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另一场战斗02
对小村庄来说，冬天就像地狱一样。冬天代表着一边盼望转暖的季节，一边窝在家中忍寒受冻的日子。如果开春晚或者秋季收成不好，农民们连粮食种子都要拿出来充饥，即使这样还是有人会被饿死。
冬天虽然没有农活，但是农村生活与干活二字密不可分。在家里要做的活儿也非常多照顾家畜、修缮农具，房子、仓库、牲口棚都需要修修补补，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
这一点在卡恩村尤为明显。为了养活食人魔这种肉食魔物，不能只靠游击兵打猎的收获，村民们开始饲养猪了。药草卖了个好价钱，村里买来了猪。
哥布林们会把这些猪带到都武大森林，去吃树根之类的东西。目前猪的饲养还处在实验阶段，所以只有几头。如果实验顺利，能成功饲养过冬，将来猪的数量还会增加。
按说如果想放牧，就得向管辖放牧地的领主纳税。幸运的是卡恩村不用纳税，因为都武大森林是魔物的栖息地，人们都不把它当成自己的领地。
卡恩村的未来一片光明。
这一切全靠拯救村庄，并且提供各种援助的安兹·乌尔·恭，以及捕捉了森林贤王的漆黑战士飞飞。村里人都对这两人万分感激，其中甚至有人在早饭前做感谢祈祷时，把二人的名字和神念在一起。
正因为未来充满希望，新任村长安莉·艾默特才格外繁忙。
这一天安莉也是为了工作，带着恩菲雷亚向一座小屋走了过去。
卡恩村这样的边境开拓村，村民们会像一家人一样协调一致行动。因为不这样做，就没法生存下去。共用农具，分享食品，轮流使用耕牛也都是为了生存。
因此村民要一起照顾家畜，饲料也是所有人一起管理。牛在冬季的主要饲料是干草，存放干草的小屋也是大家一起管理。
安莉打开门，走进小屋，恩菲雷亚也随后跟上。安莉借着打开门的势头，径直走向前，猛地坐在了干草堆起的小山上，屁股陷进了蓬松的干草中。
恩菲雷亚关上门，坐在了安莉身旁。他做出的魔法光源向四周投射着白色的光。
“族长，要玩也先等做完工作哟。您得看看干草的量是否合适，然后告诉我们该怎么做才行。”
“你怎么又叫我族长！”
听到安莉有点沮丧的声音，恩菲雷亚轻笑起来。
“好吧！叫我族长的话倒是无所谓！没错，比起阿古他们族人以为我拿出真本事可以捏碎哥布林来，族长什么的根本是小问题！”
自从安莉和阿古他们掰手腕全战全胜之后，村民们当中也开始产生了“说不定是真的”的气氛，这让安莉相当扎心。顺带一提，安莉没有和食人魔掰手腕输了作为族长太没面子，万一赢了，或者和食人魔有那么一点势均力敌，她会真的振作不起来的。
（——看这样子，放跑了恩菲雷亚，我会不会嫁不出去呢？）
安莉的手心渗满了烦人的汗水。
“啊——对了。我去打开窗户吧？这个季节空气很干燥，打开应该也没问题。”
“欸？别、别开了，开窗户干什么？你看，我都已经点起了魔法光。”
“是吗？要是恩菲觉得不需要，我倒是无所谓。”
魔法光比太阳光还要明亮，安莉这样提议，单纯是觉得外面还很亮，现在就点起魔法光有些浪费，而且想打开窗户换换心情。反正没有非开不可的原因，既然恩菲雷亚拒绝了，不开倒也没关系。只是，她觉得坐在旁边的恩菲雷亚的反应有点奇怪，而且他的耳朵红得厉害。
（他消耗了那么多魔力吗？不过他应该说过，制造魔法光不会很费力才对啊……到这里来之前，他已经用过了什么魔法吗？这么说起来他身上好像有什么好闻的气味，不是草药的气味。）
“怎、怎么了，安莉？”
恩菲雷亚看到安莉靠近自己抽动着鼻子，慌忙问道。
“嗯？嗯——啊，没什么，我只是闻到了好闻的气味。”
“是、是吗？太好了。这是我制作的香水。”
“嘿——要拿去城里卖吗？我觉得能卖出不错的价钱。”
“不，不是，倒不是打算拿去卖……”
“是吗？好吧，无所谓。总之小屋里的干草没问题。我们去下一处吧。”
“好、好、好吧。先确认几件事情再走吧，外面那么冷。”
“这里也说不上暖和……好吧，也好。”
“那、那个，我有几件事想和你商量。”
坐在旁边的恩菲雷亚好像有点紧张。
他到底怎么了？
侧脸沐浴着安莉充满疑问的视线，恩菲雷亚拿出了带在身上的一摞纸。
纸上写着许多细小文字。安莉现在虽然认识了不少字，但是乍一看，纸上还是不认识的单词比较多。
“首先是为阿古他们哥布林部族的幸存者，还有食人魔们供应食品的问题。”
“欸？不是应该不要紧吗？他们秋天帮我们收了小麦，食人魔的食品也从城里买来了。”
“嗯，因为药草卖了好价钱，买来了足够的食品，过一冬足够了。就算他们的数量再增加一点也够，可是数量增加得再多就够呛了。你要知道，到时候，我们为保证食品供应要寻找其他手段。”
阿古部族的哥布林已经增加到了十四个。并不是有新生的哥布林，单单从西方魔蛇和东方巨人处逃来的哥布林就有这么多。
“嗯——我觉得应该不要紧，以防万一，要不要再到耶·兰提尔去买些食品呢？不过，我其实想把钱攒下来，留着买铁质农具呢。”
“要是有食人魔能用的铁质农具，春天就能开垦更多荒地了……问题就是委托锻冶师制作食人魔用的那么大的，怎么看人都没法用的农具，恐怕会被怀疑吧？”
“要是被别人知道有食人魔在我们村里干活，真的会惹来麻烦事吗？”
秋天税吏来的时候，安莉他们请寿限无他们亚人藏了起来，顺便把亚人们帮忙收获的大量麦子也藏了起来。
幸运的是，卡恩村遭到帝国骑士烧杀掳掠的事情尽人皆知，税吏只收走了少量的年贡，而且还免除了卡恩村未来几年的劳役。
这些优待代表领主对没能保护卡恩村感到十分抱歉，甚至还有一点罪恶感。村民们本以为包围村庄的坚固围墙会受到怀疑，税吏只觉得，“是那个魔法吟唱者做的吧”，并没有深究。安莉觉得食人魔们或许也能蒙混过关，但恩菲雷亚摇了摇头。
“毫无疑问——没错。搞不好领主会派讨伐队来。”
“好过分！”
“这件事情上你生气也没用啊。毕竟按常识，食人魔是吃人的危险魔物。你不要忘了，他们能在卡恩村与我们和平共存，是因为寿限无先生他们比食人魔强大。”
“我倒是没忘……”
“还有就是村里人太少，怎样才能招募到移居者的问题了。要是移居者能赶得上春季的开垦就太好了。”
“恐怕很难吧。恩菲不是也说了吗，他们要是被哥布林或者食人魔吓得逃掉就麻烦了——你怎么了？”
恩菲雷亚从刚才开始就有点奇怪，怎么说呢，给人心不在焉的感觉。安莉忍不住问了起来。
“欸?!没、没事，没什么！”
怎么可能没什么。他是不是又困了？安莉知道自己的恋人有一制作药水就浑然忘我的毛病。
看到安莉皱起眉头，恩菲雷亚深呼吸了一下，向她靠了过来。
（嗯？果然困了吗？毕竟他每天都在做各种实验……可是在这里睡太冷了啊，钻进干草里面倒是会很暖和。）
安莉一边撑着恩菲雷亚的身体一边思考的时候，恩菲雷亚的体重慢慢压了过来。
（他这是怎么了？不过话说回来……我觉得恩菲雷亚还是把力量增强一点为好……看来他得多吃一点肉才行，不能总让他废寝忘食地工作。）
安莉想要恶作剧，反而向恩菲雷亚压了过去。她自己觉得只用了一点力，却一下子把恩菲雷亚压倒了。
“——欸？”
恩菲雷亚惊讶疑惑地看着安莉，脸蛋通红。
（啊——看来他作为男人，输给了女人觉得很难为情啊。既然这样就更应该好好吃饭了。）
安莉放松力道的瞬间，恩菲雷亚闭着眼睛整个撂倒在了干草上。
沉默持续了几秒。
“你怎么了，恩菲？困了吗？”
恩菲雷亚的脸红得异常，他坐了起来。
“不、不、不是。没，没什么……”
“安莉大姐!!”
随着一阵大声呼喊，来者没有敲门就推开了门，用力太猛，把门推得一声巨响。
“哇？”
坐在安莉身旁的恩菲雷亚发出了一声怪叫。
“怎、怎、怎么，怎么了？”
“抱歉打扰两位！发生紧急情况了！”
“怎么了？”
从那次巨魔袭击之后，寿限无还从没这么慌张过。一股不祥的预感蹿过安莉的后脊。
“军队来了！据说有军队向卡恩村开进过来了！”
“欸？到底怎么回事！哪里的军队啊！”
“我们没有关于纹章的知识，不知道是哪里的军队。不过据报告，有好几种纹章……我先命人把大门关上了！该怎么做才好？！”
“请问！那个，最多的纹章是什么样的可以告诉我吗？我应该听得出是哪里的纹章。”
听完寿限无的说明，恩菲雷亚脸上明显浮现出了困惑的表情。
“好奇怪啊，那是王国的国旗。如果知道贵族章是什么样的，就知道是王国哪里的士兵了。”
卡恩村是个边境村，过了卡恩村前面只有都武大森林。这样想来卡恩村本身应该就是军队的目的地，可是恩菲雷亚想不出军队为什么来卡恩村。
“这是怎么回事？你知道什么吗，恩菲？”
“你是问王国军队向卡恩村开进的原因？如果目的是都武大森林，派军队来就太奇怪了，应该派冒险者来就行了。这样想来……会不会发生了内乱之类的事情……”
“还会发生那种事吗？”
“我听别人说，王国国王的力量并不太强，贵族们和国王争权夺势。军队向卡恩村开进，会不会是来攻击国王的直辖领地？”
安莉仿佛能听得到自己脸上的血都凉了。
她觉得卡恩村要再次遭到侵略铁蹄的蹂躏。
——可是，今非昔比。
安莉转过了身子。
“在军队到达之前，尽可能让村民逃进森林里吧！”
“安莉大姐，非常抱歉，因为我们发现得晚了，如果现在开始逃跑，看来只能把所有东西都扔下了。因为是冬季，魔物从森林里跑出来的可能性比较高，我们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森林那边，结果适得其反。”
看到寿限无沉痛的表情，安莉感到毛骨悚然。
这么寒冷的季节，如果村子被军队烧毁，村民们毫无疑问会活不下去。
“既然这样……对了，既然这样！既然没有带着物资逃走的时间，就一边做好战斗的准备，一边把食物之类最低限度的物资藏起来！”
“嗯！这是个好办法，安莉！税吏来的时候，用来藏食人魔和寿限无先生他们的地下室应该还没有填埋，放到那里去吧！”
安莉下定了决心，正要开始行动，意识到自己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还没有问。
军队的数量，动员多少村民要看对手的数量。
“对方有多少人？一百左右？”
“不……”
看到寿限无支支吾吾，安莉有想捂住自己耳朵的冲动。
“不是那么小的数量级……有数千。”
安莉眨巴起了眼睛。她身旁的恩菲雷亚也和她一样。
“据报估计最少有四千。”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士兵……”
“根本无法想象！到底为了什么派那么多士兵到卡恩村来……安莉，卡恩村有哥布林先生和食人魔的事会不会走漏了风声？”
“不会，绝对不会。”
安莉毫不犹豫地回答。
不管怎么想，此事也不可能走漏风声。确实，有不少刚刚移居卡恩村的人，可是他们中的大多数比起人类，更信任哥布林他们。而且经历过巨魔袭击事件之后，村子原来的居民和移居者之间的隔阂可以说已经消融了。
还有就是来过村里的冒险者——其中有些已经去世了，大概只剩飞飞和娜贝两人。不过恩菲雷亚可以断言绝对不是他们说出去的。
“那么……我们应该一边做好逃走的准备，一边询问他们来到卡恩村的原因。和他们开战……是最后的手段。”
挑战四千大军，那只能说是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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