此理所当然的事情？马雷从心底觉得困惑，不解地歪着头。
安兹·乌尔·恭是无上的神，是造物主。
“原来如此。这一切都拜安兹大人所赐，非常感谢。”
“嗯，我会把你的话转达安兹大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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